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7年4月4日，晚7点。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连绵阴雨下，一道比雨夜更为暗沉的[帐]在东京麻寻中学上空悄无声息地延展落下，将整个区域尽数笼罩其间。

    “……第一起事件发生在5个月前，该校有四名学生因霸凌问题被强行塞入放置清扫工具的橱柜中，重伤濒死。”昏暗冗长的走廊上，三道脚步声响起。一身正装，金发灰蓝眼的辅助监督正对着身边两名术师叙述任务详情，“第二起事件发生在2个月前，负责调查东京麻寻中学事件的两名二级术师被发现死于同样的手法，塞入家中的储物柜，浑身骨骼扭曲断折……”

    “两名二级术师死亡，间隔了2个月才进行二次调查？”走在监督新田明左边的一级术师西村皱眉，“这不正常。”

    “……大概是某些关节出现了问题。”新田明回答，同时停下脚步，示意前方一间隐在走廊最深处的教室，“那里就是第一起事件发生地点，事件发生时间也是在当日晚7点左右，雷雨天气。”

    “这是在尽量契合诅咒触发条件吗……”一直未出声的二级术师问道。

    “是，因为诅咒原因未明，所以请两位务必小心。”新田明点头，顺势看向对方。黑发黑眼，身材高挑的女性术师，十分眼生，这是第一次见。

    不过新田明不觉奇怪，比起特级、一级术师，登记在册的二级术师数量本就不少，更何况两人还是京都那边的派遣术师。

    ‘霸凌事件……’

    黑发黑眼，如今正披上马甲，伪装成二级术师的金田一三三瞥向弹幕。

    满屏的弹幕依旧如从前一般热情滚动着，占据视野。

    自从离开阿伊努神山后，她便一直在搜捕脑花的踪迹。

    北海道、仙台、京都、九州……

    从起初最有可能的日本境内上千名的标记载体，到扩张至日本以外的国界。加菜子的梦境如她所愿般成为了一场隐秘又势不可挡的瘟疫，在标记载体间不断蔓延，检索，筛选，锁定……却依旧没能发现脑花的行踪。

    凭空消失。

    第一则pv预告完成，弹幕便彻底消失。

    恰恰也是在弹幕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被她切掉置换大脑占据肉/体这条途径的脑花如同一滴墨水坠入浩瀚汪洋，彻底销声匿迹。

    一切进度仿佛在‘弹幕’高潮启迭起的第一季撒花声中，按下暂停键。整个世界像是回归到某种待机状态，即便物理时间在飞速流逝，但她所知晓的“剧情”却始终停留原地，无法前行。

    直到三周前，弹幕再度毫无预兆地出现。关联内容是关于第二则先行pv，内容关键词为京东私立中学，霸凌事件，乙骨忧太。

    以往模糊的“人物”在此刻终于化为了具体，被阻断的‘剧情’露出苗头。

    顺着信息，金田一三三很轻松便找到了与之关联的事发学校，以及关于“乙骨忧太”的详细信息。

    麻寻中学霸凌事件，这起非常规的校园事件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为期六年的时间内，名为乙骨忧太的少年身边一直在不断发生各种各样的‘小事故’。

    但就像弹幕所言，因为牵涉特殊，均被家中关系压了下来。

    直到这一次闹出了人命，涉及到两名二级术师，尤其里面有一名京都术师。京都方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二度调查。

    因为禅院直哉的关系，她多次翻阅过总监部的案件记录资料，她很确定，关于“乙骨忧太”的信息记录是和弹幕几乎同时出现的。

    在此之前，皆为空白。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想到这里，金田一三三眯了眯眼。

    无论是和脑花这场持续过久的‘躲猫猫’，还是关于‘乙骨忧太’那些凭空补足的过往……

    有些束缚即便看不见却依旧存在，如同她头上那道愈合却也的确出现过的缝合线。

    “咔哒——”

    明黄色封锁线被拉开，西村没理会身后的二级术师，兀自走到门口，伸手扭开门锁，先一步进入教室内部。金田一三三见状，收回思绪，跟着进入了第一起事件地点。

    窗外雨势渐大，内里光线异常昏沉。斑斑点点的深红残秽遍布墙面，地面，甚至天花板上。但其中诅咒残秽最为浓稠的，是离两人两三步远的最右侧储物柜。

    “我记得刚才那个辅助监督说，第一起事件发生在五个月前吧……”西村眉头拧成了结，“怎么还会有这么明显的残秽留存？”

    “也许是那次发生的事件非同寻常。”金田一三三说，“或许这里出现过特级咒灵也说不定。”

    “特级？”西村闻言挑眉，看向身后的二级术师，“你知道目前登记在册的特级咒灵有多少只吗？”

    “16只。”不等她回答，术师自答道，“而登记在册的特级咒术师是三人……特级可不是什么路边野草，东京的咒术师如果糊涂到连特级咒灵都放松警惕，那干脆直接让我们京都术师来接管整个东京都好了。”

    说罢，西村走到了曾经被强行塞进四名学生的储物柜前，手上咒力涌现，用力一拉——

    霎时间，血色铺张！

    狂暴强悍的咒力凭空而现，以储物柜为中心瞬扩张，盘踞整个空间。

    独属于特级那冷冽刺骨的诅咒气息让西村这样的一级术师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咒力应激般不断溢出，用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特级威慑。

    “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

    “不许……不许……欺负忧太……忧太……！”

    “欺负……忧太……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满是杀机的尖啸不断在空间内回荡，西村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就要后撤！

    但柜中快要凝聚成诅咒的庞大咒力此刻竟如同黑洞一般，生出强大吸力，径直将他往储藏柜里吸引，难以挣脱。

    特级咒灵……

    竟然是特级咒灵！

    难怪那两个术师会有那样的死状……原来是触发条件是柜子……

    想通其中关节的西村此刻目眦欲裂，争分夺秒地释放出自己的术式进行殊死抵抗，同时咬牙对身后的金田一三三爆喝道：“走！！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等级！！去报告情况！！麻寻中学事件升级，让能处理的人过来！！”

    西村知道术师的职业尽头是死亡，只是没想到死亡来的如此的快，也如此的突然。他有些绝望地抵紧牙关，没发现身后人脚下也涌动起阴影般的黑潮，极快的延展来到他所在的地面。

    然后——

    金田一三三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大力往后一扯，同时抬脚“砰”的一声踹上储藏柜门，在西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间，便带着人脱离出特级的诅咒范围。

    直接将教室外门关闭，贴上咒文封条，甚至还非常保险立下一道[帐]，这才松开手将人放下。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弹幕爆炸。

    ……

    新田明在听到响动后，便立马从楼梯间赶过来。

    刚一到场，她便看见靠坐在走廊尽头，面色难堪的术师西村深深呼吸几口，对着身旁的黑发术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玩意能撑多久？”

    “力气大，外加钞能力。”金田一三三提醒说，“不过虽然是很贵的咒文封条，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最多两小时左右。”

    “……总之，谢了。”

    西村道了谢，旋即看向被暂时封印的教室，对着急忙赶来的辅助监督沉声说，“柜子是诅咒触发点，即便调查的时候没有被触发，回家打开也一样会招来诅咒。里面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被缠上的话一级以下来了也是送死，要让更高级别的术师过来才行。”

    “更高级别的术师？”新田明愣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西村先生，你的意思是……”

    “五条悟，让五条悟过来。”

    西村话落，窗外骤然落下的一声惊雷，一旁黑发术师眼底好似也被炸起一点暗红，转瞬即逝。

    ……

    9:03分。

    一辆黑色轿车在麻寻中学校外缓缓驶停。

    车内，伊地知洁高转身将手边的黑色折叠雨伞递向后座，嗓音不觉发紧：“五条先生，外面雨势好像变大了……”

    后座上，交叠长腿，白布裹住双眼的五条悟掀起唇角，没有去接，保持着视线投向窗外的动作，拉长声音说：“伊地知，你知道什么是无下限术式吗？”

    伊地知洁高闻言一抖，立马收回伞，恭敬回答：“……是，我明白了，请注意安全。”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

    伊地知洁高看着步入雨中，却丝毫不占半点雨水的高挑身影，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前，负责麻寻中学二次调查的辅助监督新田向‘窗’发出紧急事件信号，并申请派遣特级术师前往协助。

    因为关乎京都那边，‘窗’很快便将调度命令传递至高专。事关特级诅咒，能出马解决事件的自然只有身为特级术师的五条悟。

    知晓对方几分钟前才结束上一个任务，伊地知洁高只好战战兢兢地发送通知，准备迎来最强的“掴掌”。但接到信息的五条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做了简单的情况说明，便接下任务，懒洋洋让他开车带路。

    车窗在一路的风雨中早已爬满水汽，视线不佳。也正是这时，伊地知洁高看见麻寻中学外围的[帐]忽然由内解除，三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五条先生！”新田明看见雨中走近的人影，精神一振，立马迎上去，跟在对方身旁交代具体情况。

    西村则是瞄了眼五条悟，对着身边的金田一三三低声说：“啧，雨天不打伞，不是傻子就是装。”

    “……”金田一三三挑眉示意下自己，又示意了下正淋着雨的对方。

    西村：“……”忘了他们也没伞。

    扬了下唇角，金田一三三与对面而来的白发术师擦肩而过，垂眼上车。

    一分钟后，黑色轿车刺入雨幕，消失在夜色尽头。

    [帐]前，五条悟也忽然停住脚步。

    在头顶的[帐]快要彻底落下，遮没视线之际，他略一侧脸，看向远方驶离的车影。

    “怎么了，五条先生？”新田明面露疑惑。

    “没什么。”白发男人收回停留数秒的视线，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迈步入[帐]，“只是突然好想吃包裹了满满馅料，口感超级软糯的喜久福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