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流逝。
后宫因为康熙亲征渐渐归于平静,没了需要她们争风吃醋的主,日子过得平淡温和。
长春宫,青黛照料着两个孩子,时刻关切着前方的动向,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安归来。
胤禑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记得四哥临走前再三叮咛,他是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额娘和弟弟,不能让人伤害他们。
虽然他人小,却也知道。
皇阿玛除了额娘以外,还有好多嫔妃,他也有好多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些人,肯定不服气额娘,嫉妒额娘得宠又生了两个阿哥,想要看额娘遇到不幸。
这会子,他正在逗额娘开心。
“额娘,你看,弟弟在对我笑呢!”胤禑一脸惊喜。
胤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奶香味,好闻极了。
转而他趴在床上,小手逗弄着胤禄的白嫩嫩的脸蛋,“朝朝,快点叫哥哥。”
胤禄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笑得无齿。
“朝朝,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孝顺额娘,还有四哥,我相信四哥也会对你很好。”
胤禑一脸认真,在胤禄耳边念念叨叨一大堆,说着胤禄根本还听不懂的话。
他伸手挠了挠胤禄的身子,成功地把胤禄逗笑,稚嫩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
青黛就在一旁看着兄弟俩嬉戏,心里很是温暖。真好,他们今生可以在备受宠爱之中快快乐乐地长大。
只是,心里不免挂念着远在前方战线的那个人。无数次祈祷希望胤禛平安回来,顺顺利利。
她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给胤禛写信,怕被人抓住把柄。
只能借着慰问康熙的信中,间接了解他的状况,知道一切都好,勉强才能放下心。
随后,青黛又带着胤禑去练字,胤禄则在乳母的照顾下缓缓进入梦乡,睡得可甜了。
胤禑乖乖地抓着笔练字,按照四哥教的姿势一笔一笔地练着。
不一会儿,他字练好了。
兴冲冲地捧着成果来到青黛跟前,将大字举得高高的,声调上扬:“额娘,你看,我写的字。”
青黛抬眼望去,手微微一顿,接过他练的字。
极其感慨,胤禑的字迹和胤禛越来越像了。
“暮暮真棒!”
受到额娘的夸赞,胤禑骄傲地挺起胸膛,嘴角微微抬起,转而又压下来,谦虚道:“我还得多向四哥学习。”
他笑得开怀,脸颊不由泛出两个梨涡。
再一次,青黛庆幸他长得像自己,若是像胤禛就不好了。
她轻轻地抱着胤禑,将他亲了又亲:“额娘的暮暮聪明伶俐,以后继续跟着你四哥读书,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儿臣明白。”
青黛目光飘远,声音轻柔而婉转,“你四哥一心对你好,你可要跟他亲近。若是有人说你四哥的不好,你万万不要相信。”
胤禑满口答应,又觉得额娘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还有些他没有理解的意思。
————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康熙出征已经三个多月了。
幸好前方战事形势一片大好,清军连连获胜,战胜归来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康熙病重的消息。
嫔妃们个个一脸担忧,她们都不希望皇上病故,太子继位。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若是继位,她们就会成了无权无宠的太妃,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会对太子俯首称臣。
此时此刻,众人都在操心前方皇上的病情,挂念着孩子们在战场上的情况。
而前朝亦是议论不断。
有朝臣支持太子迅速出宫,前去看望皇上,做好最坏的打算。说句大不敬的,甚至可能皇上会临终托付大清江山。
有朝臣则支持坐镇京中,监国事大,万一太子去往前方战场,京城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甚至,还有人心里已经开始想要从龙之功。
以索额图为首的党羽已经在盘算着若是皇上因病而故,该怎样守护好太子一系的利益?
毓庆宫。
太子举棋不定,坐立难安,心里自然是担忧皇阿玛,可又怕会有别的差池。
老狐狸索额图眼神微眯,闪过一丝精光,仔细地给太子分析当前的局势。
“太子殿下,您已经当二十四年的太子了。可皇上一向身子健壮,虎虎生威,不知道您这个太子之位还要当多少年?”
“况且,那些皇子阿哥逐渐长大成人,分薄了皇上对您的宠爱。怕是不久就会分封爵位,拉拢朝臣,组建势力,在朝堂上慢慢要与您抗衡。”
“远的不说,就说大阿哥,仗着他是皇长子,对您一向是不服气,又颇得皇上偏心。”
“眼下皇上身患重病,若是有个万一,臣等自然当仁不让地奉您为帝,入主乾清宫……”
太子脸色苍白,一再强调:“不,不行。孤自幼就被皇阿玛带在身边教养,更是于襁褓之际就被封为太子。孤不信皇阿玛不将大清江山交给孤。”
见状,索额图只能深深叹口气,苦口婆心。
“殿下,当年皇上立您为太子主要是为了安抚天下,收拢民心。如今,皇上岂能不忌惮您这位出色的太子?又岂能甘愿放权给您?”
“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太子若是没能登上皇位,只有死路一条。您争的不是皇位,而且您的命啊!”
“再者,您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天意,就看皇上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索额图手段老辣,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皇上这病太过危急,十有八九是没希望了。
他现在就是要稳住太子,只要事情顺利,太子继位,他赫舍里一族荣耀加身,富贵至极。
这时候的太子犹豫不决。
他明白索额图的意思,亦是愈发感觉到皇阿玛对他态度不再如从前。
权欲迷人眼,他心里很是彷徨,只能挥挥手让索额图退下,他且再仔细想想。
然而,还没得太子做出决定,后宫密贵妃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前往战场。
见状,太子最终还是过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密贵妃的骑术竟然这般好,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密贵妃一行人。
而胤祉,亦是跟太子随行。
此刻,跟从密贵妃的一行人充满了震惊。
他们是皇上拨给贵妃的亲卫,原本对贵妃不肯坐马车而非要骑马还有些怨言。
可没想到,贵妃娘娘骑术精湛,根本看不出从前是大家闺秀的汉人女子,竟然比他们这些八旗子弟还要出彩。
为了跟上贵妃的速度,他们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追。
很快,一行人到了康熙所在的阵营。
“皇上!”
青黛一下马,立即奔向康熙的营帐,所有人都惊讶她的到来。
梁九功恭恭敬敬地迎接她,感叹道:“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他原以为会是太子过来,可没想到居然是贵妃娘娘这样一个弱女子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风尘仆仆,头发散乱,嘴唇干燥,一看就是受了大罪。
而且,他是皇上贴身伺候的奴才,最是明白皇上此时情况极其危急,极其凶险。
青黛神情焦急,眼眶泛红,尤其看到康熙虚弱地躺在床上,消瘦许多,她不由地落下了眼泪。
在场伺候的一众宫人,无不感叹贵妃娘娘对皇上情深似海。
太医上前说了康熙的病情,是染上了疟疾。
这种疾病,他们还从未有过应对的法子,一时间无从下手,只能暂时开些方子,续住皇上的血气。
得知情况,青黛又哭又笑,擦干净眼泪。
转而对向太医说道:“万幸,本宫年幼时曾见过有人得了疟疾,后来因缘巧合用了一种名为金鸡纳霜的奇药,真的药到病除。”
太医欣喜若狂,赶紧追问:“敢问贵妃娘娘,此言当真。”
“句句属实。而且,本宫得知皇上重病缠身,特地从紫禁城带来了相应药物,恰恰带上了金鸡纳霜。太医不妨去试试药性,看看能不能救皇上?”
太医笑容满面,终于能松了一口气,这些天的愁闷一扫而清,莫名地相信贵妃娘娘所言,急忙忙去试药了。
梁九功亦是一脸笑容,十分庆幸贵妃娘娘的到来,简直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这等奴才,只有皇上在的时候才有荣耀。若是换了一位主子,只怕他不知会在哪个角落被人践踏。
他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回报贵妃娘娘的恩典。
很快,太医试药结束,发现确有奇效,立即给皇上用了,只等皇上慢慢苏醒。
日光透过营帐,泛着点点光芒。康熙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青黛趴在床边睡着的模样。
“青黛!”
他虽然之前因为染上疟疾一直昏昏沉沉,却也模模糊糊能感应到周围的情况。
他知道自己染上了极其棘手的病,伺候的奴才都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生怕被他传染上。
如今看到青黛守着他,康熙心中动容,患难见真情,能得一个真心人,实在不容易。
许是他的动作吵醒了青黛,许是青黛一直担心他的情况只是浅睡。
这会子青黛醒了,笑意满满,“皇上,您终于醒过来了,您没事就好。”
“青黛,你怎么来了?咱们的十五、十六还那么小,他们可怎么办?”
青黛笑盈盈地说道:“皇上,臣妾将孩子们送到了太后那儿,还有那么多宫人照看,不会有事的。”
别看太后不插手后宫事宜,可没有哪个嫔妃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犯事,更不敢在这个情况下对青黛的孩子出手。
梁九功又在一旁着重描述了贵妃娘娘日夜兼程骑马赶来,满身疲惫,又送上了金鸡纳霜奇药,一颗真心全在皇上这儿。
康熙眼里满是心疼。
他身为大清天子,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其实明白,嫔妃们心里在意的不是他,而且权势、子嗣。
如今青黛这般真诚待他,救了他一命,他都记在心里。
在他病重的时候,最危急的时候,是青黛不辞辛苦地送了了救命的药,是青黛毅然决然放下两个孩子也要赶过来照顾他。
青黛的爱,犹如黑暗之中一点光亮,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从此停留在心间,生根发芽,再也舍不得松手。
这会子得知康熙苏醒,其他营帐的几位阿哥迅速赶来,每个人神情上都是一脸担忧,嘘寒问暖。
康熙抬眼扫视了众人,面色沉沉,突然发问道:“怎么太子还没有到?”
阿哥们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青黛垂下眼帘,没有开口。
梁九功像是不经意地说道:“皇上,您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紫禁城,许是太子殿下还需要做点准备,才能赶到…”
哼!
康熙冷笑一声。
青黛一个弱女子都到了,太子的动作真是慢得出奇啊!
约莫过了七八天,康熙的病情都已经慢慢恢复了,才终于看到太子和胤祉的身影。
“给皇阿玛请安。”
“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只稍稍看了一眼太子,心里便有不满,暂且压制住,没有显现出来。
只见太子一身衣裳整洁,面容干净,体态、神情都极其得体,真是一个端方得体的太子!
还未等太子开口,胤祉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上来。
“皇阿玛,儿臣一千个一万个担心,真想快点见到皇阿玛。如今见到您脸色红润,万事安好,儿臣总是能放下心了。”
有胤祉作比较,更衬得太子不紧不慢,只是稍微问候几句,哪里是真情流露?
康熙心里怒火中烧,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营帐内静悄悄的,康熙眼中情绪翻滚,神情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