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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0章 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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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乾元

    華枝春/懷愫

    太後親臨東宮坐鎮, 太子病情不斷反複。

    驚厥過一次之後,成夜不能安眠,每晚都會驚醒數回, 原來就蒼白虛弱的身體日漸憔悴。

    徐淑妃在長樂宮中哀哭跪拜, 求開宮門面見聖人,話傳到張皇後跟前。

    田禀忠道:“底下人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娘娘您看, 要不要去見一見?”

    張皇後垂眼看着田禀忠,太監宮女都是人精,當然“沒法子”。太子在一日,淑妃就是太 子生母,二人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動了這頭死那頭,一頭都動不得。

    聖人被他自己豢養的蠢物們狠狠咬了一口, 偏偏還動不得那些蠢物,五內如焚。

    張皇後收起目光, 輕嘆一聲:“母後她老人家已經日夜為太子憂心, 這事便不要報了, 況且封閉長樂宮宮門是陛下的旨意, 還該問問陛下。”

    她從沒覺得淑妃是對手,連對手都不配, 更不屑在此時去觀賞她的痛苦, 在勤政殿內觀賞就足夠了。

    田禀忠也沒想到, 都到這個時候了,皇後娘娘竟然還能穩得住。只得苦笑:“娘娘好歹給一個準話,長樂宮外都不敢站人了。”

    “哦?她都說了些什麽?”張皇後饒有興致, 明知故問。

    田禀忠把牙一咬:“說……說咱們大膽,她是太子殿下的母親, 等到太子……”他不敢說下去了。

    徐淑妃是知道太子沒死才叫罵起來的,她說等到太子登基,今日關押她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裏頭的宮人勸不住,外面的不敢聽。

    張皇後一直知道淑妃不過是個蠢婦,今日聽見依舊有些吃驚。燕知雨,蟬知寒,她怎麽一點也不知危險?

    日光初升,上朝的時辰快到了。

    張皇後站在玉臺高處,看見大臣們自宮門口三三兩兩結伴進來,今天的折子想必是十分精彩的。

    小太監飛步上前來禀報:“娘娘,聖人醒了。”

    聖人醒來不見皇後,敲了敲床沿。

    随侍的小太監知道這是在找皇後娘娘,如實說道:“田公公有事禀報給娘娘。”

    “何事?叫他進來。”皇後不在身邊,沒人再能猜出他想說的話,他只得忍疼出聲。

    張皇後很快帶着田禀忠進來,田禀忠把戰戰兢兢把話說給皇帝聽,皇帝聽了幾乎氣得要坐起身來,又因頭疼,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握拳捶床:“塞住她的嘴。”

    田禀忠終于得到禦令,可他哪敢真像皇帝命令的那樣塞住淑妃的嘴,太子還活着呢。

    皇帝心裏明白得很,這才兩天功夫,他眼睛充血,口角長泡,确實五內如焚。

    張皇後端來藥碗,安撫他道:“陛下龍體要緊,剛煎了下火的湯藥來,旁的都慢慢說,陛下先喝藥罷。”

    聖人頭疼閉目,張皇後知道他此時最關切什麽:“陛下放心,醫官每日都給那兩位徐氏女請脈,一有消息母後會報來的。”

    宮中的嬷嬷驗過了,那兩個徐氏女俱已“承過寵”。

    皇帝根本不相信,以太子的身子骨,臨幸一個都難,兩個更是無稽之談。

    他沉着臉,一字一頓:“等上兩個月,沒有就殺了。”

    張皇後應下,承旨太監送上厚厚一疊奏疏,都是是大臣們問太子身體安康的請安折,雪片似的堆在盤中。

    氣得皇帝連湯藥都喝不下,摔在榻前。

    臣子們列隊立在偏殿,正殿偏殿所有人都聽見玉階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從遠至近跑到殿門前時,張皇後輕輕屏住了呼吸。

    跟着東宮的太監和鄧太後身邊的王得忠一齊進殿來,二人齊齊跪倒在地,勤政殿殿內殿外一個挨一個跪倒一片。

    未到大殿的臣子跟已經等待在偏殿的大臣們,都知道大事不妙,全都湧到殿門前。榮王一系的臣子在私下交換眼色。

    張皇後一把握住了聖人在錦被上無力摩挲的手,她用力握着,沉聲發問:“何事。”

    王得忠道:“太子薨了。”

    聖人先是死力一握,心頭氣血翻騰,一口吐出血來。

    今日正是初一,裴忌正在殿外等待給皇帝問安,殿前已經跪倒一片,他“不良于行”,只能在臉上适時露出悲傷遺憾的神色。

    跟着便問身邊太監:“外祖母還在東宮麽?”

    “太後娘娘悲傷難抑。”

    裴忌當即便道:“我去看看外祖母。”

    身邊人趕緊擡他下勤政殿,輪椅直往東宮去。

    太子去死的時間比他們預料還要早。

    太子是先天不足,生來便弱。他三歲時因奔跑口唇指甲呈绀紫色,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醫官院診治說太子是心髒行血不足。

    所以他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習武,更不能拉弓箭。

    年歲越長,病症越重,所以太子也不能見人。

    從選太子妃,到徐家擇女送進宮,再到這兩個女人為留種爬上太子床榻。除了最開始的選正妃是他們挑起的,後來的事每一步全都順着徐家的心思辦。

    要不然,徐家怎麽能這麽容易把兩個八字宜男的孕女送進宮來。

    沒想到太子體弱至此,還沒用上後招,他就死在自己母親和外祖的手上。

    裴忌趕到東宮時,裏面已經換上一片缟素,鄧太後坐在東宮偏殿內,看見裴忌趕到,收起臉上一閃而逝的悲傷神色。

    第一句問的就是:“都預備好了麽?”

    裴忌點頭:“都預備好了。”早些晚些,不重要。

    但太子走的早一些,可以讓皇帝嘗一嘗失去希望的痛楚,想必母親此時是很高興的。

    鄧太後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走罷,我去看看你舅舅。”

    早已經有太監取來白服白冠,裴忌換過衣冠,跟在外祖母的身後,祖孫二人一齊回了勤政殿。

    太後交還權柄不管政事之後,就再沒召見過群臣。

    此番上前宮去,勤政殿前跪了一地正在紮白綢的官員們都紛紛擡頭。經年不見,太後竟沒見老,眉目舉步都還如原來一般。

    榮王一系的官員俱都伏下頭去,這時候太後去勤政殿,要議何事,大家都很清楚。

    鄧太後剛邁過殿門,就聽見兒子吊着口氣說:“徐氏,抄家滅族。”

    鄧太後開口打斷:“這就是你的第一道旨意?”

    聖人本來半躺在榻上,聽見母親的聲音,他擡起手來,示意張皇後扶住他,讓他能面向太後。

    鄧太後道:“即刻宣旨,晉封徐氏二女為太子良娣,太子良娣已有孕在身。”

    剛才的聖旨,承旨太監才只寫了一半,一手捧冊一手執筆。

    隔着紗簾,承旨太監瞧不見聖人的臉色,他前後一望,掀去方才那半張,記下太後所說,召告群臣。

    聖人在紗簾中動了動嘴唇,張皇後湊過去,笑意溫婉的聽了兩句什麽,而後她向殿內所有人宣布:“太子病故,陛下心痛難抑,将前朝事盡托太後娘娘。”

    聖人先怔後怒,他說不是這一句。

    他勉強睜大眼,腦袋兩側經脈搏動,那聲音不像是響在耳邊,像是響在腦骨中,他再張嘴再說什麽只覺天旋地轉。

    兩腿欲支起,卻一頭栽倒在榻上。

    外人看來,皇帝确實就像皇後說的那樣心痛難抑。

    張皇後趁勢哭道:“陛下!陛下要保重龍體啊!”

    太子身死,皇後和太後竟是一黨,她們根本沒被他打動,根本沒與他修好,她們在等待今日。

    聖人透過紗簾,他看見承旨太監要将“他”的第二封旨意送出去,他伸出手去,鄧太後已經到了榻前。

    一把按住了他,一如當年他在貞順門門樓上,按住她的手那樣。

    皇帝睜大眼睛看着他母親,從小對他百般呵護,一路為他清除障礙的母親,他張張口,喊了聲:“娘。”

    他還是小時候曾經這麽喊過。

    太後從選侍的位子開始爬起,懷孕晉位為貴人,生下兒子又晉位為嫔,由嫔至妃,而後一步跨越至皇後的位子。

    在她還是嫔位的時候,兒子這麽叫過她。

    不對,她當上皇後之後,兒子也這麽叫過她。

    他送妹妹和親之後,到引鳳殿去求見時,叫過她“娘”。

    鄧太後不應,她看着兒子的眼睛,聲音隔簾傳出去極遠:“傳旨下去,着百官至乾元殿朝會。”

    她說完便從榻階上走到殿門外,殿門徐徐關閉,殿中除了張皇後和幾個宮人太監外,只有兩位太醫官。

    所有人都擠在殿門邊,重重簾幕 間只餘帝後二人。

    皇帝兀自不信,他腦中飛快轉念,朝臣禁軍之中都有他的親信,怎麽沒人闖殿門?

    張皇後看他目光渙散還倉皇四顧,告訴他:“陛下是想找俞惟忠俞大人?還是想找衛指揮使?”

    “陛下放心,他們盡職盡責。”張皇後道。

    這兩年間,朝臣觐見都是隔着簾子,聖人稍寫幾個字,由皇後頒布聖旨。

    太子病故,事發突然,皇帝病中受不了刺激讓太後代管朝政,皇位又沒易位,只能說明皇帝的病比預料中更重而已。

    “田禀忠。”張皇後喊了一聲,“方才聖人旨意,傳了麽?”

    田禀忠回:“已經傳下去了。”

    “淑妃還在罵麽?”

    田禀忠繼續回:“淑妃娘娘沒了。”

    太子的喪報一傳到長樂宮,淑妃就不罵了,直到第一道聖旨傳來,說徐家女有孕。淑妃本已委頓在地,聽到徐家女有孕,她扶着宮人站起身來。

    還沒開心片刻,第二道第三道聖意接連傳進長樂宮。

    淑妃緊閉上殿門不出,等宮人們打開殿門時,淑妃懸梁自盡。

    張皇後一眼也沒看皇帝:“淑妃是追随太子而去,好好裝裹收殓,為她請封罷。”她這輩子都想當皇後,死都死了,追封皇後不可能,就追一個皇貴妃罷。

    譽王趕進宮時,只覺得一路上的大臣們俱都看向他,幾步臺階走得他膽顫心驚,直到看見乾元殿內輪椅的影子。

    譽王松了口氣,抹了把臉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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