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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黑暗的山道上, 夜跑史萊姆過來了。
他們發現了這邊的幾個人和飛行器,跑步的節奏立刻一起加快了。
“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
南奕從弟弟的死亡中回過神,看見了沿着路面滾過來的大團黑色膠質。
他在離島上待了這麽久,早就見過這怪東西, 知道它會吃人, 顧不上再管弟弟的屍身, 趕緊往前狂奔。
他體質不錯,腿長步子大, 很快就沖到裴染的飛行器前,火速拉開門, 鑽到後排的座位上。
阿布卻留在了後面。
她的腿受傷了,人也相當虛弱, 速度要差得遠。
裴染一把飛行器停穩, 就從駕駛位上跳下來, 奔向阿布。
她一口氣沖到她面前, 紮了個馬步, 俯下身, 做了個“上來”的姿勢。
阿布明白裴染的意思,向前撲到她的背上,用胳膊摟住她的脖子。
裴染背起阿布,拔腿就跑。
這比她自己一瘸一拐的跑, 快得太多了。
裴染大步流星, 飛快地沖向飛行器。
就在這時,飛出鋸片的那幢別墅的前院, 突然沖出來一道橘紅色的人影。
是一個舉着電鋸的瘋狂的清潔工。
他手裏拿着的, 倒不是剛剛飛出鋸片的那種斜切鋸,而是把長長的鏈鋸——這位的工具還挺齊全。
電鋸正在他手中轉着, 嗡嗡作響。
他這樣突然從斜刺裏殺出來,攔住了裴染和阿布的去路。
後面有夜跑史萊姆追着,時間緊迫,裴染沒有躲,反而直接迎了上去。
清潔工終于找到了可以鋸的目标,一臉興奮,眼睛都瞪大了,揮舞着電鋸,沒頭沒腦地沖她們招呼過來。
裴染背着阿布,騰出一只手,瞅準方向,從側面一拳揍在鋸子的鏈條上。
電鋸看起來吓人,聲勢浩大,其實鋸東西的鏈條部分很脆弱,根本經不住機械手的這一下,鋸頭斷裂,嗡嗡聲立刻停了。
裴染的第二拳揍的是清潔工的腦袋。
一拳下去,腦袋半邊凹陷,鮮血和腦漿一起噴湧出來。
裴染順勢再給清潔工一腳,把他踹得遠遠地飛了出去,背着阿布繼續往前狂奔。
飛行器就在前面幾步,馬上就要到了。
W忽然出聲:“裴染,小心,有聲音。”
身後傳來重物破空的風聲。
裴染側身轉頭,看清了,飛過來的是電鋸。
那個腦袋都被揍扁了的清潔工,力氣竟然奇大無比,他自己眼看追不上裴染她們了,把手裏的電鋸當成兇器飛過來了,扔的距離遠超人類的極限。
裴染立刻擰腰閃身,打算避開它飛來的方向。
可就在她動的時候,眼前綠光閃過,身體自己先動了。
是從陸銘身上拿到的那點綠光正在起作用,它對身體的控制權限超過了裴染自己的動作,它把她的身體直接向下伏低,想要躲避後方的攻擊。
裴染立刻知道不好,在心中罵了一句。
綠光只想讓她避過危險,并不考慮其他人的死活,空中旋轉着的電鋸沒有打到裴染,沉重的把手部分卻敲到了阿布的後腦。
咚地一聲,阿布摟住裴染的胳膊立刻松了。
電鋸落地,裴染也奔到了飛行器前。
裴染拉開門,把阿布塞到後座裏,火速系好安全帶,百忙之中探了探阿布脖子上的脈搏。
還好,還活着。
她頭上沒有血,看着沒有外傷,有沒有內傷就不知道了。
裴染飛快地跳上駕駛位。
耽擱的這一會兒功夫,那一大坨黑色的夜跑史萊姆已經順着山道過來了。
還沒到眼前,它就迅速變形,向飛行器探出一根長長的觸手。
黑色半透明的觸手“啪”地一聲,貼在駕駛位旁邊的機艙門上。它的黏性不小,像吸盤一樣,牢牢地貼在門上。
觸手一得手,馬上往回收縮。
它想把飛行器也拽進它那坨史萊姆裏,讓飛行器跟它一起夜跑,也不知道是打算怎麽個跑法。
裴染飛快地按下一排按鈕,拉動操縱杆,直接起飛。
懸浮系統開始騰空,史萊姆觸手的力氣竟然奇大,牢牢地黏在門上
黑隼的動力不是鬧着玩的,和夜跑史萊姆較勁,也沒有吃虧,只搖晃了一下,就穩穩地向上升起來了。
兩邊拔河一樣,兩股大力一扯,咔嚓一聲,艙門掉下去了。
史萊姆黏糊糊的觸手只撈到一扇門,十分不甘心,馬上扔掉艙門,繼續向上延伸,想穿過駕駛位旁邊敞開的大洞,抓住裴染。
然而黑隼已經飛起來了,迅速升高。
史萊姆的觸手最終超過了能伸長的極限,悻悻地縮回地面上。
駕駛位旁邊沒有門了,機艙大敞着,呼呼的風聲中,小島上的房屋和道路迅速縮小,裴染看了一眼顯示屏,轉向西北。
黑隼在夜空中掠過波濤洶湧的海面,離島被留在了身後。
來離島時,救援小隊一共有七個人,現在死了五個,只剩她和阿布還活着,好在到底還是帶走了救援對象。
裴染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
南奕坐在後座角落裏,眼神茫然,還沒從弟弟的慘死中恢複過來。
阿布還在暈着,歪歪斜斜地半躺在椅背上,閉着眼睛。
這是阿布自己選的。
她選了那條路徑,就意味着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腦袋會挨那一下。
以她這種異能,把別人送上死路易如反掌,可她卻總是選擇讓自己去當替死鬼。
裴染心想:別人都立着,只有你躺着,這是何苦。
況且救了南奕,從他的角度,卻說不定會覺得你選擇犧牲了他弟弟,未必會承你的情,說不定還會記恨。
人心難測,保護好自己要緊,犯不着為別人做到這種地步。
機械蜘蛛從裴染的衣襟前袋裏爬出來,扒着她的肩膀往後看了一眼。
W在耳邊說:“放心,她看起來還有呼吸,應該只是暈了。”
機械蜘蛛轉頭望向打開的艙門。
“裴染,不要飛得太高,保持這種低空的高度就可以了,速度也不要太快,飛行中溫度會降低,你會受不了。”
艙門大開,就像大冬天的在天上開敞篷車,被呼呼的狂風吹着,耳朵都快凍掉了。
裴染騰出一只手,在衣領上摸索。
機械蜘蛛幾下爬上她的肩膀,來到她的脖子旁邊,伸出金屬爪,幫她拉開衣領上的拉鏈。
作戰服的衣領裏,藏着防風的兜帽。
機械蜘蛛力氣雖然足夠,但是個頭太小,像小狗拖着個大降落傘一樣,費勁地把折疊的兜帽拉出來,努力想扣在裴染的頭上。
他的金屬爪們手忙腳亂,涼飕飕地劃過她的耳畔,裴染有點想笑,自己把兜帽扣起來。
作戰服的材質特殊,暖和多了。
機械蜘蛛順着她的胳膊溜下來,爬上中控臺,用金屬腳爪按住一個圓盤狀的按鈕,輕輕旋轉。
熱風不知從什麽地方吹出來,他把空調打開了。
雖然相較于不停地灌進來的冷風,這點熱氣只是杯水車薪,總好過沒有。
好在黑隼的性能非常好,就算少了一扇門,飛行姿态還是相當穩定。
夜空沉寂,海浪翻滾,前面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希望能平安。
離島漸漸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黑暗中。
再往前,雲層更厚,夜色更暗,天與海連成昏沉的一片,黑隼像在凝固的黑暗裏飛行的一只鳥,裴染只能靠儀表盤保持着高度和方向。
蜘蛛自己動手,切換中控臺上的屏幕。
裴染瞥了一眼顯示屏,問:“這是什麽?”
“氣象雷達,”W說,“天色不太對,我剛剛查了這款飛行器的駕駛手冊,學會了怎麽看氣象雷達。”
他也是在現學現賣。
機械蜘蛛爬過去,端正地站在屏幕上,“裴染,看我腳下這一大片紅色的區域,這是雷暴的意思。我們前面有雷暴。”
就像回應他的話一樣,遙遙的,前面的天空中,忽然亮了一瞬。
閃光照亮了前方厚而黑的雲層,緊接着,又是一道白亮無比的閃電,像一把斜插的劍,劈開了海天之間的黑暗。
只過了片刻,隆隆的沉悶雷聲傳來,一陣陣綿綿不絕。更多的閃電也亮起來了,一道接着一道。
這裏是東曼雅大陸的東南方,大冬天的,還在下雨。
蜘蛛也看着前方,“這種飛行器在設計之初,就考慮了雷暴的影響,有完善的防雷擊的保護措施。但是它現在這個樣子,我深深懷疑它還能不能應付得了這種雷暴天氣。裴染,我建議我們繞路。”
黑隼的機艙大敞着,裴染又是第一次駕駛這種型號的飛行器,W的判斷很客觀。裴染同意:“好。那我們先往北飛,兜一個圈子再往西。”
黑隼掉頭向北。
然而這片雷暴區域不小,來得又非常快,很快就有大滴的雨點噼裏啪啦地打下來了。
閃電在黑色的雲層中蜿蜒游走,時不時一穿而下,雷聲更近了,震的鼓膜生疼。
雨大得連成了片,雨水順着敞開的艙門澆進來,轉眼就打濕了半個機艙,裴染的作戰服表面再防水,也不是雨衣,撐不住這麽淋,已經濕透了。
中控臺上,屏幕閃了一下,忽然黑了。
裴染和W:“……”
好在只是屏幕顯示沒了,黑隼還在大雨中飛快地往前。
黑茫茫的天地間全是傾瀉而下的雨水,什麽都看不見。
裴染:“不然我們往上飛,穿過雨雲?”
“我不建議這麽做,”W說,“艙門開着,飛得那麽高,你和飛行器都受不了。”
他說:“沒有顯示屏了,但是我可以定位,我們現在還在向北。”
他憂心忡忡:“不然我們掉頭向東回離島?問題是,剛才離島那個方向也顯示有紅色雷暴,回去說不定會更糟。”
四面八方都是雨,看不出哪裏才是出路,飛行器像在狂風暴雨裏落單的一只落湯鳥,撞運氣一樣往前飛。
裴染回頭看了後座一眼。
後座旁的艙門是好的,雨沒淋得那麽厲害,南奕在緊張地看向窗外的雷暴,阿布閉着眼睛,還在昏迷着。
裴染有了一個主意。
她內視體內的綠光。
能控制其他人異能的綠光三號,今天在陸銘身上用過一次,不過現在還醒着,看起來是可以用的樣子。
裴染親眼看過阿布眼中綠光閃現,使用預言的異能,說不定現在也能控制阿布的異能了。
她調出綠光三號。
眼前綠光浮現,她看了一眼阿布。
整個世界忽然進入一種奇怪的狀态,眼前出現了幻象。
視角的主體仿佛被一陣震動驚醒,正在慢慢睜開眼睛,視野還稍微有點模糊。
面前是駕駛座的椅背,能看到駕駛位上坐着一個只露出一點頭和肩膀,身穿作戰服,頭戴兜帽的人。
這視角是阿布的。
裴染自己看到了自己的背影,這種經歷前所未有,感覺相當怪異。
周圍仍然是瓢潑大雨,電閃雷鳴。
這是未來。可是看阿布每次搜索未來的時候,好像速度都很快。
這念頭一動,周圍的一切都像按下了快進鍵,突然開始加速。
雨大到瘋狂,機艙內灌得全是水。沒過多久,一道刺眼的閃電像閃光燈一樣,刷地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幾乎毫無時間間隔,就是咔嚓一聲巨響。
黑隼像一只被槍打中鳥一樣,旋轉着墜落下去。
落向海面的劇烈沖擊傳來,掀起的波浪瞬間吞沒了黑隼,冰冷的海水順着敞開的艙門一湧而入。
裴染覺得自己努力在墜海之前吸了一口氣,但是還是在撞擊中嗆水了。
她在混沌黑暗的水中掙紮着,仿佛在跟着黑隼一起往下沉。
鹹澀的海水湧進肺裏,胸肺燒灼似地疼着,她忍不住嗆咳,咳嗽又讓更多的海水嗆進肺裏。
耳膜疼得要命,不過疼了一陣後,漸漸地聽不見了。
周圍陷入一種異乎尋常的安靜,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死亡正在降臨。
裴染猛地從幻象中掙脫,就像剛剛做了一個噩夢一樣,腎上腺素飙升,心髒在咚咚咚狂跳。
所以按現在的路徑繼續往北飛,飛行器會被雷電擊中,墜入海裏。
這條路線是不行的。
裴染回過神,好在黑隼還在暴風雨中穩穩地飛着。
她問W:“我剛才是不是在愣神?用了多久?”
機械蜘蛛一直都在密切地注意着她,立刻回答:“也就三四秒。”
幾秒鐘的時間,就經歷了一次噩夢一樣的死亡。
眼前的綠光還在,綠光三號仿佛知道她還沒有用完,仍然在等待她的指令。裴染繼續調動阿布的異能。
她起心動念:如果現在掉頭往東,回離島的方向,會怎樣?
幻象又出現了。
這回裴染讓它加速到更快,迅速地檢視了一遍。
又死了一次。
這回栽下海的速度比剛才還快,沒來得及吸口氣,嗆水嗆得比上次還兇。
裴染從幻象中拔出來,緩了口氣。
一次次死亡的痛苦無比真實,和真的經歷了一遍沒有任何區別。
先知這個活兒,真不是人幹的。
裴染穩住飛行器,瞥了一眼西邊的天空。西邊是她原本打算去的方向,是這一大片雷暴的中心,在氣象雷達的顯示屏上,紅得如同一大片岩漿。
如果現在冒險向西,沖進雷暴的中心,會怎麽樣?
這一次,幻象的場景徹底變了。
周圍變成了白天。
視角的主體還在後座,正在睜開眼睛。
她坐直了,透過舷窗,看向外面。
清晨的霧氣籠罩着紅褐色的大地,天色微明,飛行器穩穩地掠過無邊無際的荒野。
她探過身,慢慢地輕輕敲了敲駕駛位的椅背:【我們……快到了嗎?】
裴染看見,駕駛位上的自己轉過頭,身上的衣服半濕不幹的,臉上帶着點微笑,敲了敲椅背:
【對,黑井就在前面,我們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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