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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第 94 章
中年男人一聲控制不住地慘叫, 頭歪向旁邊。
幸吾弦轉過頭,向身後示意。
賣保險的西裝筆挺,走進了視野。他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說:“還沒死。暈過去了。給我水。”
他也可以出聲說話。
一個身材魁梧的保镖上前, 遞了一杯清水給他。
遞水的保镖, 裴染沒見過, 并不是幸吾弦這次帶過來的人中的一員。看來這座莊園裏,或者這間房間裏, 人數比裴染計算的要多。
鎖孔的視野有很大的死角,裏面情況不明。
裴染離開鎖孔, 轉頭看看周圍。走廊裏仍然黑暗而安靜,沒有人影。
一個辦法是立刻踹開門, 對着幸吾弦開槍, 可是這就意味着, 接下來要同時對付房間裏人數不明的保镖。
當然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殺了幸吾弦。
無聲無息, 他們絕不會察覺, 殺了就走。
裴染調動體內的綠光。
她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她剛剛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房間裏的嚴刑逼供上, 沒有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體內的綠光們又陷入了奇怪的狀态。
綠光一號和三號四號伏着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綠光二號倒是在微微顫動, 仿佛還醒着,可是也無精打采。
它們的這種狀态, 就像被重新戴上了抑制手環。
剛剛在樓下時, 裴染還正常地調動過綠光四號,搜索标識的位置, 現在卻不對勁了。
也許是那臺白色的儀器,或者別的什麽,就像屏蔽出小範圍可以說話的安全地帶一樣,也抑制了綠光的活躍性。
昨天在礦道裏,幸吾弦的人就用一臺儀器抑制了綠光,估計今天也是一樣。
裴染在心中對W說:“我的綠光又不能用了。”
W:“又被屏蔽了?”
裴染伸手去摸作戰服外套衣襟裏的暗袋,“對。我打算……”
就在這時,鎖孔忽然一黑,被什麽東西遮住了。
黃銅的門把手發出輕響,開始旋轉。
一定是有人站在門裏裴染視野的死角,正在開門,打算出來。
裴染飛快地從地上彈起來,竄出一大步,轉身就跑。
樓梯就在走廊對面,是她剛剛看好的退路,她以最快的速度閃進樓梯轉角時,門裏的人也出來了。
裴染聽見他說:“誰?”
他大概剛好看見了她一晃而過的身影。
房間裏傳來幸吾弦的聲音,“外面有人?”
裴染根本不理,飛快地順着樓梯下樓,準備先到樓下避避再說。
“噗——”
頭頂一聲輕響。
旋轉樓梯上方的天花板上,好幾個地方同時噴射出薄薄的水霧。
大團的白色水霧像煙又像霧氣,細密而濃重,洶湧而出,瞬間籠罩了整座旋轉樓梯,隐隐一股難聞的怪味。
裴染在霧氣噴出來的第一時間屏住呼吸,可還是晚了。
平衡系統像是失靈了,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朝一邊栽下去。倒下去的時候,看見霧氣中穿出兩個人影,是幸吾弦的兩名保镖。
他們兩個的口鼻上都扣着面罩一樣的東西。
意識仿佛恍惚了一瞬。
只有一瞬,再恢複時,眼睛上戴着的夜視儀沒有了,不過周圍很亮,燭光搖曳。
視野中是一大片深色的護牆板,護牆板上,挂着一整排巨幅的肖像畫。
畫的大概都是前面若幹代的皇室成員,一個個穿着複雜累贅的衣服,表情平板,在搖曳的燭火的映照下,像還魂的鬼一樣。
裴染剛才在鎖孔裏視角受限,看不到這面挂滿了肖像畫的牆壁。
牆上挂着整排的巨幅肖像畫,她倒在地上。
這正是阿布預言裏的場景。
她在世界之樹的分支上蹦跶了半天,最後還是沒能躲開那根命中注定的樹杈。
全身都沒什麽力氣。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被式歌冶用黑皮本子詛咒的時候。
他家真的是很熱愛用各種辦法讓別人全身無力。
酸軟無力,反抗不了,就可以任他們宰割。
耳邊是W的聲音:“裴染?你醒了?”
裴染在心中答:“嗯,醒了。沒有力氣,就像他弟還魂,又畫了個全身酸軟一樣。”
裴染努力掙了掙,身體勉強還能動,就是虛脫一樣使不上什麽勁,她用一條胳膊支撐着自己,努力翻了一下身,偏過頭,看見了幸吾弦。
幸吾弦仍然坐在那張繡着金色紋路的軟榻上,舒服地靠着,連姿勢都沒怎麽變。
他正盯着裴染。
“又見面了。”他說。
他示意旁邊的一個保镖,“把她翻過去,趴在地上,手舉到頭頂。”
保镖不太明白,不過還是俯下身,依言把裴染翻了個面,把她的手拉到頭頂,固定住。
幸吾弦不坐在軟榻上,站起來了。
他走過來,在裴染旁邊蹲下,親自動手慢悠悠地搜她的口袋。
裴染知道,他這是在報上次在黑井入口,被士兵當衆搜身的一箭之仇。
他摸出了槍,随手丢在旁邊,又把她口袋裏的其他東西也一樣樣扔出來了——藥片、手套、紙巾,還有一支筆。
唯獨沒有機械蜘蛛。
W反應機敏,不知道什麽時候躲起來了。
幸吾弦慢騰騰地終于搜完了,站起來,先把槍踢遠,又用鞋尖踢了踢裴染,“不能動了?”
裴染心想,他在軟榻那個位置可以出聲,走到這個位置也能出聲,沒有炸。
暈過去的中年人就在旁邊不遠處,同樣也可以出聲,可見這些地方都在屏蔽層的覆蓋範圍之內。
裴染剛才翻了一個身,已經看遍了整間房間裏的人。
這裏除了幸吾弦這次帶過來的保镖外,還有另外三個不認識的保镖,穿衣風格一樣,也是烏漆嘛黑的。
幸吾弦瞥了一眼椅子上的中年人,“他那邊好像挖不出什麽東西來了,現在你送上門,剛好審你。”
他說:“殺你很容易,随時都可以,我讓他們留着活口,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式歌冶是怎麽死的?”
他俯視着裴染,冷笑一聲。
“放心,這裏有屏蔽,出聲也死不了,我還沒問完我想問的事,不會讓你輕易死了的。”
他一直在留活口,這倒是真的。
裴染試着出聲:“式歌冶,該不會,其實是你兒子吧?”
式歌冶說不定實際年齡很小,幸吾弦也許比官方公布的年齡老,中間的年齡差湊一湊,就能生得出來了。他們倆又長得那麽像。
幸吾弦被她氣笑了,“關你什麽事?”
幸吾弦的語氣平靜,甚至還在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正在一陣陣抽痛。
他和式歌冶,看似一個出身高貴,是名正言順的皇室血脈,一個流落在外,只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其實根本就是同父同母。
只是兩個人的命運截然不同。
當初,兩個人的母親只是皇室旗下企業的普通職員,因為長得出衆,尤其是氣質溫雅,偶然被皇室家族的大家長譽和一眼看中。
譽和略用手腕,就逼迫她和男友分手,這些年陸陸續續地生了兩個孩子。
兄弟兩個和母親過得很不好。
言熏是譽和的大兒子,皇室現在的大皇子,他的母族在聯邦黑白通吃,勢力強大。
式歌冶小時候被他們故意殘害,悄悄掠走,送到軍方的實驗室,參加一個叫沉寂者的實驗。
那種折磨人的大腦改造的實驗,死亡率極高,根本就是謀殺。
可式歌冶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只是等重新找到的時候,已經落下了終身殘疾。
而他,幸吾弦,機緣巧合逃過一劫,後來因為健康可愛,又聰明伶俐,很會讨父親譽和的喜歡,十歲的時候,被父皇帶回去正式撫養。
對外只宣稱是王後的親生兒子,其實根本不是。
十歲的時候,他離開家時,除了母親,最舍不得的就是這個小弟弟。
可惜父皇對式歌冶這個半身癱瘓的小兒子完全不感興趣,并沒有把他也一起接回去的意思。
那時候的幸吾弦已經十分早熟,知道不能太多廢話,會惹父皇不高興,只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式歌冶再受委屈。
後來母親去世,式歌冶一天天長大,因為有他特意照拂,過得還算不錯。
式歌冶有專人照顧着,衣食無憂,就連父皇有時候也會想起他,高興的時候,随口問一句他的近況。
式歌冶也很依賴他這個哥哥。
除他之外,式歌冶誰都不太搭理,每天只沉迷于畫漫畫。
這次沉寂突然爆發,對付完父皇那邊的事務之後,幸吾弦第一時間去接式歌冶。
他以前跟式歌冶提過,在東曼雅大陸西北方,有黑井這樣一座軍方的避難所,設施完備,可以躲避大部分天災人禍。
幸吾弦估計,式歌冶有一群手下跟着,身手還都不錯,就算路上有意外,他沒能接到人,式歌冶自己應該也可以順利到達黑井。
沒想到等他趕過去,得到的卻是弟弟的死訊。
滿地的血肉碎渣他都看見了,還有地板上厚厚的灰塵上,一道道掙紮和爬行的痕跡。
是不能自由行動的人正在絕望地掙紮,每一道痕跡都是求生的意志,每一道痕跡都像一把刀子,割在他的心髒上。
他當時站在那間陰暗簡陋的房間裏,心髒疼得像在被淩遲。
他克制不住地一直在想,小冶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絕不是會任人宰割,不掙紮一下就死去的性格。他是被人虐待,忍不住叫出聲,還是在奮力抗争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句話?
他在死之前的那幾秒,在想什麽?
有沒有想起他這個哥哥?
式歌冶的手下說,他當時抓到了一個女孩,把自己和她單獨鎖在那間房間裏,估計是想割她的肉吃。
式歌冶的這種飲食習慣,幸吾弦早就知道。
他想吃人肉的時候,一般都是精神壓力過大的時候。
當時沉寂剛剛爆發,到處都在死人,一開口就會爆炸,小冶大概是害怕了。
幸吾弦的心一陣絞痛。
他其實根本不用怕,只要能再多堅持幾個小時,他就過來接他了。
可惜他沒能等到他這個哥哥。
小冶就那麽死了,自此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正的親人也沒了。
小冶随身攜帶的黑皮本子也不見了。
就在前些天,式歌冶曾經興奮地跟他提起過,他的身體裏多了點綠光,用那點綠光在他的黑皮本子上畫畫,可以讓畫出來的事件真實地發生。
聽起來是秩序态融合體的異能。
融合體的事,幸吾弦早就知道,不過沒想過,弟弟有一天也會變成融合體。
而且是能力這麽強大的融合體。
以前聯邦也有融合體,功能都是小打小鬧,不足挂齒,從來沒有達到可以讓畫出來的畫變成事實這麽驚人的程度。
他當時囑咐式歌冶,注意身體的變化,小心使用綠光,很快就會去看他。
他最近太忙,忙着家族企業裏的事,忙着對付言熏,還沒來得及去看弟弟,沉寂就爆發了。
殺小冶的人,或者說,造成他的死亡的人,想都知道,就是最後和他關在同一個房間裏,後來又逃跑了的那個女孩。
他當時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沉寂中,這件事其實十分困難,聯邦亂成一鍋粥,說不準她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什麽地方。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竟然那麽方便,就發現了她的蹤跡。
她居然也到了黑井。
那天剛到黑井,式歌冶的手下就說,看見她的照片了,就在中心廣場的大屏幕上。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裴染。
一個微不足道的平民,上着可憐巴巴的學,做着可憐巴巴的工作,每天賺着一點微薄的工資,像一只蟻窩裏的工蟻一樣普通。
他們活着沒什麽意義,死去也沒什麽動靜,如果在平時,他連根手指頭都不用動,随便一個眼神示意,就能随便處置掉。
就是這樣一個平民,竟然殺了他的弟弟,他的小冶。
他幾次三番,想讓人把她抓住,慢慢折磨,沒想到都被她逃掉了。
今天卻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
她能找到這裏,并不奇怪,也許是在黑井入口,聽見他打算來離島,也許是真的拿到了死去的那個手下身上能追蹤的綠光,黑井的驗屍官說,那點綠光不見了。
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膽大包天,真的敢離開安全的黑井,追到離島來,還悄悄摸進了他的莊園。
今天手下抓到人,送到這裏審訊,他本來打算連夜審訊過後,明早就飛回黑井了。
就這麽一晚上,沒想到竟然被她闖進來了。
這就是自投羅網。
他搜了一遍她的身,并沒有弟弟的黑皮本子,不知道被她丢到哪裏去了。
他曾經讓人仔細打探過她那些“英勇事跡”,沒有發現她使用過畫畫的異能。
她在隔離中心時倒是在學畫畫,弟弟的綠光可能就在她身上。
他看過一小段她在隔離中心裏練習畫畫的視頻,畫得一塌糊塗,什麽都不是。他當時在心中冷笑一聲。式歌冶那種畫畫的天賦和能力,也不是誰想學就能學。
他也從黑井醫療系統裏拿到了資料,知道她身上确實還有別的綠光,也許像她上報的那樣,是暴力的崩壞态,也許她是在說謊,能力是別的什麽。
無論是什麽,現在是在抑制的範圍內,她肯定都用不了。
她是一定要死的,他會慢慢折磨她,不會讓她死得比式歌冶舒服。說不定還會完成弟弟未盡的遺願,親口吃掉她身上的某個部分。
式歌冶最近最喜歡吃什麽部位來着?好像是小腿。
對了,是腓腸肌。他以前提過一次。
可是在那之前,他還是非常想知道,小冶當時為什麽要出聲。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到底說了什麽?
他轉過頭,對一個保镖伸出手,那保镖立刻會意,遞上手裏的削皮刀。
幸吾弦握着削皮刀,重新蹲下,用鋒利的刀刃拍了拍裴染的臉頰。
“說說。當時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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