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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閻立本,工部侍郎。
他原本是刑部侍郎,那時候因為刑部的事務和徐清麥曾經對接過兩次,主要便是死囚解剖以及解剖圖示。閻立本對于人體構造顯然也是很感興趣的,但并非因為醫學,而是出于對繪畫的興趣。
後來,他兄長閻立德升任為将作大匠,閻立本也從刑部調到了工部,成為了工部侍郎,兼任将作少監,兩兄弟一起主持了不少工部的大項目。如今,閻立德正在為李淵營造皇陵,而閻立本則負責管理将作監。
将作監是個好地方,這裏面集中了整個大唐最優秀的工匠們。大至宮殿、官廨以及各處皇親國戚的宅院、民間的各項水利工程等,小至貴人們所愛的一些精美器皿、金玉珠翠等等都是由将作監負責。
周自衡有段時間很喜歡來将作監,包括他所獻上的望遠鏡以及玻璃等物,後來也都是由将作監改進和制造的。也因此,他與閻立本的關系很是不錯。
屬于一起吃了幾次飯之後,便被閻立本追着要為其畫像的關系。
周自衡與徐清麥跟着他往将作監走,将作監的工坊靠近內苑,很偏僻的地方,需要騎馬才能過去。
“閻侍郎想讓我們看的是什麽?”徐清麥好奇問道。
而且還一定要叫上她,想必是和她有點關系的東西。
閻立本如今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他出身顯貴,氣度潇灑,聞言一笑道:“待看到之後你們就知道了,總之,絕對是能讓十三郎與徐太醫驚喜之物。”
既然他這麽說了,兩人自然也只能乖乖跟着他進了一處工坊。
進去之後,周自衡眼睛一亮,似乎就發現了什麽:“這是……?”
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東西嗎?
閻立本臉上笑意加深,立刻喚來管事拿了一疊東西過來,卻是顏色深淺不一的紙張:“去歲末,我與二位聊到紙張,可還記得否?”
周自衡和徐清麥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喜,幾乎是異口同聲道:“當然記得!”
當時閻立本因為玻璃之事來家中與周自衡和孫思邈讨教,天色晚了便索性留下來吃晚飯。幾人在這個時代屬于難得的對工匠以及技術并無偏見的,因此聊得十分投契。言語中,就談到了紙。
徐清麥與周自衡一致認為現在的紙張太貴太難獲取,是限制了知識傳播和社會進步的一大痛點。一本書動辄就是幾百文甚至更貴,普通百姓哪裏買得起?
現在大部分的寒門出身的讀書人往往是買不起書的,借來謄抄是他們唯一能夠擁有書籍的途徑。但即便如此,紙張的成本也能讓人避退三舍。
閻立本便随口問了一句,那有何方法可以降低紙張和書籍的成本?
兩人按照自己記憶裏的一些零碎知識講了些,但其實他們也并沒有怎麽放在心上,過幾日就将這事給忘記了。徐清麥在雲中的時候還想着等過段時間閑下來就讓周自衡研究研究怎麽造紙。卻沒想到一回來,閻立本就能給到他們這麽大的驚喜!
“這就是閻侍郎新造的紙?”徐清麥從管事手中接過那疊紙張,然後分了一半給周自衡。
說實話,這紙張的手感以及觀感都不如他們平時常用的宣城郡的紙,也就是著名的“宣紙”的前身,要知道那可是貢品,潔白稠密,紋理純淨。
眼前的這些紙張偏黃,而且摸上去毛毛的,略顯粗糙。
周自衡卻愛不釋手,擡頭問道:“閻侍郎可是用了新的原料?”
閻立本含笑道:“正是!那日十三郎對我說不妨試試竹子和稭稈,我心想,或許真的能行。召來工匠試驗了幾個月,還真的造出來了!”
現在的紙張制造所用原料一般為藤以及青檀木樹皮等,這些植物生長起來極為緩慢,一旦大肆砍伐就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恢複。就好比剡溪古藤,據說産地的狀況就已經不如以往,有遠見的名士曾經發出感嘆,估計最多百十年,剡溪一帶的古藤就會被砍絕。
所以,原料稀少以及難處理便是如今紙貴的原因之一。
可竹子與稭稈卻不一樣,它們随處可見,生長迅速。竹子甚至是草本植物,一場春雨就能嘩啦啦的長出來。若是能改用它們來造紙,成本得降下一半。而若是能不那麽講究工藝,不把紙張當做奢侈品來對待,還能再降下另一半。
閻立本估算了一下成本,說了一個數字。
徐清麥:“這個價錢聽上去還是不錯的,若是能夠配合上印刷術,想必書籍的價錢也能被迅速地打下來。”
閻立本微微揚起頭,得意道:“印刷術我也已經安排匠人們去研究了,說不得幾個月後便又能讓你們看到新東西。”
印刷術同樣是那天晚上聊到的。
周自衡卻是對着他一拜:“若是真能讓書籍變得易得,讓求知的門檻變得更低,閻侍郎必然能夠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閻立本被他誇得十分開心,但臉上還是要矜持一下的:“十三郎謬贊了,若是沒有你們給出的靈感,這件事卻也不會如此容易。”
誰不喜歡青史留名?
做這些東西比營造宮殿和一些大的工事可要輕松多了,而獲得的成就與收益卻可能要更大,閻立本被周自衡描繪出來的畫面捧得輕飄飄的,當即決定保留住這個造紙小工坊,讓這些工匠們多研究研究,說不定還真能獲得不少成果。
周自衡試寫了幾張,然後将它們還回去,又給他出主意:“工部可以成立個紙坊嘛,與其将官廨錢拿出去讓捉錢令史來生錢,不如直接用紙坊來生錢。”
開個官造紙坊,也不過分吧?總比官方放高利貸來得好啊。
閻立本有些心動,不過他的出身讓他對于商之一事本能的有些抵觸:“這樣豈不是與民争利?不太好吧?”
“怎麽會是與民争利?”周自衡眼睛閃了閃,開啓了自己的忽悠時刻,“這明明是帶動民衆一起致富。您也是接觸過工匠的人,這樣的紙張一旦投入到市場,您猜市場上的那些造紙匠會花多長的時間破解這些紙張的秘密?”
閻立本篤定道:“一年,一年足矣。”
有的時候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情,老工匠琢磨琢磨就能破解。而且處理這些東西的工藝并不比處理藤和樹皮來得複雜,反倒更沒有門檻。
“那一年之後,市面上必然就會冒出不少造紙的工坊和商行,做的人多了,紙張便也會更便宜了。”周自衡笑道,“如此,工部和朝廷賺錢了,那些造紙坊也賺錢了,而讀書人們也獲得了實惠,這可是雙贏,不,三贏的事情!”
徐清麥微笑看着周自衡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雖然他說得也沒錯就是。
閻立本頓悟了,雙手興奮的一拍拳:“然也,然也!還是十三郎腦子靈活,我這就和尚書說去!”
賣紙賣書這樣的事情怎麽會銅臭呢?這可是雅事!
打定主意的閻立本對周自衡十分感激,打算到時候在奏疏中将他的名字也給添上。
到了臨別的時候,他舊事重提:“待到空閑的時候,十三郎與徐太醫可一定要讓我給兩位畫像才行啊!放心,只需坐上半日即可。”
身為一個畫家,閻立本也不是每個人都想畫的,有人約他畫像他根本都懶得搭理。但看到周自衡與徐清麥之後,他卻覺得這就是他一定要畫的人,不管如何,非畫不可!
徐清麥點頭如小雞啄米:“自然,自然。”
那可是閻立本啊!
如果不是去年末的那堆爛事兒,她早就喜滋滋地當了閻大家的模特了。
于是,雙方都很滿意的告了別。
到了馬車上,徐清麥都忍不住笑意:“閻立本的畫,歐陽詢的字,集郵的感覺可太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吳道子與顏真卿……”
還有李白和杜甫……算了,這兩人肯定是等不到了,而且安史之亂……
“現在不一定能有安史之亂了。”周自衡安慰她,又笑道,“倒是紙張變便宜了,印刷術說不定也提前發明出來了,李白和杜甫們或許會變得更多了。”
徐清麥幽幽道:“後世的語文課本又得要厚上一兩成了。”
說完後,兩人都忍俊不禁。
徐清麥興致勃勃:“要真到了這時候,我的計劃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周自衡:“嗯?”
徐清麥舉起一只手在空中虛點了幾下:“一曰,《柳葉刀》!”
又伸出另一只手:“一曰,《大唐醫學會期刊》!”
對标《新英格蘭醫學期刊》和《美國醫學會雜志》。這個念頭她想了其實很久了,礙于客觀條件一直沒有成行,如今正逢馬上就要舉行醫學聚會,倒是可以切實的提上日程了。
聚會完之後出個期刊,将大家讨論的內容和一些經驗技術集結起來出成冊子。待這個做法成為慣例之後,醫學聚會的含金量就可想而知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閻立本将紙張成本打下來,又發明印刷術或許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周自衡哈哈大笑,鼓掌道:“有雄心,有壯志!我支持你!”
想了想,他覺得這件事其實是可行的,也來了興致:“再來個《自然》和《科學》,或者叫《格物》,《博物學》也行,說不定到了百年後,真的能将這個時代的學術氛圍改變一二。”
兩人暢想未來,就連晚上都睡得特別的香。
第二日,徐清麥精神奕奕來到了悲田院。
孫思邈、姚菩提、錢浏陽、高禹與劉若賢等人已經都到了。
今日是給符離開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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