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3点11分，东京咒术总监部。

    幽幽跳动的烛火之下，一面面竖立而起的白障后，人影幢幢。

    “执行秘密死刑？”五条悟随意站定在白障中央，神色冷淡，“不可能的吧？”

    “审判结果是经过他本人的意愿。”白障一方后的人影冷漠出声，“持有特级咒灵，造成四名学生重伤入院，两名二级术师遇害，负责二次调查的术师也差点被牵连咒杀，按照咒术师条约，理应对其执行秘密死刑。”

    “对方如今还是未成年，趁现在处决掉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这是总监会统一票决的结果？”五条悟侧眸，隔着蒙眼白布，精准看向另一侧的白障。障后是隶属改革派的一方，或者说，偏向五条一派之人。

    “的确，年仅16岁便能够调动如此强悍的特级咒灵，如果就这么轻易处决，是否有些太过武断了？要知道如今登记在册的特级术师也只有三人而已……”

    “是的……特级术师难得……”

    “如今术师短缺，咒灵横生，保守派的各位怕是需要改改按部就班的毛病才对…”

    得到示意，高高低低的附和声从一侧白障传至另外一侧，堵得另外一侧的保守派冷哼连连。

    霎时间，六方之地割据战场，唇枪舌剑，不止不休。

    “未成年，还只是个16岁的孩子。”听着白障各方来来回回的争锋，五条悟有些不耐烦地抬手，勾起眼上的白布，露出氤氲苍蓝的六眼扫视一圈，“不清不楚的死亡，只会造成更恶劣的结果，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因此被咒杀，最后说不定还是要我来接手处理烂摊子……”

    讥讽又张扬的发言，身为特级术师客观实力的强悍，让一侧白障声音低了下去。

    良久，一道苍哑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乙骨忧太，就交由咒术高专看管。”

    几分钟后，烛火落下，六方白障后的人影渐渐消失，只剩下五条悟一人立在原地，单手插着兜，撇嘴嫌弃道：“……啧，简直像是烂橘子大甩卖一样。”

    好在，他捡到了不错的苗子。

    转身走出冗长的甬道，外面的雨势已经渐小。

    见他出来，一旁等候已久的辅助监督立马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一股甜腻中带着乳酪酒香的气味也猛地扑了过来。

    朗姆乳酪。

    在确定气味的短暂半秒里，五条悟掩在白布下的六眼有一瞬间的发怔，又恢复如初。

    “五条先生！”新田明将手上的甜品小心又郑重地递过去，“抱歉，喜久福实在没抢上，不过这个也是超人气的甜品，五条先生你将就下吧。”

    她甚至是飙车过去的。

    如果有人能够提前告诉她，和五条先生出任务的时候辅助监督不是一定要在一旁辅助，而是被差遣去排队抢购人气甜品的话——

    早知道的话，她一定能买的又快又好！

    “朗姆乳酪……”

    五条悟没有伸手，而是略微歪头盯着她手上的甜品，盯到新田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才对着她有些夸张地叹气说，“新田，你知道朗姆乳酪里最重要的配方是什么吗？”

    “额……是乳酪？”新田明摸不着头脑。

    “错——了——”五条悟拉长声音，唇角不明地翘起，“再猜。”

    “那是朗姆。”新田明换了个回答。

    “恭喜你，答对了一半！”五条悟“啪啪”鼓掌，“是包裹在浓郁巧克力酱里的朗姆，所以你知道朗姆是酒精吧，吃了我的脑子可能会坏掉哦，无下限术式也会被破解哦～”

    “！！”

    这话一出，吓得新田明递蛋糕的手立马收回手，猛地鞠躬，表情失措，“很抱歉五条先生，我不知道您不能接触酒精，我现在就处理掉它！”

    “开个玩笑。”五条悟晃了晃手指，“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所以这份甜品就拜托你吃掉吧。”

    说完，转身离开。

    盯着五条悟离开的背影，新田明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下手里香气十足的蛋糕。

    然后——

    下定决心，拨了通电话出去。

    “抱歉打扰了，伊地知先生……是，五条先生让我去买甜品了……”金发监督压低声音问，“那个，伊地知先生，请问五条先生会酒精过敏吗……？”

    “是的，新田监督，工作期间请务必杜绝酒精类摄入。”电话一头的伊地知立即叮嘱。

    “好的，我明白了，伊地知先生。”

    挂断电话，新田明默默啃上手里的蛋糕。

    浓浓的巧克力酱包裹着毒药般的朗姆酒心，好吃到升天，不愧是TOP甜品。

    只是——

    她大概要被五条先生拉黑了吧。

    给讨厌酒精的人买酒心蛋糕，她会变成对方眼里的不靠谱监督的吧……

    新田明默泪。

    ……

    总监部结界。

    无数的封魔符咒贴满四周，昏黄的笼火也不断跳动，晃的结界中央位置处，抱膝垂头的少年模样晦暗不明。

    “这是什么呢？”散漫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乙骨忧太有些迟钝地抬头，有着一头白发，身材无比高挑的男人正晃着手中扭曲到不成模样的器具，对他提问饶有兴趣地提问，“乙骨同学。”

    “……那原本是一把刀。”乙骨忧太的声音有些怯弱，又有些古怪，“我本来想自杀的……但是却被里香阻止了……”[1]

    “真是阴郁。”五条悟将手上过度变形的刀具高高丢下，扭曲的刀尖在地上弹跳几下，停在了黑发消瘦的少年脚下。

    “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去新学校了哦。”

    “……我不会离开这里。”乙骨忧太又将自己埋进臂弯，声音近乎低哑，“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我会一直待在这里，永远……”

    “嗯……是吗？”五条悟挑眉说，“可是在这里会很寂寞哦，你一个人，能办到吗？”

    乙骨忧太没有回话，只是尽量将自己缩进阴影里，不发一言。

    “跟我走的话，说不定你身上的诅咒也能够去拯救他人。”五条悟声音微沉下来了一些，“只要使用得当。”

    沉默。

    抱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持续着漫长的沉默。

    直到身旁的一簇笼火猛地一跃，明暗变化之间，乙骨忧太才抬头，低声开口：“为什么……是我……？”

    他明明这么没用，只能依靠里香的保护，甚至还因为他，里香才伤害了别人。

    为什么要选他？

    “夺走年轻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行为。[2]”五条悟后唇道，“等你能够有所选择的时候，再来作出选择吧，乙骨忧太同学。”

    ……

    与此同时，品川区别墅。

    房间内，金田一三三习惯性让黑海立下一道[帐]，以便能让她更好的进行信息整合与自己下一步的规划。

    首先是关于目前她自己的情况。

    和脑花换脑后，她拥有了术师的大脑结构。从前她能看见诅咒与他人咒力，是因为加菜子对她的‘诅咒’，而现在，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看见。

    换句话说，她迈过了成为术师最基本也最严苛的那道门槛，生理结构。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远不够。

    如果不驱动黑海，她现在的咒力最多能评定为最低等级的四级术师。

    更糟糕的是，她没有生得术式。

    那是与生俱来，溶于血脉传承，几乎不能靠后天获得的天赋。

    而术师的大脑生理结构和术式相辅相成，二者间的关系相当于是游戏机和游戏卡带。

    术卡带需要插入游戏机才能使用，空有游戏机也没法进行游戏。

    她之前使用的术式，都是借由黑海调动，确切的说应该是“黑海”的术式，而构建术式则是由吉田咲实现。

    好用，却也风险并行。

    她并不总是一帆风顺，需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在面对特级咒灵无法同步行动，黑海无法具现的情况下，她要有足够强悍的能力来应对危险。

    尤其是她今后要去做的事，说是与八方为敌也不为过。

    她要为自己加注筹码，增加赢面。

    所以最好的方案是——

    她能够使用术式，由自己掌控使用的术式。

    至于如何拥有术式……

    还亟待解决。

    其次，是关于黑海下的东西。

    她确定下面有什么正在孕育中，只不过孕育需要一定的时间以及一个孵化的契机。

    而黑海的异变是从吞下手指开始的……

    电光火石间，金田一三三的记忆忽然被拉回那场北海道的暴雨之下，数不清的弹幕在不断闪回。

    她眯起眼，在源源不断的弹幕信息洪流中寻找想要的答案。

    [这眼睛，越看越像大爷……]

    [单行本封面……影随灯舞……]

    [宿傩……容器]

    “宿傩……两面宿傩……”

    一遍遍无声低喃，金田一三三看向虚空某处，若有所思。

    曾经威胁她的‘倒计时’，如今看似无害，却依旧高悬于她的头顶。

    联想到她所知晓的信息，看起来某些‘剧情’终究还是无法绕过，也无法改变。

    既然这样，那她就必须要抓紧时机，趁现在天平还尚有机会被她撼动之际，抢占先机。

    理清思路，制定行事方针，金田一三三有条不紊地在心里列下计划表后，才得空看向弹幕。

    【我靠，圆上了，都圆上了啊！】

    【真不愧是禅院嫡子，这两面三刀的宅斗戏码猪猪是学了个十成十啊……】

    【骨子哥：不是，我们都没见过，你就要弄死我？你礼貌吗请问】

    【难怪开局死缓，感情是直哉你小子在从中作梗啊？！】

    【里香：动我对象？你的便当已经在路上了】

    ……

    【这些老橘子有种躲在障子后面审判着审判那的，结果一听到285的话屁都不敢放一个，有够好笑的】

    【朗姆乳酪！！我cp的定情物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五条悟你别太爱，当初三三给当贿赂的时候，可是吃的嘎嘎香啊】

    【不吃新田的，只吃三三老婆的是吧】

    【这边推荐新田妹子去看我CP经典同人——朗姆陷阱，愿你早日读懂上司的心】

    【朗姆乳酪里最重要的配方——老婆】

    ……

    【八十八桥出来了，离三人组上线还远吗？】

    【看时间，这里的八十八桥应该是惠姐中咒那次吧……】

    【！！！作为惠推人的我精神一振，可以期待一波三三老婆的光速救援吗？球球了，这一次别再让惠宝那么惨了qaq】

    【那我也要许愿！！许愿五条老师不会走到漫画里的死亡结局，至少不是以那种惨烈的方式……只要能改变，改变一点点就好，我从此立马只买三三和老师的谷子，我发誓！】

    【救，别说了，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剧情，爆哭】

    【……口口条悟……口口……（此条涉及引战与敏感词，已屏蔽关键词）】

    【↑↑↑↑有煞笔出没，大家记得精准屏蔽↑↑↑↑↑】

    【禁止玩烂梗，已举报不谢！！！】

    五条悟死亡……？

    突如其来的爆炸信息让金田一三三毫无防备。她蓦地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丝丝凉意便瞬间从心脏发散至全身，以至于她耳边都出现了钢线一般不断绷紧的嗡鸣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耳鸣渐弱，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深深吸气。

    五条悟死亡。

    如果说年少时夏油杰的叛逃和死亡结局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那现在弹幕所预言的五条悟死亡，那便是彻彻底底，完全不加掩饰的恶意。

    来自世界的恶意，来自剧情的恶意……

    来自更高维度的恶意。

    想到这里，金田一三三右手手指近乎神经质地抽动起来，但又被她极快地以左手交握，镇定下来。

    良久，金田一三三沉沉吐出一口气，眼中的红变得越发浓郁晦暗。

    是她的认知还不够清晰。

    从前她以为挡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脑花，以及加诸在脑花身上的‘命运’。

    现在看来，还不够准确。

    脑花她要宰。

    命运棋盘她也要彻底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