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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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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夜裏是不閉市的的, 之前糖水婆婆就和他們說過,讓他們晚上也來,比白天還要熱鬧。

    可惜他們離得遠, 林春燕也不貪多, 賣完就回, 夜市的熱鬧還沒見過。

    林桃紅一聽就來了精神, 先看向王英娘那邊,見她今個沒來, 還有些奇怪。

    “怕是又在家裏搗鼓呢。”

    嘟囔完, 就豎着耳朵聽起林春燕和糖水婆婆說話。

    問了都是來買田螺和豆幹的, 特別是豆幹, 想買的人不少, 林春燕心裏就有數了。

    回去之後還得多做些豆幹出來,像那腐竹,豆皮, 也都是能做出來的。

    上次大舅一家來的時候,她還做了些腐乳和豆參, 放在了地窖裏儲存着,算了算時間也應該能吃了。

    正盤算着,一大腹便便的老丈人過來,先問了她是不是燕娘。

    林春燕點頭,老丈人就趕緊說:“快給我稱二斤豆幹, 昨個去我親家吃飯,他們得了這豆幹,拿出來招待我, 味道可真是香的很。”

    他也不像之前那些人,還要嘗嘗, 一看就是個老饕餮。

    老丈人還沒走,就聽到熟悉的聲音,一回頭,才發現是趙官人。

    兩個人見了禮,趙官人顧不得多說,先拿了錢買豆幹。

    “給我稱上五斤。”

    林桃紅動作不停,已經快言快語的說,“最多兩斤,我們豆幹不多,不能敞開了賣。”

    趙官人遺憾不止,和老丈人訴苦,“你也知道我家裏那兩個孩子,那鼻子靈的很,昨個我買回去一些,本來是當下酒菜的,結果都被那兩個猴給搶了吃。”

    老丈人和趙官人認識很長時間,自然知道他們家的那兩個孩子,有時候他也不得不服氣,那兩個孩子簡直就是小饕餮。

    就像這燕娘美食,他之前就沒有發現,要不是昨個去親家吃飯,還不知道錯過什麽美味。

    一想到這裏,老丈人又從懷裏摸出來幾個錢,把那瓦罐小河魚,小螃蟹田螺都要了一些回去。

    趙官人是懂得如何氣人的,還特別遺憾的對老丈人說,“之前這燕娘攤子裏,還賣幹炸小河魚,那味道真是絕了!”

    老丈人後悔不已,看向林春燕,問還能不能再做些幹炸小河魚來。

    林春燕沒立刻拒絕,“改日要是做了,定會給老丈人留下。”

    他們兩個這才走,胡小郎君家的丫鬟梅香又匆匆過來,要了那二斤的豆幹和小螃蟹。

    這小螃蟹是給美婦人拿的,他們家老爺去外地,家裏就她一個做主的,也不怕人笑話,就吃了小郎君昨個兒帶回來的東西。

    誰知一嘗,美婦人就停不下來,那豆幹味道不錯,可最吸引她的還是這小螃蟹了,吃起來非常的脆口,有幾分甜,又有幾分辣。

    今兒個又讓丫鬟來買,打算請人去府裏唱戲的時候,邊看邊吃。

    “這麽熱鬧,是有什麽新鮮看?”

    前面有人見這裏擁堵,踮着腳往這邊看來,“莫非前面就是宋娘子的魚肉羹?”

    宋娘子的魚肉羹是遠近聞名的好喝,一些外地過來的船商都要去嘗嘗她的手藝,這人也是從外地過來的,還以為前面就是宋娘子的魚肉羹,不然為何這麽多人。

    站在他前面的人卻搖搖頭,“哪裏是宋娘子,這在鎮上擺攤的是一個叫燕娘的人,賣的都是一些雜食,味道十分不錯。”

    那人聽了燕娘的名頭,又聽她是賣雜食的,心裏就先把她看輕了,“怕不是也想學那宋娘子,可不是人人都是那宋娘子的。”

    這人曾經吃過宋娘子做的魚肉羹,十分推崇她的手藝,對模仿者都不屑一顧。

    和他一同的人見他不喜,也就不再提燕娘,只是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側目而視,想看看還有沒有豆幹,想着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再買些。

    家裏的婆娘和小孩,天天吃膩了酒樓裏的飯,對着新鮮的吃食是極喜愛的,昨個他帶了一些回去,不多大會兒就都吃完了。

    剛走了沒幾步,這外地的船商突然停了下來,他先是聞到了一股特別濃郁的香味,又見人拿了豆幹和小螃蟹往嘴裏放咯噔咯噔的,這人的腳步就不動了。

    他姓王,是個大客商,也自覺走南闖北見了不少世面,卻從來沒見過小螃蟹能這麽吃。

    一方面覺得這些人粗俗,怕這東西連七歲小孩都不會吃,畢竟沒什麽肉,做生腌都嫌太小,他們卻堂而皇之地拿到鎮上來賣。

    可另一方面又覺得那味道十分的鮮香,口水已經不由自主的分泌出來。

    陪同的人見他這樣,主動的買了一些,嘴裏還說,“這些東西都是給我家那倆小兒買的,王兄不若嘗嘗。”

    王客商本來想推辭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手像是有自己意識似的,伸到了裏面。

    這螃蟹個頭并不大,不過清洗的十分幹淨,他學着有人的樣子,捏起一個放在嘴裏。

    “怎麽樣?好吃吧,這燕娘的小攤子賣的東西也是一絕,我看很快就能在鎮上出名。”

    這客商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覺得嘴裏又辣又香,吃了一個,還想吃另一個。

    連吃十幾個,王客商才停下手,不好意思的看上友人,主動擠到燕娘的攤子前。

    “小娘子,你這小螃蟹怎麽賣?可說放了些茱萸麻椒不成?”

    林春燕點頭,給他簡單的說了些用料,她也不怕人仿制出來,這裏面好些東西,現在還沒人當成調料用。

    王客商嘗了那小螃蟹的香味,先聞那味道,口水已經分泌起來,又眯着眼睛嘗了嘗,直接大手一揮,想要把那些小螃蟹都給包圓。

    林春燕還沒說什麽,旁邊等着買的人就不樂意了,“你都拿去,我們怎麽買?”

    還有那送外賣的閑漢,受了主家的托過來排隊,聽了王客商的話,也是一臉的不贊同。

    王客商臉紅了紅,友人又過來打圓場,兩人最終拿了二斤小螃蟹。

    走之前又稱了二斤的豆幹,麻辣和五香各一斤,也不着急去宋娘子魚肉羹那裏,邊吃邊感慨。

    友人笑着打趣,“吃了這麽多,可是要找個地方喝些茶?”

    茶樓很普遍,王客商點了頭,兩人找了一僻靜的地方,要了一壺清茶。

    茶樓裏面的果子都比較貴,但是有錢人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王客商點了好些個吃食,又問這裏的夥計,還有沒有什麽特色。

    那夥計就給他們介紹了林春燕家的豆幹,“最近來這裏喝茶的客人總是提了那燕娘攤子的豆幹,想來味道是不錯的,客官們要是想吃的話,就找了那閑漢過來,他們最願意跑腿。”

    王客商和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也拿出了他們的豆幹和小螃蟹,“看來大家想的都是一樣。”

    夥計下樓之後,就同掌櫃的說了說,“那燕娘的攤子實在太火,連外地來的客人也都知道,拿了些豆幹小螃蟹來。”

    掌櫃放下算盤,心裏有幾分發愁。

    從昨個開始,來他們這裏喝茶的客人,手裏就提着外面買的豆幹,連帶着他們的果子都不好賣了。

    長此以往下去,可如何是好?

    正巧又有人進茶樓,夥計忙去招呼,這人随便找了個位置坐,給了夥計一把賞錢,讓他托了閑漢去買些豆幹來。

    “攤子前排隊的人太多,讓閑漢買上二斤,剩下的錢都是給你們的辛苦錢。”

    夥計自然想掙這筆錢,連連應了,出門就找了閑漢過來去跑腿。

    掌櫃又嘆氣,盯着手上那幾個小銀魚看,見夥計進來忙招手,讓他也去排隊買些豆幹回來。

    走之前不忘叮囑,讓他能多買就多買些。

    想着不止這一個客人,怕是手裏有個錢又愛吃的,都想嘗嘗這豆幹的味道。

    要是能和那燕娘合作就好了。

    夥計連忙應了,一溜煙跑去林春燕的攤子前。

    今個來的人多,光閑漢就有好幾個,這些個閑漢就是專門送外賣的,幾乎各大酒樓都有這樣的閑漢。

    而且,別看這些閑漢只是送個東西,時下對他們要求也高着呢,不僅要求送的速度,也要他們不要把湯汁撒出來。

    這些個閑漢互相都認識,有健壯的男人,也有常年在外幹活的女人,都伸長脖子看那擺出來的東西。

    鎮上有什麽好吃的,哪裏生意好,他們這些閑漢最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們從來沒想過來有一天也會來這攤子上買東西跑腿。

    “想必十分好吃。”

    “那是自然,光聞那味道,就覺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林春燕見他們辛苦,也拿了些豆幹出來,切成小塊,讓他們拿了嘗嘗。

    這些閑漢也沒推辭,反而覺得林春燕大方,又都誇起她來。

    等吃完這些豆幹,這些閑漢再也說不出來別的話,只覺得那豆幹的香味還留在他們的唇齒間,格外都香。

    清風茶樓的夥計個頭不高,排在最後面,踮着腳往裏看,看着這些人吃的津津有味,也咽起了口水。

    還是他前面的那閑漢見聽到咽口水的聲音,回頭遞了他一個,夥計才嘗了嘗味道。

    啧,就是這個香味他已經聞了兩天,真香!

    前面的人都買了不少,等輪到夥計的時候,已然不剩下什麽,夥計有些失望,怕連這些也沒了,回去不好和掌櫃的交差,連忙把剩下的都包圓了。

    掌櫃是個什麽意思,他也不懂,便沒多說。

    直到這些豆幹全部賣完,林春燕和林桃紅才松了一口氣。

    “今兒個怎麽人這麽多?”林桃紅覺得手都有些酸,可一想到掙得銅板,嘴角的弧度就忍不住翹起來。

    挨着他們的攤子的糖水老婆婆,和一旁賣燒餅的方娘子都賣出去不少,兩個人眼角眉梢都帶着笑,跟着也松了口氣。

    林春燕怕張大娘在碼頭應付不開,見還剩下一些田螺,就讓林桃紅在這裏看着,她往碼頭去一趟。

    到了那裏,見張大娘被團團圍着,不少幹活的男人都在等着,手裏拿着木碗和窩窩頭,已經打到的人就蹲在附近,呼哧呼哧的吃着。

    張大娘見她過來,連忙讓她幫着一塊收錢,母女兩個好一陣忙活,過了晌午的點才得以喘氣。

    張大娘也不覺得餓,只覺得手腳都是輕飄飄的,問林春燕,“你那邊賣的怎麽樣?”

    林春燕說賣的差不多了,見張大娘這裏賣的最快的是田螺和豆幹,小螃蟹賣的不怎麽好,便想着明兒個了來回換一換。

    張大娘歇了一口氣,便眉飛色舞的和林春燕說起來今天見聞。

    林春燕在一旁含笑聽,見張大娘出來不過兩日,精神就比在家裏好了不知道多少,心裏也熨貼。

    張大娘邊說,一旁的金娘子在那裏酸溜溜的附和,“從前碼頭可沒這麽熱鬧過,也沒見過這麽多的達官貴人,連那宋娘子都不曾有這樣的待遇。”

    接連聽了兩回宋娘子,林春燕就朝金娘子的目光處看過去,便見到一美貌幹練婦人,梳着包髻,年紀倒是并不大。

    “宋娘子做的可是魚肉羹?”

    金娘子點頭,“那也是咱們鎮上一絕,多少個愛吃的都誇過呢,連那外頭來的,也都要嘗上一回。”

    可惜金娘子吃的次數也少,別看她成天在這裏擺攤,大部分的進賬都是要攢起來的。

    家裏孩子多,以後不管是給孩子置業還是安家,都是需要錢的。

    張大娘吃着飯團子,裏面的黃瓜非常的脆,米粒一顆顆的很香,就坐在那裏,路過的人便偏偏就能一眼看到。

    一夫人拉着一小童經過,那小童看到張大娘吃着新鮮的東西,遲遲不肯走,伸着手夠着,喊着要吃,那夫人可能覺得丢人,直接把小童抱了起來,腳步都快了幾分。

    “這東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幹。”張大娘吃完一個,喝了些竹筒裏的水,主動對林春燕說,“趕明了也做些雪泡豆兒水帶來,解暑。”

    林春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娘如今怎麽不說浪費了?”

    張大娘讪讪的,沒再提這事,等她吃完之後,林桃紅也找了過來。

    她臉上紅撲撲的,一看就是走路曬的,來了就坐在地上,不肯動。

    林春燕去看了一眼竹筐,發現裏面的小螃蟹也賣完了,誇了幾句,問她銅板在哪裏。

    林桃紅不想給銀錢,當做沒聽到。

    林春燕看她這副無賴樣子,就又想上手去打,吓得林桃紅趕緊躲到張大娘身後。

    “你老和你大姐作對幹什麽?之前都給你了幾個錢,你偏要作怪。”

    林桃紅就是摸到錢了,裝到自己口袋裏,再往外拿,心裏如何舍得。

    可又怕林春燕生氣,只能慢吞吞拿出來。

    林春燕見她這幾天比較乖,也沒吵着要什麽新衣裳,便問她要不要喝魚肉羹。

    林桃紅立刻不郁悶了,“是那宋娘子家的嗎?”

    林春燕點了頭,姐妹兩個人走去,要了三碗回來。

    宋娘子是個愛笑的人,先不說手藝怎麽樣,去她那裏買東西,最起碼心情是舒暢的。

    已經過了飯點,還是有來排隊買的人,送外賣的閑漢也不少,可想她那生意做的多紅火。

    張大娘見兩人給她端回來一碗,趕緊擺手,“你們兩個吃吧,我已經吃飽了。”

    林春燕不由分說的遞給她,讓她再喝些粥來。

    她則細細的品嘗了一番,這魚肉羹裏的魚肉已經炖的軟爛,香味都滲透到大米裏,還放了些青菜調味,怪道這麽多人來買。

    林桃紅連喝了幾口才停下,随意的抹了一下嘴,“你還別說,這宋娘子的魚肉羹就是挺好喝。”

    張大娘也這麽覺得,除了覺得好喝之外,心裏面還有幾分傷感。

    從前林老爹在碼頭上跑貨的時候,就愛喝這宋娘子的魚肉羹,回家之後和她提過幾嘴。

    張大娘那時候不知道魚肉羹是什麽味道,以為林老爹是誇大,不想吃她做的飯,為此還怄了幾天的氣。

    林老爹也從來沒想着,把這魚肉羹帶回來,給家裏人嘗嘗。

    誰能想到,這第一碗魚肉羹是林春燕給他們買的。

    張大娘覺得眼中有些濕潤,借着低頭喝粥的時候胡亂的擦了擦,假裝沒事般的問林春燕,“我看這粥也就那樣,燕娘是不是能做出來?”

    旁邊的金娘子一直注意着他們的動靜,見林春燕那麽大的手筆,買了三碗粥,心裏就不由得咋舌。

    接着就是幾分羨慕,也想吃上那魚肉粥。

    擺攤兩天,她和張大娘說了不少話,也知道了她家的大概情況,原想着他們家定是不如自個兒的,可現在一看,誰不如誰還兩說。

    不過聽到張大娘這麽說,金娘子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老姐姐,不是我笑話你,這宋娘子的魚肉羹是多少年的招牌,之前也有不少人學了去,哪有人能做出來一樣的味道?”

    她看林春燕的歲數不大,手藝能有多好,能比得上宋娘子這麽多年?

    張大娘不樂意,她說話是個愛誇大的,有三分也能吹成七分,更不用說林春燕的手藝本來就那麽好,金娘子的話就像扇了她一耳光似的。

    林春燕見有人已經往這邊看,趕緊拉拉拉張大娘的袖子,讓她少說話。

    “咱們要在這裏擺攤,可不興鬧事。且已經有宋娘子的魚肉羹在前,我等又怎麽比得過,不過我倒是會做那拆魚羹。”

    金娘子沒聽說過那拆魚羹是什麽,只以為這是林春燕服了軟,就沒放在心上。

    回去的時候,張大娘還在嘀咕這件事情,非要去撈魚,讓林春燕做了來。

    “做不好也沒事,只不想讓那金娘子得意。”

    林桃紅也躍躍欲試,“大姐兒你就試試呗,那粥那麽好喝,我都還沒喝夠呢!雖然不能做了魚肉羹那樣好的味道,什麽拆魚羹也是魚羹,倒也能湊合。。”

    張大娘一拍大腿,眼睛都冒了光,“對,湊合喝也行。”

    林春燕無奈笑,“既然如此,我就做了試試。”

    張大娘不忘去買豆腐,林春燕做拆魚羹的時候也需要,跟着一道去了。

    那洪娘子見他過來,立刻換了一張笑臉相迎,“還是要二十斤?”

    如今他們是要豆腐最多的,洪娘子這幾天做的豆腐都要比往日多上一些,見了他們自然高興。

    而且林春燕他們是直接拿錢來換,不像大部分的村裏人,買豆腐的時候,都是拿黃豆來換。

    “今天得三十斤。”

    路上的時候,張大娘已經和林春燕商量過,這豆幹買的人多,家裏的存貨也沒多少,得趕緊再做些。

    洪娘子張大嘴巴,切豆腐的手一抖,就歪了。

    “怎的要這麽多?看來你們那豆幹賣的是好!”

    說到最後,話裏忍不住就多了一些酸溜溜的語氣。

    誰能想到,張大娘帶着兩個小娘子,還能做起生意來。

    生意來做的不差。

    “這剩下差不多有三十三斤,全賣給你們了,要是明兒個還需要這麽多,我就多做些。”

    和洪娘子商量好,張大娘又在那裏墨跡了一會兒,讓洪娘子便宜了兩文錢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路過大樹下的時候,那裏已經坐滿了人,張大娘曾經是這裏的熟客,見她過來,都圍了上來。

    “你這是去哪裏了?兩天都不見,聽你們隔壁的趙娘子說連門也鎖上了”

    張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想到那沉甸甸的銅板,腰杆也挺直了幾分,“自然是去擺攤。”

    樹下的幾個婆娘都張大了嘴巴,看看張大娘,又看看身後的林春燕,這才相信了。

    幾個人在那裏嘀咕,“這麽熱的天,你們去鎮上也不容易,東西好不好賣?”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張大娘聽不懂,她還以為別人是關心她,在那裏和別人雜七雜八的扯起來。

    林春燕不放心,就在那裏守了一會兒,怕張大娘說漏了嘴,把掙多少錢給說出去。

    之前她叮囑了多少遍,財不外露,就不知道張大娘能不能記住。

    好在張大娘只吹噓林春燕東西做的好,掙了多少半個字也沒說。

    可把她憋壞了。

    那幾個人對視一眼,往林春燕身上看了幾眼,有吃過她東西的錢娘子,在那裏特意附和了張大娘幾句。

    “真那麽好吃?”

    “如何能是假的?我家先前買了些,回去兩個泥猴子還因誰多吃了一點打了起來!”

    錢娘子想到那天吃的東西,口水就流出來,看向張大娘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這人還真是好福氣。

    林春燕怕張大娘說漏了,催張大娘,“趕緊回家吧,還得做飯呢。”

    張大娘背着豆腐也重,就不多留戀,走遠了才邀功似的看向林春燕,“我今個沒說錯話吧?你放心,我心裏可是有數的很。”

    林春燕:……

    怕打擊到張大娘,她敷衍的嗯了幾聲,“比之前強多了。”

    張大娘美滋滋,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連腳步都輕快了。

    到了家,林桃紅已經把西瓜給切好了,林春燕打水去屋裏擦洗,換了衣裳,見張大娘也不去洗洗,直接躺在床上睡覺,呼嚕聲傳的震天響。

    “怎麽一回來就倒頭睡?”

    林春燕吃了一口瓜,甜津津的味道讓她舒服的眯起了眼,奇怪張大娘怎麽這麽早就歇息了。

    林桃紅正不滿,抱怨起來,“娘說這兩天都沒睡好,先去補個覺,讓我把她的衣裳給洗了。”

    盆子裏面不僅有外衫,還有穿着的小衣,襪子。

    林桃紅一臉嫌棄,“娘這也不知道幾天沒換,都是汗味。”

    她這段時間在林春燕的監督下,可是非常的勤勉,衣裳都是一天一換,牙還一天兩刷。

    就是有些費皂莢和牙粉。

    林桃紅不去洗,林春燕也不去管,讓她進竈間,要教她怎麽做豆幹。

    如今擺攤賣的東西,也就豆幹是最好做成。

    林桃紅驚奇的臉都紅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春燕,“大姐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豆幹賣的那麽紅火,就是當成家傳的也再正常不過,林桃紅從來沒想過,林春燕願意傳授給她。

    林春燕不知道她心裏所想什麽,就是知道了,也不放在心裏,畢竟這東西,從前在網上一搜就是一大把,太多了反而不新鮮。

    張大娘睡了一覺起來,見竈間有人在忙活,還以為是林春燕,剛要和她說銅板的事情,誰知見到的人竟然是林桃紅。

    她面前放着豆腐,顯然已經蒸好,旁邊放着做好的鹵子。

    張大娘一慌,怕林桃紅是自己來的,回頭林春燕知道了,可不就要生氣。

    “你這丫頭,誰讓你進來的?這些東西都是你大姐兒想出來的,咱們不能碰,回頭燕娘知道了生氣,也別怪當娘的不向着你。”

    林桃紅被說的臉通紅,一半還是氣的,“娘,你這是在說什麽?這就是大姐兒交給我做的。”

    “燕娘教你的?”

    張大娘不信,嘗了一口那鹵子的味道,雖然沒有林春燕做的好吃,但也不錯了。

    林桃紅在一旁等着問張大娘,“怎麽樣?我是不是做的也挺好吃?”

    “還行吧。”張大娘敷衍了一句,急忙問,“燕娘真的要教你?”

    “自然是真的,我和大姐兒好,大姐兒也不會藏私。”

    說完,一臉驕傲的看着張大娘,還不忘補刀,“娘自個的衣裳自個洗,我已經告訴了大姐了。”

    張大娘:……

    她甩了簾子出去,自個洗就自個洗,心裏卻覺得很是高興。

    林春燕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想着他們,是個心裏大度的。

    林桃紅平日裏處處拔尖兒愛擠兌人,難為姐妹兩個關系還能這樣好。

    林春燕則趁着這個時間上了趟山,前幾天剛下了雨,來摘菌子的人不少,這些個小娘子見她來,都笑盈盈打招呼,有好幾個小娘子都主動的湊了過來說話。

    有幾個同齡人,從前還一起玩過,她也跟着笑了笑。

    “燕娘,你真的在鎮上賣東西啊?”

    “我聽說你能掙大錢了?”

    “你怎麽不給自己賣花戴,趙娘子家的梨花姐,當了丫鬟有了錢,頭上都戴了好幾個花。”

    林春燕挑了能說的回,還不忘盯着地面撿菌子,等他們再看的時候,才發現林春燕的簍子都快滿了,他們的連一半都沒找到。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吐了吐舌頭,怕撿得少了,回頭家裏人責罰,急匆匆的找起來。

    只一個穿着豆綠色衣裙的小娘子撿的和林春燕差不多,她沒慌裏慌張跑遠,就在林春燕身邊,不好意思的問她,“燕娘,你家要這菌子嗎?”

    趙杏花沒抱多少希望,畢竟這山上遍地都是菌子,想吃了直接上山來摘不就行。

    只是她還是想問問。

    其他女娘也是這麽想的,林春燕卻看了看那趙杏花,開口說,“要呢,你要是有就給我,只要是能吃的菌子,木耳……我都要。”

    聽林春燕說了這麽多東西,幾個小娘子都驚吓了,互相看了看,确認那消息是真的,才又激動起來。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咱們以後多上山采一些,也能掙上一兩個銅板。”

    這一兩個銅板攢下來,也能買不少東西呢。

    在場的女娘心裏都活泛起來,互相看了看,都笑盈盈的去摘菌子,隔了老遠都還能聽到笑聲,比之前還要輕快些許。

    趙杏花在一旁沒走,眼睛裏都是笑意,舉了籃子讓林春燕看,“那今個要不要這些菌子?”

    “要。”林春燕先看了看,見趙杏花很是仔細,菌子上面的泥都被弄的幹幹淨淨,就從兜裏數了一個銅板。

    先前說的時候,這些小娘子還覺得不太真實,可真的看到了錢,紛紛激動起來,往趙杏花跟前湊,看那一個銅板是不是真的。

    “這銅板還能是假的?”叽叽喳喳的讨論過後,這些女娘一窩蜂的散了。

    有已經撿好的,就都拿了菌子給林春燕看。

    林春燕便讓他們一會兒下山的時候,給送到家裏。

    她自個兒又在山上轉了一圈,摘了些野杏兒回去。

    張大娘把衣裳洗完,見這些女娘來給送菌子,林春燕看大小還有多少來給他們錢,便覺得荒唐不行。

    “燕娘,你愛吃杏兒啊,我姥姥家種着一顆,回頭給你送來。”

    “我家有桃兒,回頭也拿些來給你們吃。”

    林春燕和人說笑了幾句,把最後一個女娘送走,張大娘早就等得不耐煩,趕緊上前開口,“燕娘,你要這麽多菌子做什麽?何故還給他們錢,咱們自己去摘不就行?”

    林春燕早就看到她的神色了,見她能忍到如今才開口,覺得長進了不少,就和她解釋。

    “咱們哪裏有時間,這菌子別看現在還多,到了冬天,哪裏還能有?到時候咱們拿了曬幹的出來,不拘是做什麽,都能添個味兒。”

    張大娘還是不理解,“怎麽沒時間,你還要多少菌子,我現在就去山上摘,回頭你也給我銅板。”

    她如今掙銅板掙的十分上頭,見林春燕往外拿銅板,就覺得是在剜她的肉。

    林春燕順了她的意,“那也行,娘你要是覺得不累的話,就往山上去轉轉。”

    張大娘見天色還不晚,且她剛才睡了一大覺,果然背了簍子要上山。

    知道她性子就是這個樣子,把銀錢看的十分緊,林春燕只能無奈搖頭。

    豆幹已經鹵起來,姐妹兩個讓就在院子裏處理野杏兒和野桃子,菌子也都鋪開,有的大一些的,還切了幾道。

    小黑狗來兩人的腳步轉了幾圈,尾巴搖的飛起,夕陽西斜,耕種的農民也都回了家,不知是誰還唱起了歌,調子很少婉轉好聽,就連空氣也有了涼意。

    “要不晚上吃野菜團子吧。”

    林桃紅一聽野菜團子,就沒了什麽食欲,“那有什麽好吃的。”

    林春燕已經開始準備,“你嘗嘗我做的野菜團子,保管好吃。”

    有人敲門,小黑狗汪汪叫了幾聲,趙娘子端着個盆過來,往裏面看了看,沒看到張大娘的身影。

    “你娘呢?”

    “去山上了。”

    趙娘子微微松了口氣,随即又心喜起來,把手裏的盆遞給林春燕,“燕娘,給我來點那什麽豆幹和小螃蟹。”

    平日裏張大娘在家的時候,趙娘子都不願意過來,一來給的東西少,二來張大娘的臉色總是陰沉沉的。

    兩個人少不得會吵一頓。

    要不是看着林春燕的手藝,她還不想來這裏。

    “燕娘,你真是有福氣的,你說你這樣的女娘,怎麽沒在我們家?”

    和趙娘子想法一樣,覺得林春燕是個有福氣的,是清風樓的黃掌櫃。

    白日裏,他讓夥計跑去買了些豆幹回來,雖然不多,但也能吃個新鮮。

    就算沒人要也不怕,大不了他自個提回家去。

    黃掌櫃這麽想着,就把東西擺在了桌面上。

    剛擺上去沒多久,就有人來喝茶,原是要拿點心的,看到這新鮮的吃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黃掌櫃就和他們說了,“這便是最近賣的火熱的豆幹。”

    這些人也是聽過豆幹的,既然在這裏見了,便也要上兩碟嘗嘗。

    黃掌櫃忙讓夥計給端過去,後頭來喝茶的人看到,也依葫蘆畫瓢要上兩碟。

    不出一會兒,夥計帶回來的豆幹,小螃蟹就賣得幹幹淨淨。

    黃掌櫃直咋舌。

    他把夥計叫住,讓他明個一大早就去等林春燕,如果人來了,就趕緊回來叫他。

    這樣的好買賣,他可得搶在別人前頭,說不得靠着這豆幹螃蟹,他就能超過其他幾個茶樓。

    另一邊的王錘子家不是很大,往日裏都是吵吵鬧鬧,家裏的幾個兒郎成日了因着吃食打架,其餘時候卻都賴在床上,很少去幹活。

    今個卻很安靜,王錘子也沒去鎮上擺攤,只坐在床邊唉聲嘆氣。

    隔壁西屋住的是王英娘,只西屋一到夏天就受罪,日光一直曬着,似乎把空氣也曬焦灼了。

    王英娘躺着沒動,也沒什麽眼淚流出來,哭也是需要力氣的。

    白日裏王錘子想着去擺攤,卻見竈間的東西都不見了,氣的站在門口破口大罵。

    正巧王英娘端着衣裳出來洗,王錘子看見她,就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

    “是不是你把那些東西都給吃了?你這個懶貨,讓你做東西做不出來……”

    王英娘受了無妄之災,要是按照以往的性格,她也默默忍受了,可今個她卻小聲的辯駁了幾句。

    她不信王錘子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被誰給偷了去。

    王錘子聽了那些話,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指着王英娘的手都有些抖。

    “你說什麽?”

    膽子肥了,敢來反駁他。

    王英娘看到王錘子這個樣子,從心底就湧現了恐懼,身體也開始發起抖來。

    可她沒動。

    腦海裏竟然浮現了林春燕的身影。

    如果是她的話,她肯定不害怕吧。

    王錘子見她這個樣子,直接走來打了她一巴掌。

    女娘不能打臉,所以王錘子每次都是打她後背。

    屋裏不知道是哪個人發出了低低的笑聲,聽在王英娘的耳朵裏,格外的刺耳。

    她跑回了屋子,渾身還在發抖,很久才平靜。

    天色一點點的移動,直到全都黑透。

    竈間煙火升起又消散,空氣中有飯香飄來,依稀能聽到說笑聲。

    沒人來叫她吃飯。

    王英娘枯坐半天,最後半夜餓的不行,去竈間找吃的,結果什麽也沒找到,誰也沒想這給她留下飯。

    張大娘從山上下來,已經天黑,回來也顧不得其他,只嚷着要喝水。

    山路不好走,有些荊棘,張大娘平日裏很少往山上去,對路不是很熟悉,黑漆漆的走下來,把衣裳和手都劃破了。

    “燕娘,你快看這些值多少?”

    張大娘把背簍放下,就氣喘籲籲的癱坐在那裏。

    林春燕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她,先拿了凳子過來,看了看她摘的菌子,上面還沾了泥,也不是很多,看在辛苦一場的份上便說了一文錢。

    “一會兒吃了飯給你。”

    張大娘喝了井水,氣也喘勻了,看着被勾壞的衣裳,心疼不已,又後悔沒聽林春燕的話,吃飯的時候氣氛都有些低迷。

    不過她花了力氣幹活,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見那野菜團子調了蒜汁,團子又是過了油,便吃的狼吞虎咽,從來沒覺得野菜團子這麽香。

    “還剩下沒?明天我就帶到碼頭上吃。”

    “剩着呢,那早上咱們喝拆魚羹。”

    林桃紅眼睛立刻亮了,她先前見林春燕片了魚肉,沒想到明早就能吃了。

    竈間的柴火一直燒着,今個有幹熱風刮着,将那絲絲縷縷的香氣飄散,小黑狗聞到了香味,也激動的在院子裏瘋跑,完全沒了剛來時候的小心翼翼。

    隔壁趙娘子家 ,本來已經滅了的油燈又點着,才三歲左右的小兒聞着空氣中的香味,哭着喊着要吃。

    趙娘子有些煩,忍着氣哄道,“夕食的時候,不是才吃了那小螃蟹,還沒填飽你這肚子不成?趕緊睡吧,明個娘給你去找好吃的。”

    “我就要吃這個。”小孩并不上當,他對吃的有種別樣的執着,“娘,給我買這個。”

    “敗家子,才這麽點就知道天天吃,那些都是要花銀錢的。”

    小孩睜着眼睛,不太明白,“梨花姐姐有錢!”

    他可是總聽趙娘子念叨,他們家裏如今能這麽寬裕,可都是沾了梨花的光。

    趙娘子聽了那話卻生氣,“那是你姐姐辛苦掙來的錢,當那錢是好掙的?”

    小孩被趙娘子一吼,吓得哭了起來,旁邊的梨花爹翻了個身坐起來,語氣不善。

    “大半夜的發什麽瘋,我家兒又沒說錯,梨花掙錢怎麽辛苦了,還能有咱們在地裏刨食辛苦?要不是我當初把她送到鎮上,她還過不了如今的好日子。”

    說完,從床縫裏摸了兩文錢出來,“既然我兒愛吃,明個就再去買些,你還別說,那味道當真不錯。”

    又下床開了櫃門,從裏面拿了一塊糖,是上次梨花回來的時候帶來的,已經有些化,流了好些。

    小孩總算被哄住,趙娘子也松了口氣,把銅板收好,覺得住在這裏也有不好的地方,總是被勾的饞蟲出來,大人都忍不住,何況是孩子們?

    小孩見趙大娘不生氣了,含着糖爬上床,一副乖巧的樣子,“娘,梨花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這也快七夕了,得看主家讓不讓回來。”

    到了七夕前天,街上就熱鬧起來。早上他們喝了拆魚羹,這道菜做起來可不簡單,需要先将魚骨過油煎,魚肉單獨拆出來。

    林桃紅早先就看到林春燕把魚肉拆了出來,忍不住在心裏咋舌,只光看着就麻煩得很。

    那句湊合着喝就再也說不出來。

    魚骨頭煎香之後就倒入熱水,将湯汁熬的純白濃厚,裏面再放些筍絲,胡蘿蔔絲,蘑菇等,熬到成羹狀就可。

    林桃紅看着林春燕盛出來,忍不住就吞咽了口水,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只覺得魚羹鮮香可口,口感十分豐富。

    和宋娘子的魚肉羹不同,但絲毫不遜色。

    張大娘恨不得有了板車,也推車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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