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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第 84 章
能炸碎儀器的能量, 撕碎人體易如反掌。
小瘦子的屍體和他的儀器就在大個子腳邊,也跟着大個子一起碎成了渣。
這倒是挺好,不用再考慮處理屍體的事了,黑井外的地面上留下一地血肉渣滓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沒有任何人會去深究。
小機器人的腳步沒有慢, 拉着裴染, 一口氣又往前跑過好幾個彎道,才停了下來。
礦道裏黑漆漆的, 小機器人把它臉部面板的背光打開了,大約是為了節約能量, 亮度調得不高,微微地發着一點光。
它自己是礦工, 常年在礦道深處出沒, 裴染估計, 它應該有夜視功能, 這燈是特地為她開的。
在微弱的光線下, 小機器人伸出了一只手。
和雷恩一樣, 是只人手形狀的機械手。
裴染怔了怔,明白它的意思,也伸出自己的手。
小機器人握住她的手,鄭重地上下晃了晃。
它是在用手勢表示合作的意思。
昨天她沒有暴露它藏匿的位置, 今天它就冒險沖上來了, 也幫了她一把。
裴染在地堡世界裏見過不少忘恩負義的人,人品還遠不如眼前這只小機器人。
現在也是一樣, 一群人類心心念念地想弄死她, 反而是一個人工智能,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這件事怎麽想,都有點荒謬。
裴染也握住它的手晃了晃。
W在耳邊問:“裴染,你怎麽樣了?”
裴染回答:“我沒事。另一個人也死了,不過不是我搞定的。”
她終于說:“W,你昨天說的礦工機器人,我現在正和它在一起。”
W的反應很平靜,像是全在意料之中,“好。到了再說。”
裴染:到了再說?
什麽到了再說?
下一秒,黑暗的礦道刷地被一道刺眼的白光徹底照亮,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照法過于熟悉。
裴染:“……”
一顆熟悉的銀色金屬球懸浮在半空中,飛快地朝這邊飄了過來。
這顆已經炸得粉身碎骨的金屬球,突然又出現了,讓人多少有點鼻酸。
不過這顆球的樣子比原來那顆破球好得太多了,不止懸浮系統沒壞,可以飛,球上也沒有裂開大縫,亮閃閃的,完美得就像第一次在F306路公交車上看見他時的樣子。
只是為了适應沉寂狀态,金屬球身上沒有DOD的字樣。
小機器人被W這聲勢浩大的陣勢吓到了,轉身就要逃跑,被裴染一把拽住。
就這片刻的功夫,金屬球就已經飛到面前。
他早就上下掃視過裴染,知道她安然無恙,轉向小機器人。
他倆突然都凝固不動了。
金屬球無聲地懸停在半空,小機器人還保持着被裴染拉住的姿勢,裴染猜測,他們正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溝通。
片刻之後,W又出聲了。
他解釋:“當初礦業公司給每臺智能機器人礦工都配置了接收命令的通訊賬號,只不過要走民用信號的渠道,在現在的狀況下,也只能發送圖片,我正在傳送圖片給它,向它說明情況。”
他說:“它可以快速浏覽大量圖片,交流起來比較容易。”
兩個人工智能溝通順暢,一個畫得快,一個看得快,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無論是什麽,小機器人都漸漸松弛下來,不再跟裴染拉住它的手較勁了,望向金屬球的卡通表情,由緊張變成了好奇。
它忽然點了一下頭。
W說:“我告訴了它我的計劃,我打算把它帶回黑井,而且會庇護它的安全,絕對保證它的存活。”
他一直都是這麽打算的。
他想把一個有生存意志的人工智能帶回黑井,就讓他帶好了。
對裴染而言,人工智能的覺醒,就像一本早已寫定結局的書,黑井再多出一個有生存意志的人工智能,也沒什麽大不了。
W接着說:“我剛剛發了黑井內各種生産線的圖片給它,希望它能自己選擇想去的地方,結果它回複給我一張照片,上面是你。”
裴染:“……”
小機器人轉向裴染,臉上的表情又變了,眼睛大大的,殷殷地望着她。
裴染忽然懂了。
它其實并沒有那麽相信W這個球狀同類,它相信的只是她而已。
W說:“我已經拒絕了。它畢竟是一個有自主生存意志的人工智能,貿然讓它待在你身邊,太不安全……”
裴染: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W接着說:“我打算先把它送到工廠的生産線,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W一定是跟小機器人說過了,因為裴染看見,它的兩道卡通眉毛忽然向下耷拉下去。
她想了想,“其實讓它去我那兒,也不是不可以。”
W沉默了片刻,“裴染……”
裴染已經拿定了主意:“我覺得沒事。”
它如果心懷不軌,剛剛犯不上幫她的忙。
裴染問:“不過它這麽大的個兒,你打算怎麽把它偷偷帶進黑井?”
W淡淡回答:“不用偷偷。它這種型號的多功能機器人,在黑井的登記列表上,是和家用電器排在一起的,人類攜帶它進出黑井,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簡單地登個記就行了。”
他說:“等進入黑井後,我會查詢它的核心處理器,每一臺核心處理器的序列號都是唯一的,可以确定它的身份。我們走吧。”
一人兩機沿着原路往外走,金屬球浮在空中,平穩地飛着,照亮一切。
裴染問W:“你這顆新球是從哪來的?是黑井裏的嗎?”
“不是,”W說,“昨晚有一批從首都那邊搜集回來的一批新物資到了,這臺巡查機器人是和物資一起運進來的,因為沉寂,有些部件燒壞了,今天早晨才修好。”
他問:“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
裴染把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W聽完,冷冷哼了一聲。
十級自然語言狀态十級生氣了。
他說:“你是沉寂者,我的巡查機器人內置涅塔波發生裝置,我們一起合作走了一路,會在腦內對話是一個自然推理,而且我也把這件事如實寫在提交的報告裏了。”
“幸吾弦知道這件事,并不奇怪,皇室現在雖然沒有任何實權,但是關系網滲入各種政府部門中,消息很靈通。”
W說:“還有,如果連你對我這麽熟悉,都聽不出聲音的差異,說明他們可能直接拿到了我的聲音文件。在黑井的系統內,有權限能接觸到我的聲音文件的,除了喬賽,就只有臨時委員會的成員。”
裴染默然無語,事情牽扯得越來越複雜了。
“我查過了,”W說,“他們抹除了複制文件的記錄,不過只要動過手腳,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只過了幾秒,他就說:“果然。我就猜到會是巴瑟威。”
裴染訝異:“巴瑟威?那個首席執行官?”
在物資發放處作秀的那位。
“是。而且以他的權限,也可以輕易查到昨天士兵去礦道救援你們的記錄。”
W說:“他和皇室家族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都有傳言,說他收了他們大筆的錢,當做競選宣傳的資金。”
這樣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大個子和小瘦子爆炸的地方。
W說:“我剛剛向礦工機器人要了這兩個人的面部照片。”
它們這些人工智能的眼睛就是攝像頭,凡是看到過的,都能記下來,倒是十分方便。
W接着說:“我查詢公民數據庫,做了面部比對,确認了他們兩個的身份。和上次想要綁架你的兩個人一樣,他們都是第一批進入黑井的平民,今天是用志願者的臨時通行證離開黑井的。”
他說:“我在黑井內找不到他們和幸吾弦聯系的痕跡。如果有交易,一定是在黑井外完成的。”
黑井外沒有監控,想在外面做手腳很容易。
裴染感慨:“他們的那臺儀器,可以抑制綠光,又能屏蔽信號,是真的不錯。”
W說:“這是軍方的儀器,屬于軍用物資,幸吾弦有渠道拿到并不奇怪,難得的是他們把它修好了,改造得能在沉寂狀态下使用。”
他問:“你的耳朵還疼麽?”
裴染感覺了一下,“其實還好。”
她很好奇,問W:“黑井裏,還有其他沉寂者嗎?”
“這件事有點奇怪。”W說,“我查過當初的資料,參與沉寂者實驗的,一共有一千六百名嬰幼兒,因為實驗事故死亡的不少,即使實驗結束後的幾年,甚至十幾年,仍然有人因為并發症去世,我沒有這次實驗的完整名單,但是我估算,至今應該有至少五六百名沉寂者仍然存活。”
裴染默了默。
他們用嬰幼兒做實驗,死亡率高成這樣,活下來的也沒好到哪去,她的一條胳膊沒了,式歌冶也半身癱瘓。
發起這次實驗的,就是當時的聯邦國防安全部,可見也不是什麽好鳥。
W說:“進入沉寂後,只有沉寂者能夠順暢溝通,他們應該可以發揮特殊的作用,所以前些天你在隔離中心的時候,黑井給所有沉寂者用涅塔波發送了信息,可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裴染推測:“也許全都死光了?”
“活到現在的沉寂者大概都是二三十歲左右,是沉寂中最容易存活下來的年齡段,按概率來說,也不應該除你之外,一個幸存者都沒有。”
裂縫出口到了,裴染和他倆一起鑽出來。
W問:“我們現在回黑井?”
“當然不行,”裴染在心中說,“我活兒還沒幹完呢”
折騰到現在,快中午了,殺了兩個人,撿了一個小機器人,正經工作卻連一半都還沒做完。
“這個簡單。”W說,“我們跟你一起去。”
一回到上面的儀器陣列裏,他倆就開始幫忙幹活了。
兩個人工智能動作飛快。
尤其是小機器人,原本就是為了各種繁重的重複性勞動設計的,在矩陣間來來回回,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
他倆就像有強迫症一樣,連儀器的擺放方向都調整得絕對一致,儀器彼此之間的間距也精确無比,完全不是裴染随手一放的作風。
地上要回收的零件更是撿得幹幹淨淨,連不能回收的部件垃圾都分類整理好了。
沒多久功夫,他們就把裴染和黎組長兩個人要做一整天的工作全都完成了,而且質量極高。
一眼望過去,這一大片儀器陣列整齊得像假的。
裴染:行吧。
工作完成,裴染跳上小貨車,指指副駕,讓小機器人坐上去。
“不要。”W說。
他用金屬球上的折疊臂指了指小貨車的後廂。
小機器人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利落地爬上貨車的後廂,像死了一樣,平展展地躺下了。
裴染把車開回黑井入口。
距離黑井入口不遠的地方,停着兩架黑色的飛行器,造型流暢漂亮,看起來能坐好幾個人的樣子。
W也看見了,“是黑隼S801,不是黑井的飛行器,應該是外面的人帶過來的。”
能有這麽漂亮的飛行器,還及時改造成了在沉寂狀态下能飛的狀态,飛行器的主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進了隔離門,守衛的士兵看見W的巡查機器人,立刻敬了個禮,連登記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只過來掃描裴染的虹膜,掃的時候,看了眼小貨車。
士兵這兩天已經認識裴染了,看見了後車鬥裏躺着的小機器人,“咦”了一聲,問裴染:“這是哪來的?”
裴染揭掉膠帶,開口答:“外面撿的。”
确實是外面撿的,不是撒謊。
守衛士兵回身拿出一個手持儀器掃描了一遍,确認它沒有綠光,不是瘋癫态融合體之後,果然不太在意。
他只在虛拟屏上劃了兩下,口中說:“運氣真好,估計是誰想把家務機器人帶到黑井來,路上丢了,這種賣得可貴了。好,幫你登個記。”
他低頭登記時,兩輛黑色古董車沿着隧道朝這邊開過來。
前邊的那輛,車門上漆着一支金色的三頭鳶尾。
裴染不動聲色,看着那邊。
另一個士兵走過去登記。
黑車上,副駕的車窗落下來,裏面是個熟人——在隔離中心裏見過的,幸吾弦身邊那個穿得像在賣保險的男人。
裴染隐約能聽見他們在說話:
“……對……殿下忽然有急事,需要馬上要去一次離島……”
“對,我們有首席執行官特別簽發的通行證,可以離開黑井……”
“……說不好要待多久,有可能要幾天……”
“……是,我們當然很清楚外面現在很危險,要是沒有急事的話,也不會輕易離開黑井……”
他們說,離島。
這是裴染第二次聽到這個地名了。上次好像是黎組長說過,陸副組長要去離島做一個救援任務。
士兵用手持儀器掃描了賣保險的和司機的虹膜,又繞到黑車尾部。
後排座位的車窗也落下來了,露出幸吾弦的臉。
幸吾弦原本在閉目休息,聽見聲音,睜開眼睛,臉上多了點不耐煩。
他讓士兵掃了一遍虹膜,目光轉開,無意間瞥到這邊,忽然定住了。
他看見裴染了。
幸吾弦的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愕,好像看見放進鍋裏炖得酥爛的兔子肉重新變成兔子,蹦跶到他眼前來了。
他這表情,裴染還挺喜歡。
裴染盯着他的眼睛,對他笑了笑。
她笑得幸吾弦更毛了。
他立刻挪開目光,不過很快又不甘示弱,重新盯了回來。
這回他的目光過于兇狠,裴染覺得,要是他的眼睛能開火的話,她的腦門上早就多出了個窟窿。
金屬球看見幸吾弦的車子過來,仍舊懸浮在小貨車旁邊的半空中。
裴染看他一眼,心想:球哥,你要不要先走,避個嫌?
然而金屬球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只用那只黑色的眼睛漠然地望着幸吾弦。
登記的兩名士兵忽然都低下頭,看了看手裏掃描儀的屏幕,好像收到了什麽消息。
“剛剛黑井的安全級別忽然升級了,由常規升到了一級,”給幸吾弦掃描虹膜的士兵說,“對不起,幾位請下車接受檢查。”
賣保險的有點納悶:“升級?為什麽?”
士兵淡漠地說,“我們也不清楚。請下車。”
幸吾弦宛如沒聽見一樣,坐在後座上不動,賣保險的先下來了,“你們等等,我打個電話。”
他點了點手環,不知接通了誰。
“……是,是我。我們在西邊出口,被攔住了……”
“……說是什麽升級,要下車檢查,殿下很不高興。”
“嗯?”
“為什麽?”
他在跟對方抱怨:“可是殿下有事急着出去,這也太不方便了。”
“殿下這些年無論走到哪,都沒被人這麽查過……”
賣保險的“嗯”“嗯”了半天,最後按掉屏幕,繞到幸吾弦這邊的車窗旁,彎下腰。
“殿下,”他說,“那邊說,他們也沒有辦法,系統是自動分析判定黑井的狀态,調整安全級別的。安全級別升級以後,如果不全部檢查一遍,黑井的門就不會自動打開,在一級警戒狀态下,除了臨時決策委員會的成員,其他人都必須得經過檢查,沒有例外。這是寫死的程序,他們也沒辦法改,所以您……”
幸吾弦終于從他的寶座上下來了。
他問:“出去的車輛和人要查,進來的就不要查查麽?就不怕他們夾帶私貨?”
士兵一臉“這是規定”的表情,“只有離開黑井的檢查升級了,進入黑井的不需要。請您把口袋裏的物品全部拿出來,放在這邊,然後轉過身,把手放在車頂上。”
幸吾弦沒有吭聲,把口袋裏的東西翻出來,乖乖地趴在車上,讓士兵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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