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和行人过去一波,又过去一波。
黄单想好了对策,“你误会了。”
“误会”
江淮冷笑,他说话时,嘴边的烟一抖一抖的,那点火星子忽明忽灭,“我买袜子的时候,你在架子后面躲着偷窥,后面一直跟着我,你他妈的跟我说,这是误会”
黄单的眉心蹙了蹙,超市人多嘈杂,他跟的很小心,这个男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发现他了。
从事什么工作的警觉性这么高。
黄单讲出想好的说词,“我看到超市的豆浆机有打折,想买一台,可是我身上没带够钱。”
江淮眯着眼睛,一脸玩味。
黄单面不改色,豆浆机的确在打折,他经过时看了一眼。
“我本来打算去收银台结账走了,无意间看到了你,就想问你身上有没有钱,先借我一些,又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江淮弹一下烟灰,夹在指间,他猝然一个阔步,揪住黄单的衣领。
黄单的脚离开地面。
距离拉近,他才发现男人比自己高很多。
压迫感从头顶直冲而下,黄单的视线无处安放,上下左右的乱走,绕了一圈后回到上方,他发觉男人的眼角有道疤,像是被利器划的。
江淮扯唇,气息里有烟味,“借钱你谁啊”
黄单说,“我叫林乙,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负责角色原画设计。”
江淮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自我介绍,面部神情微窒。
黄单继续说,“我们住的是同一个合租屋,我就住在洗手间旁边,早上我们见过的。”
他认真的说,“我真的不是在跟踪你。”
江淮盯着黄单,目光犀利如刀。
黄单不慌不忙的迎上那道目光,坦荡且平静。
心虚撒谎的人眼神会躲闪,飘忽不定,还会出现摸脖子,频繁眨眼睛,踢石头子的小动作,他没有。
半响,江淮揪住黄单衣领的大手一松,他弯腰去提脚边的购物袋。
黄单的眼角往下一瞥,男人的黑色t恤下摆上移几寸,裤带下移几寸,露出来一截后腰,麦色皮肤精实,充满爆发力。
他动动眉头,屁股真翘。
江淮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眼尾上挑,语气危险,“看什么呢”
黄单指着男人的购物袋,“你买了山楂片啊,我想买的,没看到。”
他还是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一团接一团的烟雾飘过来,铺在黄单脸上,他呛的咳嗽。
突然有嗡嗡震动声,贴着江淮的腿部响起,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眉头一皱。
江淮低骂了声,用牙齿咬住烟蒂,他接电话前扫向黄单,眼神一厉。
黄单识趣的走开。
跟踪偷窥这种事,会刷新心跳频率,心脏不好的,刷一刷就能刷到天上去。
回小区的路上,黄单穿过马路拐进一条巷子,麻辣小龙虾的香味压倒其他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巷子里又脏又乱,地上有一次性餐盒,塑料袋,果皮,竹筷子之类的垃圾,路一旁是理发店,五金店,两元超市等商铺,一旁是小吃摊。
黄单往里面走,看到两个穿着紧身低领吊带背心,配个超短裙的年轻女孩提着外卖走过,光着膀子,叉着腿蹲地上吃盒饭的中年人会把脖子扭出扭曲的弧度,想要看到点什么。
三五个染着黄毛,耳朵上戴耳钉,裤子上斜挂条粗链子的年轻人靠一块儿抽烟,对着那两个年轻女孩吹口哨,嘴里喊着“美女,出来买东西啊”
年轻女孩没有露出惊慌之色,习以为常。
黄单拐个弯,根据原主的记忆找到馒头店,买了两个馒头,他经过菜市场,看到王海从里面出来,帆布包斜挎在前面,两只手提着很多菜。
俩人打了个照面,结伴一起回小区。
路口有三轮车在卖水果,王海加快脚步过去,买了三四串葡萄,还有一个香瓜。
黄单说,“前面应该也有卖水果的。”
言下之意是,能少提一段路。
王海边走边说,“那个大妈我认识,买过好几次了,我老婆就喜欢吃她卖的葡萄,别处的,我老婆说不好吃。”
黄单说,“你对你老婆真好。”
王海理所应当的说,“老婆就是用来疼的。”
黄单赞同,“也是哦。”
不过,这疼法有点过了头。
女人喜欢八卦,男人也不例外,八卦是不分性别和年龄的。
走了一段路,王海就好奇的问,“你是干什么的”
黄单说,“画角色的。”
王海扭头,“游戏”
黄单嗯了声问,“你呢”
王海笑着说,“我是搞平面的,算起来,我们都是设计类的工作。”
黄单说,“我有几个同学也干这个。”
“待遇不怎么样啊。”
王海问完工作,就问起工资,听到黄单说出的数字,他叹息,“我只有2800。”
黄单说,“我之前跟你差不多,最近才涨的。”
王海说他那边涨两百,凑到3字开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s市这边什么都贵,工资一般般,房租水电一个月就是小一千,两个人不买贵重的东西,撑死也就只能攒个500,生个病还得找家里要,我都有点想回老家了。”
黄单问道,“你老家哪儿的”
王海说是y市的。
黄单说,“我也是。”
王海惊讶过后说,“那赶巧了。”
老乡的关系来的很是时候,黄单跟王海聊了y市的一些变化,就说,“你老婆上班的话,你们的压力能小一些。”
“青青之前在美容院上班,有的老客户来了,也只要她做,她一个月挣的比我多。”
王海唉声叹气,“前段时间她爬楼梯摔了一下,流产了,小月子没做好,身体虚,我觉得美容院太累,就没再让她去。”
黄单说,“家里呢”
王海把袋子放地上,喘口气歇歇,“我跟我老婆结婚的时候,家里花了不少钱,现在我们都在外面,再去找家里,也说不过去。”
黄单将了解的信息整理整理,两个人在物价这么高的大城市过日子,只有一个人赚钱,赚的还不多,不会好过。
陈青青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她一看就是个不会委屈自己,去向人和事妥协的女人。
桥边有个建行,王海让黄单等一下,他进去取钱。
黄单绕过墙角,往回望去,路上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可能是走的另一条路,从小区后门回去的。
他回到建行的自动取款机外,瞥见王海在数钱,一张一张的数,从头数到尾,大概数了有两三遍,才认真把钱放进皮夹里。
黄单正要转过头,就发现王海把夹层的卡拿出来,放进去,再拿出来,放进去,期间拿手摸了几次,再三确定卡放进去了,在夹层里,没有丢。
王海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有一定的强迫症。
黄单将这条信息快速塞进脑子里。
回来的时候,陈青青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她躺在床上看电影,声音开的挺大。
王海放下袋子,连口水都没喝,就手脚麻利的去淘米煮饭。
黄单关门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对面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工作日的时候,白天在出租屋里的,只有陈青青和阿玉,一个活跃,一个补觉。
既然陈青青怪阿玉半夜回来制造杂音,吵到她睡觉,那阿玉白天睡觉的时候,也会怪陈青青吧。
不清楚这线索有没有用,先存着。
黄单的晚饭是在小区门外买的凉面,那小摊上的人还不少,他是排队买的,三块钱一份,味道还可以,就是他喜欢吃黄瓜丝和蒜末放的不多。
吃到一半,黄单看到一只蚊子尸体,他淡定的挑出来,继续吃。
原主有个习惯,他不管是睡觉,还是吃饭,都会开着电视剧武林外传,边看边听。
黄单受到了原主的影响,一集看完,他又去点一集,很好笑。
片刻后,黄单收拾收拾,将一次性筷子放进塑料袋子里,扎紧扔进垃圾篓里,他起身出去洗手,就看到男人站在冰箱前拿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娃哈哈
黄单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江淮宽大的手掌握住一个小瓶的娃哈哈,吸管一头咬在嘴里,“怎么,有想法”
黄单说,“瓶子上的小人很可爱。”
江淮的面部微抽。
黄单说,“大家都是邻居,超市的那个事,真的只是误会一场,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淮一字一顿,“我很介意。”
黄单抿抿嘴说,“那你想要怎么样”
江淮喝着娃哈哈,沉默不语。
黄单看他喝娃哈哈,咽了咽口水。
不多时,江淮的手臂一挥,娃哈哈瓶从他手掌里飞出,准确落入客厅墙角的垃圾篓,他低头,嗤笑道,“什么豆浆机,借钱,你当我是白痴”
黄单说,“你肯定不是,我看的出来。”
江淮微微眯起眼睛。
此时的男人很危险,黄单本能地后退一步。
那身凌冽的气息在一瞬间收去,江淮手插着兜,转身回自己房间,脚步懒散,嗓音富有磁性,“小子,别怪我没警告你,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哭着喊爸爸。”
“”
等男人走后,黄单打开冰箱,看到第三层上面放的袋子,里面有好几瓶,娃哈哈好喝吗他没喝过。
“系统先生,你那儿有娃哈哈吗”
系统说没有娃哈哈,只有营养液。
黄单说,“是你上次在山里送我的那种营养液吗”
系统说不是,“送你的那是82年的纪念款,只有一杯。”
“等你需要时,我再送你一杯限量款。”
黄单也没问所谓的需要是指什么,实习生是不会告诉他的,“多谢。”
系统,“黄先生客气了。”
黄单从卫生间出来,往男人那屋瞧了眼,就回屋拿出小本子记账,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今天的日期,花了多少钱,都花在哪儿了。
他一年赚的钱是直接存入卡里的,包括项目的分成。
卡在管家那儿。
黄单没有父母,管家就是他的父母,平时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他打理妥当,他只需要好好读书,努力画画,认真工作。
没处理过生活中的琐碎事情,黄单不是个能从拮据的日子里抠出钢镚,精打细算的人。
他记好帐,就去看昨天下单的物流信息,最后一条显示的是已到s市。
估计明天能在公司收到。
黄单早上拿裤子穿,抖出来一对双胞胎兄弟,他的第一反应是伸脚去踩,脚抬到半空顿了一下,担心把卵黏到脚上,走哪儿哪儿都有。
就顿的那一下,让双胞胎弟兄跑橱子底下去了。
得给它们来一波狠的,让它们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是谁。
闲来无事,黄单去看画好的张姐,陈青青,蟑螂,小黑狗,他抹掉手绘板上的一层浮尘,将剩下的王海,赵福祥,阿玉,江淮一一画了出来。
张姐的丈夫李爱国还没见着。
系统冷不丁的响起“叮”的声响,提示图片发送中,是否需要收入苍蝇柜。
那图片上是黄单自己,还有陈青青,对方冲他笑,他也笑了一下,瞬间被截图保存了下来。
黄单愣了愣,不看图片,他都不晓得昨天冲陈青青笑过一次,完全没印象。
“放进去吧。”
系统,“好的。”
黄单问过苍蝇柜里的东西,他叹口气,积分再多也不禁花啊,菊花灵看着便宜,需求量大,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外面传出争吵,陈青青和王海又吵架了。
黄单看一眼时间,七点刚过,那两人应该刚吃过晚饭,吃饱喝足,有精力闹。
他慢慢开门,见对面几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洗手间也没动静,就轻着脚步走到陈青青那屋的门口偷听。
陈青青的声音细,正常说话的时候,挺好听的,一吵架,就跟磨过的银针一样尖锐,往人的太阳穴里扎,脑壳都疼。
“要不是那老板的年纪大了点,我会跟你在一起你看看你,赚的才那么一点,都不够我们两个人花的,有什么用啊”
黄单听到陈青青说出那么伤人的话,王海非但没发火,还低声下气的哄着。
陈青青的哭闹声更凶,泼妇般的无理取闹,叫他滚。
这时候,男人摆着脸色说上一句“闹够了没有”,也不为过,但是王海没有,他哭了。
黄单在门外,听着多出来的一道哭声,愣了愣。
他又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哭闹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床的吱吱呀呀声。
俩人和好了。
知道一门之隔是什么情况,黄单没往下听,立刻回了房里。
三四分钟左后,王海从房里出来了,他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又回房里。
黄单捕捉到王海拖鞋上掉下来的小东西,是一个t,估计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上去的。
那t躺在房门口,流着泪,脸上湿漉漉的,它在哭着向房门,地板革,客厅的冰箱,这里的每一个家具倾诉自己的经历。
黄单猜测,陈青青和王海在床上的生活不和谐,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经常吵架的原因之一,刚才那场哭闹的缘由,应该就是在睡觉的时候出现了矛盾。
矛盾解除,他们就继续睡觉了。
不过,王海的时间是有点短,连五分钟都没有。
客厅响起开门声,之后是高跟鞋的哒哒声,有人下班,有人准备去上班。
阿玉边走边接电话,“王老板,我半小时之内到。”
“好,如果我晚了一分钟,就陪您玩一晚上。”
她长发披肩,穿一件黑色修身包臀裙,丰满的胸前挂着一个心型配饰,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戴着好几串手链,红的黄的蓝的,颜色鲜艳,衬的她手臂白皙又好看。
黄单只注意到女人的脚了,又长又直,踩着那尖头的红色高跟鞋,赏心悦目。
阿玉嘴上说着肆意放纵的话,她像一个老江湖,在男人堆里活的游刃有余,但是,她的脸上却不见一点与之相符的表情,这很冲突。
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黄单欲要收回视线,发现女人朝他这里看过来,眼中是早已看透的平淡。
对这个女人而言,他和任何一个三条腿的男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大门砰地关上了,黄单动动鼻子,在空气里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水味,有点像是花香。
群租屋的人多,不到凌晨,嘈杂声是不会停止的。
黄单注意到,赵福祥今晚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手里提着啤酒瓶,走两步晃一晃,开门的时候大半个身子都压上去了,门一开就开始呕吐。
还好没吐在客厅。
这是黄单唯一的想法,不然那味儿一晚上都散不掉。
砰
赵福祥将啤酒瓶扔出去,在地上绽放出一朵花,他隔壁的江淮没反应,隔壁的隔壁,陈青青和王海全都开门出来看,夫妻俩,凑热闹的速度很快。
陈青青拍拍胸口,“差点吓死了。”
王海拽她,“行了,回去吧,别看了。”
陈青青拿手在鼻子前面扇扇,“真是的,早知道会住进来这种吃喝嫖赌的垃圾,我们就不搬进来了”
王海让陈青青小声点,“我们是第一个搬进来的,哪知道后面的事儿啊。”
他把人往房里拉,“今晚我吃了很多韭菜,可以再来一次。”
陈青青把他的手给拨开,“来什么来啊,你忘了上回你来了两次,第二天起不来的事了”
“我那是状态不好。”
王海的脸通红,“好嘛,那就不来了,我们看电影去。”
陈青青嘴里骂脏话,说要不是签了合同没到期,提前走拿不回押金,她就不待下去了。
王海哄皇太后似的把她哄回房。
对面的黄单将眼睛从门缝里移开,他摘下黑框眼镜,意识到一个很怪异的现象。
目前为止,张姐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就是很普通的群租屋,有矛盾,有抵触,有排斥,有生活所迫的无奈。
唯一的偷窥者就是他自己。
黄单坐在床头若有所思,总觉得这次的任务有古怪。
他后仰着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去。
小黑狗这几天在外头野,不知道是不是有相好的了,家都不回。
周日那天早上,张姐挨个敲门,把大家伙都叫出来。
王海是一个需要早起给老婆买早点的人,风雨无阻,这几个人里面,就他没有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哈欠连天,睡眼惺忪。
这里面,江淮的起床气最大,他那脸,黑的都看不清表情,“张姐,有事说事。”
张姐把事一说,客厅的气氛就变了个样子。
原来是张姐早上去晒衣服的时候,看见阳台上有一条大便,不知道是谁拉的,把她给恶心的,衣服也不晒了,直接就把大家伙喊了起来。
这明摆着就是昨个晚上,厕所里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憋不住了,怕拉到裤裆里,就不要脸的去阳台拉,反正也没人知道。
陈青青受不了的说,“谁这么缺德啊”
王海也是一脸恶心,“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他穿着条纹背心和短裤,胳膊腿细瘦,个子也很矮,跟江淮高大强壮的体格比起来,像个很需要保护的小弱鸡。
黄单捕捉到陈青青的目光从江淮那里掠过,她一边嫌弃王海,不满足现状,一边又享受被人当祖宗供着。
除了陈青青和王海发表了意见,江淮开口说了句话,黄单,阿玉,赵福祥三个都没出声。
这情形,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做贼心虚。
陈青青阴阳怪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的人啊,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真当自己干的事,能神不知鬼不觉。”
靠着门的赵福祥说话了,“小姑娘,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亲眼看到我脱裤子拉屎了”
陈青青哈了声,“我有说是你吗”
王海扯她的睡衣,“别说了。”
“你扯我干什么”陈青青拍开王海的手,抱着胳膊说,“我只不过是随便说了句话,就有人按耐不住,真是奇了怪了。”
赵福祥的脸都青了。
王海赶紧赔笑,“大叔,我老婆不是那个意思。”
赵福祥朝地上啐一口,“什么东西。”
这话陈青青没听见,否则今天有的闹了。
张姐说,“我跟我老板只是房东,不是警察,不会去正儿八经的查你们。”
“这房子我自己也住在里面,卫生方面每天都搞,当初往外租的时候,我都是看着为人不错才租的,大家住在一起,也是有缘,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说完以后,她看一眼旁边的中年男人。
那就是李爱国,张姐的丈夫。
李爱国长的很高,也很瘦,颧骨突出,穿着脏兮兮的汗衫,裤子上都是灰,脚上的鞋子也脏的看不出颜色。
夫妻两口子在这小区就有好几套房子,其他区也有,总要有个跑腿干活的。
李爱国就负责干活。
他每天都骑着摩托车在各个房子所在的小区穿梭,修理一些东西,搞搞装修。
李爱国这人憨厚老实,嘴巴笨,比不上张姐,他统一管女租户叫“小妹”,男租户叫“小哥”,也不看对方是什么年纪。
收到张姐的目光,李爱国组织一下语言,“这事呢,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张姐瞪他一眼。
李爱国咳一声,又补充一句,“总之就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黄单发现张姐的脸绿了。
这里的两对夫妻有个共同点,都是女强男弱。
江淮倚着墙壁,眉眼间的疲惫很深,看那样子,像是一夜都没睡,“那就这样吧。”
他一走,阿玉也回了房间。
客厅很快就只剩下张姐和李爱国夫妻俩。
张姐拧他的胳膊,“之前不是跟你说好的嘛叫你警告一下,你就知道关键时候掉链子”
李爱国吃痛,“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会处理这种事,再说了,警告也没什么用的。”
他揉着胳膊,“住着这么多人,厕所就一间,憋不住了也没办法。”
张姐骂了句什么,叫李爱国把阳台清理一下。
小阳台上,黄单贴着墙偷听,他半个身子都搭在铁栏杆上,也没听出什么东西。
刚才黄单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他昨晚三点多的时候肚子疼,在用着厕所,他听到了客厅有脚步声,停在厕所的门口,又离开。
没过一会儿,那串脚步声再次过来。
当时黄单蹲在马桶上,听着脚步声知道门外的人很急,他打算开口说等一下,很快就好了,结果那脚步声已经走远了。
黄单回想昨晚的事,那脚步声有点沉,应该是个男的,王海,赵福祥,江淮都有嫌疑。
对了,还有李爱国。
算了,他的任务不是查大便是谁拉的,还是别去浪费脑细胞了。
黄单刷牙洗脸,赶去公司上班。
上午项目组又被经理叫去开会,不出意料的,会议室全是经理一个人的咆哮声。
黄单神情复杂的看着经理,那么大力拍桌子,手不疼吗
要换成他,拍一下后肯定会疼的整条手臂都在抖。
会议室一边是美术组,一边是策划组,两边的氛围截然不同。
策划组在低头刷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美术组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没有管住自己的存在感,被经理给瞄到,揪出来骂。
这次的项目拿去测试过了,那边给的反馈评分是玩法a,美术c,说明策划没什么问题,美术太差劲了,经理不骂主美骂谁
主美抹把脸,继续接经理的唾沫星子,他点头哈腰,借口一个接一个的从他两片嘴皮子里面飞出来,说什么我们美术这边是临时找的资源,还没准备好之类的。
黄单摇头,主美是个能人,活成精了。
会议结束,美术组乌云罩顶。
直到中午下班吃午饭,乌云才飘开了一部分。
今天加班了。
晚上的工作效率很低,大家几乎都是在浑水摸鱼,好半天才动两笔,过会儿去看时,要么是用色不对,要么是感觉不对,要么是资料没找对,总是就是各种不对,心想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九点半左右,一行人拖着慢慢悠悠的步伐从公司出来。
这个点,街上的人依然很多,霓虹从街头串连至街尾,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物被那层朦胧的光晕笼罩着,有些虚幻。
黄单走在几个男同事后面,听着他们开黄腔,说有个地方,比夏天还要热,一进去,就想热死在里面。
说笑声突然停下来,黄单奇怪的看了眼,发现前面的花坛边,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谢顶大叔,发福了,跟一头肥猪似的,往怀里的女人脖子里啃,而那女人是个大美人,两条腿在夜色下发着光,能把人的魂给吸了去。
女人被男的占便宜,她神情冷艳,让别人看见了,就越想对她用强。
黄单认出来了,那女人是阿玉。
几个男同事眼睛发直,脸上的情欲涌了出来,毫不遮掩。
“啧啧,那小姐的身材真好。”
“妈的,竟然比上次那家的大胸妹还要正。”
“谁去问问她在哪儿上班啊,有时间我们去照顾照顾她的生意。”
“不好吧,那小姐在接客。”
黄单发觉阿玉看见了自己,目睹她对身上的肥猪说了什么,那肥猪满脸的高高在上,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阿玉朝黄单的位置走了过来。
黄单,“”
同事们眼神交换,都非常吃惊。
“林乙,你小子太不够义气了吧,有这么好的货色,都不介绍给我们。”
“就是,之前我们聊小姐的时候,你还说自己没找过,也不会去找,装的可真像”
黄单没理会。
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办公室常聊的一个话题就是哪家的服务好,哪家是物美价廉,这个话题连女同事都不排斥,有一个更是大方的说她老公在外面找小姐没关系,有安全措施就行,要是带了脏东西回来,那就切了。
对这个话题最感兴趣的,无疑就是男同事们,有的是单身,有的是异地恋,也有的,老婆就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男人找小姐,没那么多理由。
就是想找。
在他们看来,那只是玩玩,大家都在玩,又不是他一个。
他们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另一半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更离谱的是,原主进公司的那年年底,经理请项目组的人吃饭,唱k,找小姐,一条龙的服务都是他出钱。
只有原主没去,回家看电影了。
黄单在同事们暧昧,羡慕,又嫉妒的注目下,跟阿玉一起走到肥猪那里。
他不明所以,手臂就被阿玉圈住了,柔软的身子靠过来,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刘总,你看今晚就算了吧,我这确实是不舒服,您就让我跟我哥回去吧。”
肥猪整理着衣服,名牌的腕表从袖口露出来,他伸手给拨了拨,“阿玉,你们兄妹俩怎么不像”
阿玉说,“我像我妈,我哥像我爸,是吧,哥。”
黄单见女人看向自己,那眼里的情绪很模糊,不知道是在不安,还是在祈求,他点点头说,“嗯,阿玉说的对。”
肥猪恩赐般把一叠纸币塞进阿玉的领口,在她脖子里又啃了好几口,这才坐上私家车扬尘而去。
黄单跟阿玉叫了场出租车。
司机频频往后视镜看。
阿玉闭着眼睛,麻木了,也习惯了。
黄单刷着手机,公司的群里炸开锅,说他明天肯定下不来床了。
一路无言。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没有开进去,钱是阿玉给的,她说自己有零钱。
黄单往小区里走,“那20我回去给你。”
阿玉说,“好。”
快到楼底下时,阿玉停下脚步,侧过头说,“你没有什么好奇的”
黄单说,“没有。”
阿玉点根烟,把玩着打火机,啪嗒一声打开,又合上,“你的同事们是不是向你打听,我在哪儿上班,出台费是多少”
黄单承认,“嗯。”
阿玉说出一个数字,也说了按摩费的价格,“我还在那个洗浴中心上班,你知道地址。”
黄单没说话。
阿玉抽一口烟,“我今天身子不便,跟老板请了假,那肥猪想闯红灯,幸亏碰到了你。”
黄单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脸上化着烟熏妆,看不出年纪。
阿玉瞧出他的心思,“我20。”
黄单一愣,那是可以做她的哥哥。
“我说你是我哥的时候,你没摇头,这戏才顺利收场。”阿玉说,“欠你个人情。”
黄单说,“不是什么大事。”
阿玉不那么认为,“有句话说,除死之外无大事,但是有很多事,都比死了还痛苦。”
“你点个头,嗯一声,对我来说,能睡个早觉。”
静默几个瞬息,阿玉忽然说,“72。”
黄单没听明白,“什么”
阿玉说,“我的号。”
她抽着烟,动作娴熟的像一个老烟鬼,“你和同事们来玩的时候,点这个号,我给你多加几个服务。”
黄单说,“不用了。”
阿玉朝旁边吐烟雾,“放心吧,做我们这一行,哪怕是顾客不想采取安全措施,我们也会要求那么做,对自己对他人都负责,而且,我每个月都做检查,没病。”
黄单说,“我刚才配合你,不是想打你的主意。”
“那你想要什么”
阿玉的声音清冷,她有一副烟嗓,说话时的声音哑哑的,“我除了这副身体,可再没什么能还你人情的东西。”
黄单推推眼镜,阿玉以为他出面帮忙,是想跟自己上床,“不算人情,不用还的。”
“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阿玉将手臂搭在黄单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她察觉到什么,眼露诧异之色,“对我没有性冲动的男人,只有一种,就是gay。”
黄单,“”
阿玉没往下说,她没有挖掘别人秘密的习惯,只是伸出手说,“交个朋友。”
黄单握住女人的手,“好哦。”
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阿玉跟黄单打了招呼回房。
黄单随意的瞥动,发现江淮那屋的门是开着的,他的脚步一转,往那边去了。
次卧的空间比黄单那厨房要大很多,家具都至少要好两个档次,有张双人床,房里铺的竟然不是地板革,是木地板,还有一面墙宽的衣橱,电视柜,一个又宽又长的飘窗。
看起来很干净,连一只蟑螂都没有。
黄单想住那种房间。
背后冷不丁的响起声音,“你在偷窥”
黄单闭了闭眼,转身见着从阳台过来的男人,“没有的事。”
江淮冷哼,“林乙,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黄单说,“我刚回来,准备找房东说装空调的事,到门口了又想起来今天有点晚,犹豫要不要说,发现你的门是开着的,就好奇的看了看。”
江淮一脸“继续演,待会儿有你哭着喊爸爸”的时候。
阿玉开门,她的头上戴着发箍,打算去洗漱,“林乙,江淮,你们在干什么”
黄单惊讶,阿玉知道男人的名字啊。
他陷入沉思,难道江淮是阿玉的客人
阿玉没看出黄单所想,江淮看出来了,他直接就将人拧起来,丢到一边,再把门一关,懒的说一个字。
“林乙,你发什么呆”
黄单指着男人的房门,“他对我有误会。”
阿玉听完黄单所说,安慰道,“没事的,江淮为人不错,他不是随便给人定罪的人。”
黄单没法相信,一个说要让他哭着喊爸爸的人是个好人,“我看见江淮的身上有纹身,他是干什么的”
阿玉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另黄单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江淮和阿玉之间的关系,不像是朋友。
黄单洗个澡出来,跟江淮碰到了。
合租屋的洗衣机和脱水机是分开的,挤在本就不大的卫生间。
江淮在往洗衣机里塞衣服,黄单在往脱水机里塞衣服,他在洗手间用手洗过了,脱个水就行。
脱水机是老式的,衣服不放均匀,就没法脱水。
黄单试了几次,把上面的白色小塑料薄片压在衣服上,再关上盖子按开始。
脱水机的声音非常响,咚咚咚的,那塑料薄片可能没放平,转起来的时候撞到内转笼筒,机子还四处移动。
黄单伸手去摁,整个身子都跟着震动。
他跟着脱水机往男人旁边移,“你让开点。”
江淮的衣服没全丢洗衣机里,来了条短信,他正拿着手机看,当黄单是在放屁。
下一刻,黄单撞在江淮身上,黑壳的手机啪地掉瓷砖上了。
脱水机的管子拖在瓷砖上,水往外淌,从手机身边静悄悄的流过。
在场的黄单哭笑不得。
江淮捡起手机甩甩,水哗啦往下滴,“三千七。”
黄单说,“分期可以吗”
江淮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不可以。”
黄单,“”
作者有话要说:阿黄在的世界是2010年,s市就是上海。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gd18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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