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191章
被喊到金帳來的商人有些忐忑不安,傳說這位可賀敦心狠手辣,可不是好惹的主。不過,聽到可賀敦只是詢問大唐的那位徐太醫時,心頓時放下了一半。
“徐太醫的醫術的确是出神入化。”商人帶着點景仰的語氣道,“我所認識的長安百姓都非常尊重她……”
他将徐清麥那些出名的手術對義成公主娓娓道來:“不過,徐太醫擅長的是外科,她并不是什麽人都能治的,只有那些疑難雜症和沉疴重症,她才會看。之前小的曾有朋友去悲田院,花了很大價錢拿到她的號,但最終徐太醫說不用開刀手術,轉給了另外一位太醫。”
義成公主其實也隐約聽過徐清麥的名聲,畢竟她是如此的關注中原關注長安。不過她竟不知道原來悲田院以及那次天花疫情和這位徐太醫的關系如此大。
“行了,你下去吧。”
将商人放走後,義成公主陷入到了沉思。
她的兒子符離生病了,病得很重。
符離是她的第三個兒子,也是她與劼利所生的孩子。她曾經與啓民可汗以及始畢可汗都誕下過子嗣,但是一個已經夭折,一個蠢笨軟弱。只有這個小兒子,義成公主對他寄以厚望。
如今的突厥已經烽煙四起,以她歷經四代可汗的豐富經驗來看,劼利可汗的位置未必能穩如泰山。而她已經不再年輕了,不想再在這些男人之間周旋。
将兒子扶上可汗的位置,自己成為掌權太後,或許這是一條更适合自己的路。
可若是符離死了,那所有的一切便要化為泡沫。
義成公主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從金帳中走出來,去了符離的住處。符離今年才十歲,原也是騎馬射箭,英姿勃發的突厥小少年,但如今在病痛的折磨之下卻變得臉色蒼白,骨瘦如柴。
他大汗淋漓,顯然剛剛才經歷了一波疼痛。
看到母親,他臉上浮現起虛弱的笑:“母親,這樣活着實在是太痛苦了,或許,兒子回歸到長生天的懷抱才是完美的結局。”
義成公主心痛極了,抱住他:“符離,不要這樣想。你是草原上的雄鷹,還不到回歸長生天懷抱的時候。母親給你找了最好的大夫,她會治好你的。到時候,你依然可以騎馬射箭,想騎多快就騎多塊。”
符離點了點頭:“母親,我想睡了。”
“睡吧。”義成公主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走了出去。
一開始符離的住所,她臉上的笑容就消散了,她找來了之前的的屬下:“你說得對,或許那位徐太醫便是符離最後的希望了。盡快将她帶到草原來,兩個月內,我要在雲中看到她。”
屬下一咬牙,這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但他依然接受了這個任務:“是,可賀敦!”
他站起來,有些猶豫:“若是可汗問起來,該怎麽說?”
劼利可汗可不止符離一個兒子。
“如實說就好。想必可汗也能理解一個即将失去孩子的母親的心情。”義成公主道,“況且,可汗估計也抽不出時間來關注這些小事了。”
他要應對薛延陀、回纥等部落的起義,早就自顧不暇了。
義成公主倒沒有将這些部落的叛亂放在眼裏。草原上就是這樣,分分合合,但唯一不變的只有可汗的金帳。
……
“我已經嗅到了戰争的氣息。”周自衡對李承乾道。
他與太子李承乾正坐在檐下的長廊上,煮水煎茶。周天涯在一旁和自己的小馬駒一起玩耍。這是骊山的皇莊,周自衡過來看看種在這邊的紅薯,正好遇到李承乾來家裏找他,便把他順便也帶上了。
看完了紅薯,便索性在這裏歇會兒,看看風景。
聽了他說的,李承乾點點頭:“和突厥一戰勢在必行,現在也是好時機。老師,父皇有意讓你去負責軍隊的後勤。”
周自衡這下真有些驚訝:“我?”
他想到了或許自己到時候會被借調到戶部或者中書省去幫忙處理一些文件什麽的,但沒想到李世民會想讓他直接插手到後勤裏去。
李承乾臉上浮現起一朵小小的笑容:“老師應該很快就要收到旨意了。”
周自衡苦笑:“……那可有得忙了,最起碼要半年。”
李承乾有些驚訝:“老師覺得半年就能打敗突厥嗎?那可是突厥。”
周自衡十分不嚴肅地倚靠在廊柱上,卻自有一股潇灑之風:“突厥表面上看着強大,實際內裏已經千瘡百孔,劼利可汗對內施以暴政,加上天災,導致突厥民不聊生。而我大唐,陛下體恤愛民,政通人和,正是一個進攻的好時機。
“風水輪流轉,誰也避免不了由盛轉衰,突厥這種沒有建立起健全架構和經濟模式的部落勢力,衰落或許往往就在瞬間。”
李承乾擰起眉,似乎有些不服:“可突厥成為北方霸主已經百餘年,豈會如此不堪?”
周自衡原本還只是在和李承乾侃大山,但此刻卻覺得有點不對。這小子怎麽好像很推崇突厥的樣子?
這倒也不新鮮,在不少人心裏,突厥是帶給中原巨大心理陰影的一方,似乎是那麽的不可戰勝。可是他偏偏是李承乾,是太子!
他怎麽能這麽長他人志氣,滅自家的威風?
這可不行!
周自衡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溫聲問他:“殿下可知昔日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為何要進行太和改制?”
李承乾學過這段歷史,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為了融入到中原文化之中,更好的管理國家。”
他猶豫了一下,想到對面的老師是周自衡,便大膽說道:“不過,我私以為正是因為他的太和改制,才葬送了北魏,最終滅國。”
這些他可不敢和自己的那些老師們說。
周自衡這幾年也是努力在學史的,明白他的意思。
“有一定道理,但卻又沒那麽簡單。”他沉吟了片刻,“殿下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探讨一下。微臣也是一些個人想法,并不一定正确。”
李承乾接觸的都是飽學之士,國子博士,往往是用授課的方式對他說話,而他是只能默默接受的那個人。此時聽到周自衡這樣謙遜的語氣,一時之間十分開心。
“不介意,老師請講。”
于是,這一日,周自衡與他從北魏孝文帝改制說起,提到了中原文明相對于周圍部落的先進性,又講到了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的不同之處,甚至還提了提歐洲的海洋文明。
這三種文明的優劣分別在哪裏,又是因為什麽造成的?當然,周自衡夾帶了一些私貨,貶低了一下游牧文明松散的組織架構和管理能力,認為胡虜無百年之運,而真正的不死鳥必然是中原文明,或者說華夏文明。
他講的時候想清楚了,對于李承乾這樣即将邁入到中二年紀的少年來說,喜愛突厥無非是兩個原因,第一個是自身尚武尚騎射,第二個則是慕強。畢竟之前突厥對中原而言還是很強大的,連李淵起義的時候也需要獲得突厥的支持。
那他需要做的就是破除突厥在李承乾心中的“強者”形象。
周自衡和李承乾接觸久了,也的确算是李承乾的老師,雖然教得不多,他還是希望這個叫自己老師的學生能夠規避歷史上的悲劇。
李承乾一開始還可以和他進行你來我往的讨論,但是到了後面卻只能乖乖聽着了。他身邊有無數博學之士,但從沒有人從這個角度來對他聊過這個話,讓他覺得十分新鮮。尤其是周自衡對地理十分熟悉,聽了他說的,李承乾的視野一下子就擴大了——原來除了大唐和突厥之外,在其他地方的文明和國度也都那麽精彩!
“老師真是博學多才。”他忍不住感慨道。
周自衡哈哈一笑:“不過是多看了些閑書而已。”
他也是拾人牙慧,以前上網多了,總是津津樂道地看歷史迷們吵架,可好看了。
他站起來看了看天色,對着遠處的周天涯喊道:“快要日落了,周天涯,趕緊回來!”
周天涯正坐在馬上,被護衛牽着繩在慢慢地溜達,聽了後有些不願意:“阿耶,可不可以晚些走呀?我還想再騎會兒。騎馬可好玩了。”
周自衡鐵面無私:“不能,要關城門了。”
“那好吧。”周天涯嘟囔道,自己就要翻身下馬,吓得旁邊的侍女和護衛趕緊扶住她。
“小娘子!”
周自衡一個箭步沖上去,将她抱了下來,笑眯眯地:“咱們下次再來,好嗎?”
周天涯興奮不已:“好!我覺得再來幾次,我就可以學會騎馬了。”
在不遠處的李承乾看着兩人的親密互動,眼神暗了暗。很久以前,他的父皇也是這樣對待他的,但是現在他的耐心與疼愛卻仿佛全部給了弟弟們,尤其是四弟,而留給自己的只有嚴厲和說教。
待到回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對周自衡說了這個煩惱。
當然,李承乾也有自己的驕傲,他只是有些羨慕的說:“老師與天涯的感情可真好。”
周自衡愣了一下,作為從小就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家庭中長大的人,他立刻就明白了李承乾的心情,忍不住對他産生了一些同情甚至是同類的憐惜。
不過,帝王家事,他也不能貿然插嘴,只能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微臣聽過一句話,雖然直白但是卻有道理。”
李承乾擡起頭:“什麽話?”
“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他溫和道,“其他的,都是虛幻。”
在他看來,李世民雖然在對待這些子女上也有偏愛,但總的來說算還不錯了。他早早就立了太子,将最重要的江山交予到李承乾的手上,就說明了一切。只是他的方式可能有點問題。
李承乾琢磨着這句話,也明白了周自衡想要說的。
他點了點頭,心裏的陰影也被驅散了不少,最終開開心心地随着周自衡回城了。
一行人剛到,就發現從宮中過來的大太監正在周宅等着。
他手上捧着诏書,笑道:“奴婢就想着周寺丞應該這會兒已經回來了,沒想到太子殿下也在。”
李承乾已經猜到了是何事,臉上浮起驚喜的神色。
周自衡微微挑起眉,自然也明白了是什麽事,忙道:“勞公公久候,待在下去沐浴梳洗再來接駕。”
他若是一身塵土的接旨,恐怕第二天就會被谏官們參一本。大太監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十分随和:“寺丞但去無妨,奴婢正好多喝兩杯茶水。”
待到周自衡換了衣裳又熏了香過來接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而他的職位也從司農寺丞變成了從五品的兵部郎中,而爵位從縣男直接提到了縣伯,擁有了七百戶食邑。這一切的功績都源自于他這幾年在江南的耕耘。
诏書上并沒有提到紅薯,顯然紅薯的功勞是要等到推廣後見到成效再算的。
周自衡思忖兵部郎中這職位應該也是臨時的,待到戰争結束後自己應該還是會回到司農寺,繼續種自己的地。
果然,大太監道:“陛下說了,周郎中先去兵部支援一陣,待到日後再行農事之責。”
他泛起笑容:“恭喜周郎中!”
李承乾也在,同樣上前來道賀:“恭喜老師!”
随着诏書一起來的自然還有大量的賞賜,升了官又發了財的周自衡心情自然也開心,含笑将幾人送到裏坊門口。不多時,附近幾個裏坊都知道了周自衡又升官了的消息。
“後生可畏吶!”蕭瑀在府中感嘆,然後喚來管事,“去,給周家送一份大禮。等會兒,我親自寫封賀貼,你再帶去。”
他平時常去周家蹭吃蹭喝,這份禮得重一點。
而其他得知了消息的人家,如河間王府、魏府、平陽長公主府等等都立刻送上了賀禮。他們有的是周自衡經常打交道的同僚與上官,有的卻是徐清麥的病人,他只是沾光。
總之,布政坊的周宅在幾天的時間裏都客似雲來。
而興道坊裏,聽聞周禮又摔了一套茶具。
這個封賞簡直讓他面上無光!
周禮還待在光祿寺當他的少卿,這幾年完全沒有任何升遷的跡象。雖然光祿少卿是從四品,而兵部郎中是從五品,但一個是邊緣衙門一個是實權衙門。而且任誰都能看得出馬上就要開戰了,這時候将周自衡調去兵部那就是要重用的節奏!
短短幾年,就坐到了這個位置,再加上他那個同樣出仕的妻子……
周禮一方面恨得牙癢癢,一方面又覺得膽戰心驚。
他的大兒子說出了他的焦慮:“父親!再這樣下去,咱們大房可就要被他們二房穩穩地壓一頭了!得想個法子才行。”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