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
遇到大事不要慌,是我林加栗的人生信条。
这例信条从小到大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
从幼儿园多偷吃两块小饼干,到谎称暑假作业丢了结果在狗窝里被发现,再到面对劈腿对象镇定自若面不改色,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成了我的保护色,可谓是我的人类后天本能之一。
没关系,加错微信这种事情,就跟约炮睡到熟人一样。
做多了就不尴尬了。
心底硬气起来,我捧着我的手机,像幽鬼一样从我哥的书桌前离开,径直躺平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哥凝了我一眼,没做什么反应,继续看文件。
仰躺在沙发垫子上,我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机举过头顶对着光看。
屏幕上贺枕流发来的那句“?”还停留在聊天记录的最下方。
我直接把他的备注改了。
对面陷入了几分钟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
我捧着手机在沙发上笑出声,我哥瞪了我一眼。
我不笑了。
想起来了不美好的回忆。
精神胜利法对我哥没用。
小时候把我哥的备注改成“本王座下小弟”的第一天,就被他发现了,迫于淫威,从此以后我给他的备注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哥”。
这可能是等级压制。
但在贺枕流身上挺好使的。
往沙发里滚了一点,我心静如水地回上了小红毛的消息。
过了几秒,新的消息刷出来了。
我:“……?”
很拽。
算你小子彳亍。
这就炸毛了。
淡定地滑走他的聊天框。
还是加上我的梦中情老婆更重要。
切回群界面,我把目光又移回到了之前的“人淡如荷”和“小猫”两个头像上。
我沉思了一下。
等一下。
南禾,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用荷花的乐子人吧?
那,小猫……
我莫名想到了今天下午,南禾亲上来时候的表情。
面无表情的,但耳尖和脸颊透红,像是有某种奇妙的割裂反差。
他的脊背很单薄,隔着衣服不小心触碰上去,像是摸到了温玉的质感。
我手指动了动。
的确,有点像某种名贵品种的猫。
我试探地点了小猫头像,发送了好友申请。
“……”
坏消息,通向恋爱的道路塌方了。
好消息,这确实是南禾。
抱着手机,我一通抓耳挠腮,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又莫名地亲近,又莫名地疏远,救命啊,南禾真的好难懂!!
啪。
终于在我滚到第二十多个来回的时候,一份文件扔到了我身上,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哥冷淡:“出去。”
我一激灵,把脸从胳膊里抬出来,正好跟我哥打个照面。
他漆黑的凤眼凝了我一会儿,还没等他收回视线,我立刻就打蛇顺棍上。
“哥!救我!”
我往前一扑,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哥动作僵了一瞬。
“林加栗,出……”
我借着疯劲一个咕噜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抱住他的胳膊就不松手,“我不出去!”
拽着他手臂上的衣服布料,我腆着脸道,
“哥你这几年有没有谈对象?”
“……”
被我八爪鱼一样扒住,他顿了一下,垂眸盯我。
“虽然我都没听说你的八卦消息——”我吹起来,“但按哥你的英俊帅气的长相,191的身高,和高贵富有的总裁身份,你一定有背着我偷偷谈恋爱对不对?”
“……”
他:“有事就说。”
我:“谈了几个?b还是o?成年了吧?要不要带回家里来看看?”
他看了我一眼。
十秒后,我被扔出了书房大门。
“——哎哥!等等——”
我拼尽全身之力卡住了要关上的门,哭叫道,“我需要你的情感建议!!求你了!不然我的社交礼仪、美好的品德和性格都会毁了!”
门开了。
我哥低下目光注视我。
“说。”他说。
书房的吊灯的光线从他身后照来,背光之下,睫毛在脸上撒下一片阴翳,让他的神情捉摸不定。
我盯着他眼睑下方的小痣。
那颗泪痣,和我的位置完全相反。
我爹妈常说,林加栗你看,你哥就是你缺的那一块,你们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你要对你哥好一点。
小时候我常觉得这种对称的泪痣位置很神奇,到长大了,反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种巧合。
我傻愣愣开口:“那个,关于我的梦中情老婆……”
“……不是,关于南禾,”我改口,“哥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吗?”
我三言两语把今天的事给说了。
“我感觉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他?”我说,“哥你有印象吗?是不是在以前什么商业宴会,颁奖典礼,还是什么剪彩会之类的我跟他一起去过?”
“我难道真得罪过他?不然今天的事儿实在说不通啊。哥你觉得呢?”
我哥注视我。
然后,他笑了一下。
我真切:“哥?”
“嘭”一声。
书房门在我面前当啷关上。
“就这点小事。”
是我哥最后留下给我的话。充满了冷淡。
“…………”
被扔在走廊里,我自闭了。
被哥哥扔出房间这种事,也不是史无前例了。
自闭了三秒,掸了掸衣服,我镇定地恢复了精神。
俗话说得好,人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打车。
我现在就准备打个车出门找答案。
摁亮手机,我开始给几个狐朋狗友饭搭子发消息组局。
这几个字打好了,我从书房门口转身,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没太在意,按下发送键,就继续走路。
直到那个声音叫住了我——
“林小姐,原来那件事你不记得了啊。”
是一个熟悉的嗓音。
我愣了下,回头。
白秘书正站在走廊的不远处。
浅色西装的青年单手拿着一沓文件,带着他标志性的职业微笑。
金框眼镜后的眼眸一如既往地静谧如水。
他说:“跟富源的南少爷的事情。”
“南禾?你刚刚听见了?”
“刚刚我就在这里。看你跟林先生在聊天,所以没有打扰。”
我:“…………”
当着初恋的面,声情并茂讲述我本人现在的感情状况,怎是一个“妙”字可言。
没事小问题,不慌。
“那件事情,你不记得也不奇怪,”
白秘书的职业精神显然非常良好,他公事公办地继续道,
“毕竟那天晚上,你看起来不是很清醒,做出那种事也情有可原。”
“…………”
我的思维一个急刹车。
大问题,我慌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啊!
什么叫“不清醒”??什么是“那天晚上”??什么叫“情有可原”??我究竟干了什么!!
这三个词加一起我简直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下意识:“我没犯法吧?”
“……”白秘书看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林先生似乎没有和你提。”
“所以我哥也知道?”我暗示,“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我哥。”
白秘书这次没回答了。
“你是要跟朋友出去么?”
他的目光在我手机上扫了下,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身推门进去了书房。
“不然林小姐,去问问他们吧。”
-
到了夜生活灯红酒绿一条街的我,停好了车,还在想一个小时前的谜语人。
谜语人又怎么办,这样美丽的白秘书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不能怪他。
气定神闲,我走上楼。
见到朋友的第一时间,就逮住了一个幸运儿进行拷问。
“看上去很单纯的,很精致的,像人偶一样。”
坐在了沙发上,我试图描述,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皮肤很白,嘴唇很红,眼睛很漂亮……”
“林加栗。”
ktv包厢吵得要命,对面必须得扯着嗓子才能让我听清,
“你很多对象都长这样啊。你说的是哪个?”
我:“……”
“很多”就不用强调了。
“就像,”我有点破罐子破摔,想起了南禾的微信头像,
“有点像……一只很贵的猫。”
“那我知道了。”旁边挤进来一个人,点头,
“不就是几个月前你走错包厢那次嘛!”
“走错包厢??”
我愣了,指我自己,“我?我能走错包厢?”
“对啊!”那人煞有介事地给我比划,起身在ktv里兜了一圈,
“当时我们也是这个包厢,然后你游戏输了非要喝纯的,我们拦你你说我们瞧不起你,然后你就喝懵了非要打电话给你哥跟他单挑……”
我:“……”
“还要五局三胜,输了还要耍赖……”
我:“……”
“……你就出门打电话,从此再没回来。”
那人摊了下手,“最后是人家包厢的人把你送回来的。”
“喏,送你回来的,就是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omega。”
……
听完这个故事的我,心情沉重,需要静静。
我走出ktv,来到楼后门的楼梯上,坐了下来。
ktv后门对着的是个绿地公园,有很大一片私人湖,到晚上的时候,无数的远处的霓虹灯都在湖面上荡悠,莫名地让人平静。
小风吹着,小酒喝着。
饮料瓶放在一边,我把脑袋磕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靠着栏杆,打开手机,我顺着通话记录往上找。
果然,在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记录里赫然有我给我哥凌晨两点打的电话。
10个电话。
每段电话都有3分钟。
我:“……”
好想穿越回去听听我到底说了什么。
难怪第二天醒来我手机碎了个屏,原来竟然是这样。
不,算了,还是别让我听了。
我罪不至此。
浑身一哆嗦,我刚准备摁灭手机,划屏幕的手指忽然顿了一下。
我回过神,往下看。
在屏幕最下方。
在我给我哥打的十个电话下面——
赫然还有一条通话记录。
这是一个已经保存了的联系人,和已经保存的号码。
我一下坐直,手机没拿稳,啪嗒滚下了楼梯。
清脆的落地声。
“……日,屏幕应该又碎了。”
我站起来去捡,就在伸手的这个动作刚出现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了一下。
……
草。
草草草。
草!!
我想起来了!
我猛地回头,看向我身后的楼梯台阶。
我跟南禾——在这个台阶上——
接过第一次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