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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徐清麥當然知道周自衡會來,在這件事上她無比篤定,從來沒有産生過懷疑。
周自衡索性抱着她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兩人的姿勢立刻調了個頭,他正好将頭埋在她的鎖骨和頸窩,鼻腔裏吸入熟悉的氣味,悶悶道:
“總歸讓你多受了些苦。”
門早已經被關上,讓這對好不容易相逢的小夫妻可以頭碰頭地說說心裏話。
周自衡将自己追到雲中城下的事情說了出來,徐清麥這才知道他為什麽會那麽郁悶,只差那麽一步了……就像是她與阿史那社爾也只差那麽一步就走了一樣。
這樣的事情總是會讓人覺得憋屈。
她嘆息道:“或許老天就是不想讓我那麽早回去,就是想讓我進來這雲中城,見證歷史性的一刻。”
周自衡的手扶在她的腰肢上,有些心疼:“瘦了不少……”
“這邊的飲食總是有些吃不習慣。”徐清麥的手指也俏皮的在他臉上流連,“你也滄桑了不少……”
然後被他一口咬住,在指尖上留下輕輕的牙印。
兩人又厮磨了一會兒這才起身,畢竟現在還是在特殊時期,不能太過分。
李靖早已經在大帳裏等着兩人——他并未住在王宮,反倒是将營帳駐紮在了城外,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撫慰了那些突厥貴族的心。
看到兩人聯袂而來,不由得哈哈笑道:“十三郎總算是能得償所願了,某也不用再忍受他那每日死氣沉沉的模樣了。”
周自衡十分慚愧,連忙告罪:“卑職要多謝大将軍包涵。”
“無妨。”李靖揮了揮手,笑吟吟道。
雖則臉色黑了些,但這個手下的活兒還是做得極好的。就像這次給他們準備的糧草和其他,簡直算得極準,不多不少。
取笑了幾句,幾人轉入正題。
周自衡肅容道:“襄城阿史那社爾歸順!錢将軍與李崇義已點齊兵馬進駐襄城,包括惡陽嶺,也早已在我等的管轄之下。”
李靖是前方的突擊隊,但打下來的地方也是需要有人接管的。從這個角度來講,劼利他們的猜測也不算有錯。
在李靖攻占下雲中城,且劼利率領着一衆部将出逃漠北的消息傳來之後,阿史那社爾便知道突厥亡了。願賭服輸,在周自衡與其他唐将過去後,他利落的将襄城交了出來,換來襄城政權的平安過渡。
周自衡嚴禁将士燒殺搶掠,他是兵部郎中,說的話還是有分量的。
為此他将襄城裏所有的富貴人家們聚集在一起,讓他們交了一筆保護費,發給了所有的将士——駐守了邊境那麽久,總得給人家吃點甜頭。
所以,從将領到士兵,到最後大家氛圍都挺和諧,其樂融融。
徐清麥撲哧一笑:“你這法子倒是和我們的差不多。”
打土豪,分田地。這标語對于後世的他們來說可實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現在雖然田地分不了,拿出點金銀出來分分也是可以的。事實上除了一點雜音之外,大多數的城中土豪們也是願意這樣的,不然等士兵們殺瘋了,他們所要面臨的損失可不就只是這樣了。
不過周自衡還做得更多一點。襄城不比雲中富足,一場雪下來,很多窮困的牧民立刻陷入到了困頓之中,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他便讓富戶們開倉放糧施粥。
他大權在握,而原本守城的阿史那社爾冷眼旁觀,富戶們不答應也得答應。不過,周自衡也給了他們一點甜頭吃,那就是讓跟随而來的太醫寺醫工和學生們留在襄城給他們義診。
這可是你即使跑到雲中或者是跑到朔縣什麽的都得不來的待遇。
除非去長安。
給了棍棒再給顆甜棗,這樣一番操作下來,即便是劼利可汗回來,想必襄城的百姓們也依然會選擇跟着大唐走。
阿史那社爾旁觀一通後,也頓時感慨在治理方面,簡單粗暴的突厥的确是比不了。原本因為歸順還有些不适和悵然的心情立刻就好多了。
周自衡道:“處理了這些事情後,我剛好就接到了大将軍的信,立刻趕了過來。”
“做得好!”李靖贊許地看了兩人一眼:“賢伉俪都是心懷百姓,慈悲之人。”
現在已經不是亂世了,之前那一套也得改改了。不然回去被禦史大夫們參一本,也挺頭疼的。周十三郎這個法子就不錯。
周自衡問他:“大将軍接下來作何打算?”
“我正要找你。”李靖将他帶到輿圖前。
徐清麥見狀便想要離開,卻也被留了下來:“無妨,并非什麽機密。”
李靖将雲中城的位置圈出來,沉吟了片刻後又将北邊的一個點圈出來。古代的輿圖很簡陋,徐清麥大概看懂了,那應該是陰山腳下。
“我估摸着劼利會往這個方向逃,”李靖指了指這個點,“懋功賢弟應已前往此處阻敵。我欲将雲中城作為駐紮地,調兵馬前來,正好一前一後将劼利包圍……”
接下來,他說了一些戰術安排,徐清麥也聽不太懂,但她明白劼利這次大概是插翅難逃了。
當天晚上她沒有去王宮裏休息,而是陪着周自衡歇在了他的營帳內。
兩人在營帳外燃起了一簇旺盛的篝火,開始各自講述分開後自己遇到的事情。
夜半無人,徐清麥偷偷地挪了過來,讓自己靠在他的肩上。周自衡索性将自己的灰鼠皮大氅将她裹住,兩人依偎在了一起,便再無任何寒意。
火烤得人暖融融的。
草原上還偶爾有着雪的痕跡,月亮懸挂在天上又大又圓,一片清輝比中原更甚。不知有誰在遠處吹起了羌笛,蒼茫的聲音。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徐清麥喃喃道。
周自衡接了她的下一句:“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兩人相視一笑。
徐清麥喟嘆:“怎麽就這麽能寫呢!”
相反他們兩人在大唐浸潤了這麽久,一點詩歌的文采都沒有沾上,還是那麽的庸俗。
“庸俗也沒關系。”周自衡抱緊她,“自古文章憎命達,能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比起成為一代文豪來,他更想要擁有這樣的幸運。
徐清麥想起其中翹楚,詩聖杜甫,見證了大唐的繁華卻又不得不承受大唐的頹敗,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她問:“咱們改變歷史了嗎?”
周自衡:“誰知道呢,盡人事知天命吧。”
徐清麥點點頭,她又想起遠在長安的周天涯,更是悵然:“也不知道天涯怎麽樣了?哎,本來說好好的研究一下怎麽讓她上學,結果就遇上這麽個事……”
周自衡柔聲安慰她:“無妨,等我們回到了長安,有得是時間來陪她。”
徐清麥和他開始絮絮叨叨,講的全是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回去要如何分家、如何讓周自衡上學、再搞一下城外的莊子,最好再引一條溫泉過去以後冬天好泡溫泉……
在經歷了這一系列的大事之後,這些生活裏的瑣碎,此時此刻卻給了她真正的幸福和滿足感。
終于腳踏實地了。
夜越來越深,營帳外空無一人,無人添柴的篝火便也在逐漸的冷去,只餘下一地灰燼。
……
寒風凜冽中,劼利可汗帶着随他一起出逃的突厥貴族們一路往北走。
“去漠北!”一衆人喊着。
“不錯,去漠北然後再殺回來!”
劼利臉上卻陰晴不定:“下雪了,這時候要翻越垭口去漠北,你們想死,本汗卻不想!一群蠢貨!”
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大家這才從亂糟糟的情緒中醒過來,恍然意識到眼下的局面似乎并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沒有誰敢在風雪交加的時候翻越陰山。
“這都是那李靖算好的!”有人狠狠甩了一馬鞭,将靠近的一個奴隸甩得跪倒在地哀求。
劼利調轉了馬頭,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去白道!”
就在他們逃亡的時候,也有一道一道的新消息從後方傳來。比如劼利的侄子突利可汗降了唐,而阿史那社爾以及另一位大将阿史那思摩也歸順于唐朝。
整個軍隊之中人心惶惶,被陰霾所籠罩,甚至不斷的有着小股兵馬從大部隊裏逃脫,想也知道他們是去幹嘛。劼利果斷出手,殺了一批人之後這才壓制住軍隊裏的一些蠢蠢欲動。
就在這樣磕磕絆絆的行軍中,他們終于艱難的到達了白道。
白道是一處關隘,兵家必争之地,它還有一個名字是武川鎮。
論起來,李世民的家族正是發跡于此。也不單單是李家,西魏和北周的宇文氏以及隋朝的楊氏都是從這個邊鎮走出來的。
武川鎮在隋朝與突厥這麽多年的争鬥裏,時而歸隋,時而歸突厥。
現在,它歸屬于突厥。
劼利可汗很順利的便在白道駐軍下來。
“要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才能翻越陰山,去往漠北。”他召集來部下,“本汗欲往長安派遣使者,與李世民議和。爾等誰願意前往?”
所有人都知道,議和不過是拖延時間的說法罷了。
拖到明年三月,往漠北一跑,便天高任鳥飛了。到時候糾集人馬再打過來就是!
大家當然知道劼利是怎麽想的。
于是,去長安議和的任務就變得很危險,因為大唐的君臣顯然也都知道劼利是怎麽想的。
沒人願意站出來。
劼利臉色黑了下來,索性開始點名:“執失思力!上次是你去長安,對那邊也有所熟悉,這次便也你去吧!”
執失思力心裏在罵娘。
逮着一只羊使勁薅啊這是!
不過他不敢反抗,現在劼利心中正有氣,他若是說不,劼利指定會自個兒抽出彎刀來把他給砍了。
執失思力應下了,收拾了行李立刻朝着長安而去。
他表面看着平靜,至于他心裏是怎麽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劼利在使臣走了之後覺得安穩了不少,睡了兩個好覺。在他看來,自己願意求和了,大唐怎麽着也要掂量一下,這仗大抵也就可以結束了。
但沒想到的是,第三天就有斥候驚慌來報:
“可汗!大唐的軍隊殺過來了!”
劼利倏地站了起來:“是誰?李靖?!”
這厮怎麽陰魂不散?
士兵:“不,不是……是李世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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