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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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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那管事知道林春燕下半晌不來, 一早就多買了些吃食,特意多買了些下酒的東西,哼着小曲兒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們這幾日都要住在船上, 管事見今個貨物已經裝的差不多, 心裏松了一口氣, 想着自個兒喝酒沒意思, 就找了幾個同鄉來作陪。

    這些人算是他手底下的小管事,平日裏幫着他盯着下面的人看, 見管事今兒個心情好, 他們也都大膽起來, 說說笑笑的喝着酒。

    又說起那擺攤的林春燕, “只可惜我去了鎮上的酒樓, 不知道這攤子前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我卻是瞧見了熱鬧,還去嘗了那面條,你別說, 那小娘子手藝可真了不得!做出來的面條和咱們那片的味道差不多。”

    越說這些人越想去吃,只能撿了些豆子配着酒吃了幾口, 大家又都說這些用來下酒正好,“就是不知道叫什麽。”

    管事的就和他們介紹了幾句,“如今天也不熱了,等咱們走的時候,得多帶上一些, 路上也好過于吃船上做的那涮鍋水。”

    “可不是,那竈間的幾個人只拿了那些個月例,偏不給好好做飯, 弄的大家都要花了錢出去吃。”

    “這話你也敢說,越發是喝了酒沒個怕了, 人那閨女可是大爺院子裏的小娘,小心回頭讓人聽了,讓你在大爺那裏吃挂落。”

    這人害怕,忙拱了手,“原是我喝多了,只在咱們幾個人這裏說,若是外頭有了風聲,我只管來問你們。”

    到了第二天,林春燕剛把攤子支好,就見好多雙眼睛看了過來,有那喜歡說話的就和她打招呼,“小娘子,今兒個不知道帶夠了面沒,我們這可有不少人等着吃呢。”

    林春燕笑着回了一句,“帶夠了呢,你們且敞開肚子來吃。”

    到了晌午,管事先自個兒來這裏要了吃的,怕一會兒人多,輪到他的時候就晚了,等他吃上了面條,才讓那些幹活的人休息。

    這些人一窩蜂的來到林春燕攤子前,還有人小聲的在那裏嘀咕,嫌管事的不地道。

    昨個林春燕就預料到今天人會多,一早讓林翠香來幫忙,連碗筷都多帶了些。她這邊忙着煮面條,擀面條,林翠香在那裏幫着她舀鹵子,再端到客人跟前。

    張大娘在那裏蹲着洗碗,林桃紅還要兼顧着煎豆腐和果凍豆腐的生意,一時幾個人都忙起來。

    這些個昨天沒有嘗到味兒的人,各自要了自己家鄉的面條,剛嘗了一口,就驚呼味道正。

    “我這都多少年沒吃到這味道了,還是從前生病的時候,我娘才舍得做上這一碗面條出來。”有一身形高大的漢子,吃着吃着突然就抹起眼淚來,把旁邊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也有人被他的情緒感染,想到背井離鄉出來,把身契都賣給了別人,還不知道有沒有回去的那一天,一時之間也是傷感無比。

    不過很快他們就把這份情緒化作了食欲,有的人要了一碗還不行,連晚上的那份也得拿出來,哪怕涼着吃,對他們來說也是香的很。

    金娘子在一旁看的羨慕的不行,吆喝了兩聲,她的馄饨如今賣的還是和從前那樣,只唯恐林春燕哪天做了馄饨出來,到時候她這樁買賣也就做不成了。

    沒看見那沈娘子攤子前冷冷清清,就沒幾個人去。

    抽了空,金娘子就向張大娘打聽起來,張大娘洗碗洗的正煩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看我們幾個忙的團團轉,哪裏還有空再去做什麽馄饨,沒的給自己找麻煩。”

    金娘子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張大娘又說,“也不見得就不做這馄饨的買賣,我家燕娘的手藝你是知道的,也就如今沒有那麽多的空閑。。”

    金娘子那口氣被吊的不上不下,回到自個兒攤子前,翻來覆去的琢磨起來。

    林春燕要是真做了這買賣,她也不能讓人家不做。說起來林春燕做的魚肉羹可是比那宋娘子做出來的要好喝上不少,可也沒見林春燕就做了那魚肉羹的買賣。

    且還聽說,宋娘子那魚肉羹又改進了,比之前好喝不少。

    金娘子的公公是個愛喝魚肉羹的,使了錢讓她買了兩碗回去,金娘子也跟着喝上幾口,就覺得那味道像是林春燕做出來的。

    想着前段時間那宋娘子總巴巴的來找林春燕,怕是其中有什麽緣故。

    金娘子把這事記在了心下,開始往宋娘子的攤子前張望。

    宋娘子家的魚肉羹攤子前每天都有不少人,她家是老招牌,喜歡來喝的不少。

    陳老丈人最近胃口不好,本來想出來改善一下夥食,見林春燕的攤子前人有那麽多,怕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就來宋娘子家這裏,喝上一碗魚肉羹。

    宋娘子給他端上來一碗,陳老丈人喝了一口,舒服的眯着眼睛,“宋娘子,你這手藝又有長進了,倒是比從前好喝上不少。”

    宋娘子只抿了嘴笑。她眼底下多了兩片烏青,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精氣神也看着不像從前。

    陳老丈人不好細問,那邊同樣喝魚肉羹的曹娘子卻是問出了聲,“可是家中有事,這幾天過來喝魚肉羹見你都是這樣。”

    陳老丈人支着耳朵聽,他們這些常來喝魚肉羹的,都知道宋娘子家裏的事情,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

    宋娘子只搖搖頭,一旁的梅子看不下去,快言快語的說,“還能是什麽事情,只那些人成日裏作妖,鬧得我們好不安寧。”

    她說話不客氣,宋娘子怕梅子落人口舌,到時候少不得被人編排,就呵斥了幾句,“話不能這樣說,叫人聽了去,說你是個不懂禮數的。”

    梅子卻不怕,“懂不懂禮數,不是憑別人一張嘴!我這問心無愧,不像有些個人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我們這魚肉羹做得好好的,且幹娘還年輕的很,那賤蹄子就想把魚肉羹的方子要了去,見天的來我們家偷看。”

    說起來,還是上次宋娘子從林春燕那裏得了新方子之後,回去就興沖沖的給自家奶奶做了嘗。

    她奶奶一開始是不信別人能仿制出來,比他們家的魚肉羹做的還要更好喝,覺得宋娘子是遇到了糊弄人的鬼,埋怨好半天。

    等嘗了一口,那滋味在唇齒中蔓延,繞是她做了這麽多年的魚肉羹,也說不出半個不好。

    随即心裏就是一陣慶幸,“虧得那林小娘子不愛做這魚肉羹的生意,你也使了錢把那方子要了來,不然咱們這買賣還真就不好做下去。”

    宋娘子也覺得這錢花的值。

    偏那天她那幹兒子和他那親生父母一道來接送,就叫他們聽了去,以為真有什麽做魚肉羹的方子,還比宋娘子之前做的好喝。

    這家人就趁着宋娘子白天不在家的時候,偷闖了好幾次進去。

    宋娘子一直都在和婆家扯皮,想把那兒子撇清關系,那幹兒子一家好不容易粘上了宋娘子,又怎麽可能輕言放棄,成日裏撒潑打滾,鬧得毫不安寧,愁的她是日日睡不安穩。

    這邊林春燕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空檔,她給自個兒做了蟹黃拌面,其他人也都自個兒動手做了想吃的,吃的正香,就見金娘子颠颠的跑到宋娘子那邊,直接就問起她那魚肉羹方子的事情。

    金娘子壓低了聲音,“宋娘子你同我說實話,這魚肉羹的方子是不是從燕娘那裏得來的,使了多少個錢?”

    宋娘子如今一聽魚肉羹的方子就覺得頭大,沒給金娘子一個眼神,“這話是從哪裏來的?我們兩個人走得近,卻是因為能說得來,和那魚肉羹沒什麽關系。”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幾分心虛,可林春燕特意囑咐過,讓她不要同別人說起魚肉羹方子的事情。

    之前林春燕瞞着張大娘收了宋娘子那三兩銀子,怕被張大娘知道了,就猜出來收了錢的事情,私房錢就攢不成了。

    宋娘子自然一口答應下來,還說把借錢的事情也替她瞞着。

    金娘子纏着宋娘子問了半天,也沒得到自個兒想要的答案,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自個兒攤子前,往林春燕這裏看了好幾眼,猶豫着要不要主動去問。

    張小舅今個打算回家,跟着一塊來了鎮上,剛吃了碗面要走,就看見搶了自個東西的那個人走過來,被唬了一大跳。

    “就是那個土匪搶了咱們的東西,他們怎麽又來?”

    林春燕趕緊放下面條看過去,先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孫安元,他人高馬大,一看就是練家子,後面跟着虎子和一陌生人。

    林春燕就知道這陌生人怕就是那栖霞鎮搶了東西的土匪。

    “孫镖頭,虎子,你們來了。”只不理他們身後那人。

    大牛跟過來就陪着小心,連連作揖,還說是有眼無珠,不知道是自個人。

    “也是我們莽撞,這才踢了小兄弟,這醫藥費都讓我們來出,可千萬要養好。”

    張小舅臉上一陣紅光,只覺得心中郁氣稍微散了些,一旁的張大娘不依不饒,“瞧這話說的,若是平白打了人,只拿了醫藥費來,這世道不就亂了?哪裏有這樣道理。”

    大牛又作揖陪小心,林春燕也不攔着,只讓張大娘把心中的氣撒出來。

    大牛被說臉上冷汗直冒,虎子已經找了地方坐下,也覺得大牛這樣都是活該,早就說了別幹那些勾當,正經找了營生,偏不理會,早晚會跌跟頭。

    大牛就差磕頭賠罪,又連連保證,只要張小舅去他們栖霞鎮,保準沒人敢再收什麽保護費。

    “都是自家人,原是不曉得的兄弟,既然有這樣的身份,以後可要先說出來,也省得讓兄弟們為難。”

    大牛說這話還有些委屈,早說了不就得了,何故讓他這樣受難為。

    張小舅暈暈乎乎的,一點不知道如何就成了這樣,見林春燕在一旁沒有反對,他自然不會把這層關系往外撇。

    孫安元也說了幾句讓他們放心的話,就在攤子前要了幾個涼菜說事情。

    大牛對林春燕的手藝已經有了幾分認識,可等那些調好的果凍豆腐端上來,大牛還是大吃一驚,“這可比單吃那果凍豆腐強上許多。”

    他如今也知道那褐色的東西叫果凍豆腐,只是搶了之後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吃,便不論生熟囫囵吃了,倒是可惜了那麽好的東西,就被他們這樣糟蹋了。

    大牛和虎子在一旁吃的頭也不擡,孫安元卻不着急吃,只說小黑狗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了。

    林春燕一聽,樂的道了謝,收了攤子就去找到镖局,要把小黑狗帶回家。

    張小舅便沒跟着去,自回了家,好好歇上幾天。

    小黑狗見了林春燕,有些委屈的嗚咽了幾聲,林春燕抱着她說了半天的好話,才哄的她尾巴亂搖起來。

    感覺小黑的皮毛比之前順滑了不少,一看就是精心的喂養的,倒是對孫安元又多了幾分感激,朝他行了禮感謝。

    自然是不能空着手來,可林春燕也不知道感謝些什麽,也不和孫安元客氣,直接問了他想要什麽。

    孫安元最喜歡爽快的人,聽了之後,認真的想了想說,“別的還真是沒什麽需要的,只你也知道我是個愛吃的,什麽時候做了新鮮吃食的,給我留一份就可。”

    一旁的大壯他們聽到了,在一旁起哄着說也要吃,被孫安元給笑罵走了,只讓林春燕不用理會他們。

    這倒不難,林春燕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孫安元幫了她的忙,她再還了,這樣心裏也就不會覺得難安。

    孫安元又問他們要不要養貓,指了不遠處的幾只貓說,“這幾只捉老鼠都挺在行。”

    林春燕正需要呢,見其中一只貓通體發白,一雙眼睛藍悠悠的,看着就招人喜歡,倒像是曾經在胡家見到的那只雪松。

    小貓已經有幾個月大,林春燕接過來抱在懷裏摸了摸,一路上都不肯撒手,倒是讓小黑吃醋了好一陣。

    可算是過上了有貓有狗,還是兩只狗的神仙日子,那只大狗孫安元說他們要是願意養着,就繼續留在他們家裏。一只狗在前面守着,一只狗在後面,有個什麽動靜也好及時的提醒他們。

    林春燕自然樂意的很,和那大狗相處的時間長了,也有了幾分感情,那大狗只外表看着兇,見了他們回回尾巴也搖得飛起,十分的忠心護主。

    狗蛋跟着他姐姐來了家裏不知多少次,想要上前摸一摸,這狗也不讓,總是呲着牙把狗蛋吓退。

    林春燕就這樣帶着一貓一狗回了家,張大娘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小黑了,雖然覺得這小黑狗不頂用,白吃了那麽長時間的糧食,還是趙娘子家抱來的,可這麽長時間不見,還是有幾分想念的。

    只看到林春燕懷裏抱着一只貓,奇怪的咦了一聲,“這是從哪兒來的。”

    “也是從镖局抱的,說是抓老鼠可厲害了。”

    張大娘瞧那貓長得可愛,也忍不住抱了過來,上手摸了摸,那小貓就喵嗚喵嗚的叫了幾聲,把張大娘的心都差點給融化了。

    “哎喲,這趕緊得給貓做個窩,如今天越來越冷了,就讓他在屋子裏睡吧。”

    不用林春燕說什麽,張大娘已經進屋子給這小貓收拾起來,親熱的不行。

    原來張大娘是個愛貓黨,林春燕從前還說,往家裏抱只貓回來,張大娘那時候還不樂意呢,誰能知道竟藏得這麽深。

    這小貓可愛又不認生,環視一圈之後才懶懶的伸了個腰,跳進張大娘給他準備的窩裏,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有小魚幹吃,直接撲了過來,一點也不客氣。

    “還是這貓好。早知道你要抱只貓回來,就該好好的選個日子,也給這貓下個聘書,正經取個名兒,也好過你這樣胡亂的抱來。”

    林春燕是知道時下的人都很愛養寵物貓啊狗啊,貓黨狗黨都特別多,那些個講究的人家都是要寫聘書,正經把貓狗請到家裏的。

    林春燕沒這個觀念,也就沒當回事,只和張大娘開玩笑,“小黑和大黃帶回家的時候,怎麽也不見你說這話,讓那兩個小主子聽到了,少不得心裏難受。”

    張大娘跟着笑,“那兩個狗子都傻得很,哪裏有貓這樣機靈可愛?自然得正經寫了文書才行。”

    林桃紅新鮮了一陣子就不再逗貓,怕這小貓鑽了她的被窩,對林春燕和張大娘三令五申,“可不能讓他上床,沒的髒了被窩,掉的哪裏都是毛。”

    結果第二天一醒來,林桃紅就見這只貓就趴在她的被子上,正優雅的伸着懶腰,她胸口也被壓的慌,氣的就把張大娘喊來,讓她把這只貓趕走。

    張大娘過來把小貓抱在懷裏,心疼的摸了摸小貓的頭,瞪着林桃紅,“你小點聲,那麽大的嗓門,別把咱們家的小雪團給吓着了。”

    這名字是張大娘起的,開始是叫小白,後來一想這名字就跟那小黑大黃一樣了,彰顯不出她這小貓的可愛,想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小雪團的名字。

    林桃紅怄氣的不行,起來洗臉的時候還和張大娘打嘴仗,家裏一時熱鬧不已。

    到了攤子上,秦老丈人已經等在那裏,林春燕和他打招呼,“老丈人今兒個怎麽來的這樣早?”

    秦老丈人是有事找林春燕,且在心裏已經琢磨了好幾天,眼看着他兒子娶媳婦兒的日子臨近,只能硬着頭皮來問。

    “不知道小娘子能不能去給咱們家做頓席面?不用做多少個菜,只随便炒兩道,我們就想吃你做出來的那味道。”

    實在是恰逢兒子娶媳婦,秦老丈人又想吃一些除了攤子上之外的東西,這才開了口。

    林春燕想了想,也有好長時間沒給人做席面,掙的錢倒是其次,只是她也有些手癢。

    有些東西他們家如今是舍不得買來吃的,可去給人做席面的時候就不一樣。主人家都是舍得的很,好些個東西都會拿出來讓他們做。

    見林春燕答應了,秦老丈人十分驚喜,胡子都笑的一顫顫,又說了價格,“絕不會虧了小娘子。”

    等人走了林桃紅才問,“大姐,你如何還要去給人做席面?”

    上次發生的那事,林桃紅到現在還有些後怕呢,只恨不得把那王大廚和王錘子都撕扯上一遍。

    林春燕就說,“好久沒給人做新鮮吃食了,還有些手癢,實在不行到時候讓三郎陪我一塊去。”

    “別管是誰,總好過你一個人去,既然願意去給人做那席面,我也不攔着你,只是千萬小心。”

    難得聽張大娘說了這樣的話,林春燕覺得心裏暖暖的,回去就想着拟菜單來,那邊林桃紅別別扭扭,她也沒發現。

    瞧那秦老丈人剛才說的話,不像是給兒子娶媳婦,倒像是借了這個由頭好好的吃上一頓。

    回頭秦老丈人就使了人來說,只讓林春燕拟了菜單,不拘什麽東西他回頭就去給買了,且不用考慮價格。

    到了這一天,碼頭擺攤這裏暫時讓王英娘幫着應付一日,她則和三郎一塊去了秦老丈人那裏,王英娘知道她要去做上好些個吃食,恨不得也跟着一道去。

    林春燕知道她在想什麽,笑着說,“以後這樣的機會多了去,你先把翠香教出來,讓她把那些面條該如何做,煮多長時間都學會了,回頭你也就松散出來了。”

    林翠香在一旁聽的直點頭,“可是呢,我也得趕緊學學會了,以後就能幫得上忙。”

    那邊林桃紅見他們三個有說有笑,這個說要幫忙,那個說要跟着去,倒是把她給撇下了。

    林桃紅一個人在那角落裏郁悶一會兒,被張大娘看見,往前推了她一把,“你躲在這裏做什麽?我看你眼睛紅的都快滴出血來。”

    林桃紅被她叫嚷了出來,有些惱怒的叫了一聲娘,“她們怎麽成天黏着我大姐,我看要不是屋裏的炕上位置不夠,香娘都要跟着我們一塊住。”

    還有那趙鈴蘭,趙紫蘭姐妹兩個,如今也是日日要過來,天黑了也不着急走,總和林春燕有說不完的話。

    很快林春燕就瞧見林桃紅這樣,不知道她這是又怎麽了,問了幾句林桃紅不好意思說出來,怕別人嫌她小心眼。

    張大娘在一旁冷哼一聲,“你且不用管她,她這是紅眼病又犯了。”

    林春燕一思量就知道怎麽回事,那邊林桃紅跺跺腳,叫了一聲娘,臉紅的都快滴了血出來。

    林春燕故意逗她,“還說你不高興,是想跟着一道去做席呢。”

    林桃紅一聽就着急了,拉着林春燕的手讓她帶着去,“我還給大姐燒火。”

    秦老丈人是個愛吃肉的,之前林春燕拟菜單子的時候,他就特意叮囑了一定要多弄些肉菜來,“我兒子就結這一次親,別怕花錢。”

    有了他這話,林春燕也就放心地去做。光羊肉就要了好幾斤,這也是秦老丈人指明要林春燕來做的。

    時下人對羊肉是有一種迷之喜歡的,豬肉才被閹割沒多長時間,很多人的印象裏豬肉還是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腥臊氣,牛肉又不能随意宰割,算來算去,也就這羊肉味道不錯。

    林春燕打算做清蒸羊肉,菜單子給了秦老丈人,他就直呼,“聽說我請了你來做大廚,好些個人都同我說了想過來,說來還是托了你的福。”

    林春燕在旁笑,“是老丈人為人爽快,大家這才都想過來恭喜一番,又和我有什麽關系,最多是錦上添花。”

    說得兩方都高興,秦小郎君還嫌自個爹總去攤子上吃東西,見因為請了林春燕,就來了這麽多人,好些都是鎮上有名的人,只覺得面上有光。

    到了那一天,林春燕早早地就過來,一進門就看見了好些熟面孔,一時恍惚地還以為還在自個面攤子上的。

    這些人見了林春燕來,有遠遠招手的,有說上三兩句話寒暄的,也有像趙小官人人家的這兩個兒子,直接蹦到了林春燕的身邊,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

    “林姐姐,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那秦爺爺是唬我們的。”

    請人的時候,秦老丈人就說了讓林春燕來做大廚,好些個人都不信了,都知道林春燕之前出了那種事,怕是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出來幫人做席。

    秦老丈人就在旁邊笑,“這話我還能說了假,偏你們就不信,如今見了人,應該信上幾分了吧。”

    人都站在這裏了,還有什麽不信的,趙官人忙把自個兒子叫過來,朝林春燕作揖,“兩個孩子無理鬧事,林小娘莫怪。”

    林春燕朝他們笑了笑,自去準備東西。

    趙官人這段時間去了岳家那邊,有幾天沒去攤子上,只覺得嘴裏沒味兒。

    “不瞞你們說,在外面這麽長時間,我心裏最惦記的就是那一口吃的,只盼着能趕緊回來,我好好吃上一頓。”

    這話不巧被他旁邊的娘子聽到了,白了他一眼,“合着咱們都是捎帶的,我這一天天地和你過日子,還不如你和那些吃得過日子痛快。”

    見自個兒的娘子耷拉下來了,趙官人一時才發覺說錯的話,忙過去作揖賠禮,好不熱鬧,林春燕看見他那兩個兒子也不上去幫忙,就在一旁捂着嘴樂,看着自家的父親被娘親修理一通。

    見林春燕看過來,又颠颠的跑過來問今個要做什麽好吃的,“為了這頓吃的,我們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不吃東西了。”

    這兩個孩子也是特別能餓,他們娘聽到倆孩子說這話,也不和趙官人理論了,扭身過來拽了兩個孩子的耳朵,“剛才你們說什麽?昨天晚上就沒開始吃飯,原來是騙我呢,你們一個個的倒是能不能讓我省些心了。”

    兩個孩子哎喲哎喲地叫着,剛才還看熱鬧的表情也沒了,只被自家娘親拎到一邊,一大兩小站在那裏。

    都是熟人,趙官人也沒覺得什麽丢人的。那邊頭一次來的張天河卻被震驚到了,和宋書生在那裏嘀咕着,“這樣是不是太有辱斯文了?”

    宋書生和那趙官人也是有幾分交情的,之前的時候因着那王錘子他們來鬧事,宋書生和趙官人還一道把他們送到了官府,見了一回縣太爺。

    兩個人有了幾分香火情,宋書生就對張天河說,“這也不是有辱斯文,卻是真性情得很,相處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他們這些饕餮都沒壞心眼,反而個個仗義的很。”

    林桃紅也看見張天河來了,背着沒人的時候翻了個白眼,沒被林春燕看見,卻被那張天河瞧的個清清楚楚。

    林桃紅瞧他看見了,更加不掩飾的又翻了個白眼。

    她這是還記仇呢,之前張天河在他們家隔着院牆就說他們做的東西不好吃,還和那張小娘子一唱一和,可讓她記了好長時間。

    張天河被林桃紅這個樣子氣得差點後仰在那裏,上次他掏錢買東西的時候就換了張面孔,如今不是客人,就又擺起臉色來。

    只念叨了幾句,又怕擾了秦老丈人家的好事,只能憤憤地坐在一邊,宋書生見他這樣,還以為他是生趙官人的氣,在心裏面直搖頭,拿了話岔開話題。

    林春燕進了竈間,李娘子在身後也就跟着進來了,直接撸起袖子要幫着打下手,“我瞧着那菜單子上有清蒸羊肉,今兒個可是要露一手?”

    林春燕點頭,上次大家吃了都說好,林春燕就想着再做一份出來。最後剩下的湯汁也可以往裏面下一些面條當主食,這樣做出的席面就快上許多。

    林春燕說閑話,“李娘子今個怎麽出來了?”

    說來也是巧,秦老丈人把這請帖送給了采買的趙婆子那裏,她男人和秦老丈人有幾分交情,在竈間嘀嘀咕咕說話的時候被她聽到了。

    趙婆子見她在那裏豎着耳朵聽,故意說請的大廚是林春燕,她還以為李娘子和林春燕不對付呢,只把林春燕的手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就想臊一臊李娘子。

    李娘子聽了,真就記在心裏,還問了趙婆子什麽時候的日子。

    趙婆子得意,以為李娘子這是自愧不如,就說了時候。

    李娘子又提了東西去找秦老丈人,說要來參加他兒子的喜宴。

    秦老丈人也是知道她的,老饕餮就沒有不知道竈上手藝好的廚子。且上次還一起當了評委,自然答應。

    林桃紅在那邊幫着燒火,秦老丈人也找來一燒火的夥計幫忙,林春燕一看竟然還是熟人,就是那王大廚原先收的那個徒弟。

    王大廚被抓的時候,這徒弟直接一溜煙地跑了,他怕王大廚找着他,哪怕王大廚被放了回來,他也沒敢回來。

    後來聽說王大廚卷着鋪蓋去了別的地方謀生,在這個地方他的名聲臭了,誰還敢請他來家裏做席?就怕他一個不順心在菜裏投了毒下了藥,就算不這樣,哪怕菜洗得不幹淨,也讓人膈應。

    他那徒弟這才敢出來,見了林春燕和林桃紅也是一臉驚喜,“林小娘子又見面了。”

    打完招呼,他就伸長脖子想看林春燕今個要做上什麽,上一次因為王大廚的原因,他只聞着味兒,連嘗上一口都不能,早就饞得不行了。

    且他如今不能跟着王大廚學手藝了,只能做些雜活,可他心裏又還想要學上一些竈間的活計,以後也能像林春燕這樣去給人當大勺,所以特別的殷勤,什麽東西都幫着準備好。

    林春燕打算先做炸肉丸,将豬肉餡腌制之後切碎,她的刀功好,切出來的肉餡十分的細膩,再沿着一個方向把肉攪上勁兒。

    李娘子也做過這道炸肉丸,只把自己的法子和林春燕分享了,她如今也不敢托大,就問林春燕是否也要這樣做。

    就見林春燕露出了上次做清蒸羊肉時一樣的一個表情來,“那樣做肉丸也不會出錯,只一會兒你嘗嘗我做的,再分辨一二。”

    李娘子果然就認真的看了,雖然沒有明說,可她也知道這林春燕是在提點,她心裏哪有不歡喜的,要不是已經拜了師,怕也就想跪下磕頭了。

    那邊的王三兒始終伸着脖子往這邊看,眼裏都是羨慕,不過王大廚當時也沒有教他多少手藝,他刀功還不行,只這燒火一事上還有些造詣,比林桃紅強上不少。

    林桃紅見燒火的事情有人幫忙,就和三郎去了外面吃果子,這下酒果子是林春燕先前做好帶了來的,裏面各種酸酸甜甜的果子都有,算是老少皆宜的一道前菜。

    這豬肉攪上勁兒之後,林春燕又往裏面放了饅頭屑拌勻,李娘子微微的挑了一下眉,她做這肉丸子可還從來沒有往裏面放入過饅頭屑,也不知是做何用。

    正好鍋中的油已燒成七八分熱,林春燕快速的拿擠成丸子形狀的肉團下鍋,炸至金黃撈出來,再複炸一遍,出鍋時撒上芝麻。

    這樣的丸子外表金黃,咬上一口先是略微有些脆的口感,可吃到裏面又帶了幾分的軟,肉香在嘴裏慢慢的蔓延,香的很。

    李娘子嘗了一口,這肉丸要想吃着有嚼勁,選肉的時候就要肥瘦相間,豬後腿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這倒是知道,只這林春燕做出來的肉丸要更加的有彈性,且不會過分的硬,放下勺子之後感嘆了一句,“可是因為加入了饅頭屑的原因?”

    林春燕點點頭,“加了饅頭屑就可将肉裏面多出來的水分給吸幹,且能讓丸子的口感變得更加松軟。”

    “受教了。”李娘子只覺得不虛此行,這林春燕不僅手藝好,做什麽吃時也都是大大方方,絲毫不避諱其他人。

    這卻是李娘子多想了,林春燕這是感念她幫着回絕了王老太太,想讓她進府裏當竈娘的事情,才提點一二。

    且裏面還有好多關竅,就比如這肉丸子,選的什麽肉,要用什麽澱粉,油溫多少的時候放裏面開始炸,炸到什麽程度撈出來,每個人做出來的味道都有些不同。

    王三兒早就在那裏吞口水了,一只手拿着柴火,一只手牢牢的捂着嘴,生怕口水就那樣大喇喇的流出來,丢了人去。

    林春燕見他辛苦,給他盛出來幾個肉丸,讓他邊燒火邊吃,王三兒心裏感動,眼淚差點就直接掉出來。

    外面坐着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都聞到了竈間傳來的香味,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只等着什麽時候端了出來,好讓他們一飽口福。

    倒是沒幾個人去關心新娘子長什麽樣了,不過新娘子也沒惱,她還怕來鬧她的人多了,倒讓她害羞了去。

    林春燕先把肉丸子切成了小份,讓上菜的丫鬟給新娘子端過去一份,這肉丸切小之後可以直接放進嘴裏,嘴上的胭脂卻不會沾染上。

    新娘子聞到了那撲鼻的香味,不安的動了動,最後實在沒忍住,把蓋頭掀開了一條縫,就看到了那炸的金黃金黃的肉丸,上面還撒着芝麻,口水也差點流出來。

    “新娘子快吃些,可還要一會兒才能散了。”

    新娘子一聽也不客氣,拿了筷子把肉丸小心翼翼的放進嘴裏,在心裏直呼好吃。

    她願意嫁到秦老丈人家,有一個原因就是聽說這秦老丈人最愛吃,想着嫁過來了,就不愁沒有好吃的。

    外面這時候也熱鬧起來,那一盤盤的肉丸端出去,這些人也都不再矜持,各自拿了筷子去夾着吃,一時之間倒是沒了說話的聲音,都顧不上了。

    趙官人的娘子原本還在訓斥趙官人和兩個孩子,一看見那肉丸上來,也就随着他們入座,這兩個孩子在那裏吃得狼吞虎咽,筷子夾得飛快,心裏覺得他們這規矩都學到了狗肚子裏。

    她斯斯文文的夾了一筷子肉丸放在嘴裏,她向來對吃的不是特別在意。偏生出來的兩個孩子都随了趙官人,只喜歡吃那些滋味好的,回來之後三個人還能在那裏就一樣吃食品頭論足說上半天,每回見了,她都覺得不能理解。

    可着一筷子下去,連她都覺得只肉丸滋味尤其不錯,的确是想引着人吃了一口再吃一口。

    趙大郎兄弟兩個都悄悄拿眼瞧着自個兒的娘,見她筷子不停,雖然嘴上什麽也沒說,就知道她也覺得好。

    在家裏的時候每樣菜,他們娘只吃三口,多了再也不碰。

    可今天,光那肉丸就吃了好幾個,後頭上來的鹹蛋黃豆腐,也是一口接一口,倒從來沒見過他們娘這個樣子。

    趙官人的娘子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吃的時候連頭也不擡,再不訓斥他們父子三人。

    孫捕快在那裏吃的直呼過瘾,不少人也都七八分飽之後,就開始慢悠悠的吃着說起閑話來,旁邊的人就問孫捕快,“怎麽不見你那兄弟來?”

    孫捕快說,“昨個兒就去走镖了,這一單子走得急,怕是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就有人給孫捕快開玩笑,“孫捕快,聽說你娘又給你找了幾個人相看,可有看中的?”

    孫捕快一聽這個,臉就皺成一團,“可別提了,因着這事,我娘差點用掃帚把我給趕出來。”

    且他覺得孫安元這次走得這樣急,就是因為看到孫捕快這樣,怕李大娘轉頭把目标對準了他,見有任務,一溜煙地就跑了。

    秦老丈人和自個的親家陳老丈人,金娘子的公公在那裏推杯換盞,幾個小老頭都吃的得不亦樂乎,陳老丈人還說,“下個月就是我過大壽了,到時候不知道能不能請林小娘也來幫我做頓飯。”

    秦老丈人見這麽多人來他這裏,個個都吃的又這樣好,老丈人覺得面子上有光,酒喝得都有些飄飄然,卻也不敢亂說話,想着往日裏沒白去林春燕那裏吃東西,才有了這香火情。

    金娘子的公公頻頻的往竈間看,金娘子把她那想法和她公公說了,她公公也覺得這事可大可小,就想着能不能問問林春燕,也買了她的方子來。

    等有了空,這老丈人就借機來了竈間,上次林春燕還去他們家做過一次席,雖然後頭發生了那樣不好的事,可當時他給的紅封可不少,林春燕見了他就笑着打招呼。

    老丈人心裏有了底,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把想買馄饨方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知道我這話也有幾分唐突,小娘子先不着急回我,只回去和家裏人商量一下,價格都好說。”

    林春燕一愣,倒是沒想到他過來是為了這事,只說會回去好好想想,倒把那邊的王三兒羨慕的不行,更加賣命的燒火。

    他們這邊吃得熱鬧,孫安元幾個人走到半路上,見太陽當空,就讓人停下來歇歇腳,大壯從懷裏摸出有些發硬的馍馍頭,放在嘴裏使勁咬了一口,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孫安元。

    孫安元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側了一下身子,避開了他的目光,大壯卻沒放過他,又坐在了孫安元的對面,憤恨地咬了一口馍馍頭,“怎地就要走的這樣急?連去那林小娘子家買些吃的帶着都不行,這一路上難不成就要吃着冷硬的馍馍頭就着水嗎?”

    孫安元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偏巧就來了一個急單,那林小娘又不能在晚上出來擺攤,總不能為了一口吃的再找到他們家裏去。

    他心裏還郁悶呢,走的時候聽說秦老丈人請的是林春燕去坐席,不知道要拿出來多少好吃的,光想想就讓他流口水。

    那一邊的虎子卻樂呵呵的,先前他哥大牛走的時候,覺得那些東西好吃,可是買了不少。虎子還從他那裏搶了一些來,這次走的時候家他都全帶了來。

    大壯又咬了一口冷硬的饅頭,眼睛一直沒離開帶來的東西上。這次他們是受了王家所托,要往府城他女兒家送些東西,這不年不節的,只送了這麽幾個箱子,也不說是什麽,倒讓人奇怪。

    若是貴重的東西,擡起來的分量又不像,若是不重要,只讓了家裏的仆役就能去送,偏又找了他們镖局的人過來。

    不過走镖這麽多年,大壯早就養成了不聞不問的性子,只是看到自個手裏的馍馍,又嘆了一口氣,随意瞥了幾眼,就見虎子笑的不正常,還在大樹後面偷偷摸摸的。

    大壯一看他這樣就知道肯定有鬼,悄悄地繞過去,在虎子身後猛地把這孩子一吓,虎子一個激靈,手上偷拿的東西就掉了出來。

    “好啊,原來你擱這裏偷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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