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吵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前面即将穿过高度污染区,大家安静一点,一会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前方开车的男人一句话让一车的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记住,无论多害怕,都不准发出声音。”男人郑重的警告,“想要话下去,就都安静一点。”
唐念跟车上另外两个女生一起检查通气口,确保不会有人类的体味从通气口泄露出去。
短时间内,车内将处于绝对密封状态,有人熟练地打开车上的方形制氧机,以保证大家不会窒息。
车辆封闭得很严实,别说活物,就是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
同样的,车里的人也出不去。
二十分钟,很快的。
只要穿过这片高度污染区,就能将剩下的路程缩短至七十公里,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透过厚重的三层钢化玻璃,唐念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这就是末日吗?
她感受到了一点震撼。
怎么……这么美丽?
天空透出一丝不寻常的紫粉色,变异的植物高大茂密,巨型蕨类上铺散着一层淡黄色的厚重孢子,随着微风,如橘黄色的烟雾般一团一团散在空气里。
色彩斑斓的巨型蘑菇此起彼伏,像童话中一幢幢梦幻诡谲的小房子。
蜿蜒的溪流两侧生长着巨大的藤蔓植物,上面开满了鲜艳的长满荆棘和锯齿的怪异花朵,花朵中央突出软肉般的细丝,正在如活物一样缓慢蠕动,在空气里卷曲舒张。
这和她想象中的末日截然不同。
人类文明退出舞台后,植物果然迅速地占领了世界。
藏在厚重植被下,依稀可以看到某些残存的建筑。
这里曾经似乎是城市。
所有人都佩戴好了防毒过滤面罩,抓住武器,眼睛透过车壁上一扇扇厚重的小窗紧盯着窗外。
神经高度紧绷。
行驶速度放慢,破旧的卡车在崎岖浑浊的污染区缓缓行驶,车轮碾压过丛生的枝条,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动静。
厚重的钢板是他们在这个残酷末日中的最后防线。
末日已经十年了。
也就证明,在游戏里的时间,唐念和那个实验室里的小果冻已经分开十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地图时间跨度太大,以至于让唐念觉得十年听起来倒还好,不算太漫长。
也不知道那个果冻怎么样了。
她的梦中情狗如果和她再见面了,还能认出她吗?
正想着,视线忽然凝在窗外某一个屋棚上。
唐念确信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可路过这片被掩盖在厚重植物中的棚户区时,莫名觉得有些的熟悉。
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并发生过不太美妙的记忆一样。
她抱着胳膊,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像是应激反应。
同行的人还在高度紧张地监视着窗外。
忽听有个女人无视队长之前的叮嘱,发出轻微的质疑声。
“埃比,你在做什么?”
“嘘!”
立即有人紧张地示意女人噤声。
可很快,视线就被某种古怪的动静吸引了。
唐念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不久前那个蹲在角落里的男人正背对着所有人,隔着衣物用力抓挠着自己的皮肤。
他的动作粗暴而怪异,力道奇大,衣物被拉扯得变形,透出某种不祥的血色。
“好痒……”
男人声音带颤,像是处在极度惊恐中。
“我觉得好痒,我身上好痒……”
他不停地自言自语,一声大过一声,很快就惊慌暴躁地撕扯掉了身上的衣物。
“好痒!好痒好痒好痒!”
“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它在吃我!它要钻出来了!”
离她最近的男人终于爆了声粗口,压抑着嗓音警告大家,“他被感染了,快离他远一点!”
唐念惊恐地看到,男人裸.露的皮肤下,有什么蚯蚓一样的肉状物,正密密麻麻扭曲蠕动,像是要撕裂那层薄薄的人体组织钻出来。
身前的男人已经迅速在枪口上套上消音器,对准男人的左心房。
意识到即将面对什么血腥的场景,唐念抬手想捂住眼睛,却意外在手心上看到一些墨水的痕迹。
她午睡时,手掌刚好压在上课刚做完的笔记上,上面记录了一些独特的音乐符号。
现在,那些符号正印在正模糊不清地印在自己的手掌上。
可这具身体不应该是游戏生成的吗?为什么带着现实世界的墨水痕?
某种恐怖的猜想迅速钻进脑海,唐念迅速向下拉扯衣领,果然在锁骨下方看到了一个暗红色微微凸起的疤痕。
这里是她做心脏手术时,插滞留针输液以及打止痛泵的切口,因为反复使用过太多次而留了疤,现在正印在这具身体上。
也就证明,这具身体,是唐念现实世界里的身体。
她带着自己的身体进来了!
不,不可以。
唐念是个绝对惜命的人,做游戏就是为了活下去,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身体因为游戏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她无法接受。
可现在,游戏让她的身体置于这么危险的场景当中。
为什么?
“砰!”
一声加过消音器的沉闷枪响在打乱了她的思考。
肉体撕裂爆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怪异的腥臭弥漫在空气中,隔着过滤面罩都挡不住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然而比那些味道更令人恐惧的是,随着肉体爆裂而散落一地的,在车厢里攀爬蠕动的肉状触须。
“什么鬼东西!”
女人一声惊呼,猛地跳上了座椅。
“糟了!”
不只是谁发出低呼。
“快离这些东西远点!它们在寻找寄生宿体!”
然而距离那具尸体最近的某个男人已经遭了殃。
满地扭曲的蠕虫似乎在寻找人类的肉体,第一个锁定的目标就是傻站在温热尸体旁的男人,它们带有某种腐蚀性,迅速钻透了男人缠在脚踝上的肮脏绷带。
下一秒,男人发出狰狞的痛呼。
唐念眼睁睁看到他的小腿处皮肤下鼓动出一条又一条蠕动的肉线,很显然那些蠕虫已经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快开门!跳车!”
“车门锁住了!”
不久前为了自我保护而严密封闭的车门,现在成了逃生的绊脚石。
眼看蠕虫又爬上另一个人的身体。
唐念握紧手里的武器,学着男人的动作拉下保险,低吼一声,“让开!”
“砰砰砰”几声枪响,她已经迅速打烂了门锁,一脚踢开了厚重的车门。
男人反应了过来,“都快跳车!”
唐念一把薅起旁边座椅上的靠垫,死死护住脸,率先抱头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