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带着瘦猴,“陪同”杨益一起上了甲板。
站在甲板上,遥遥望着江边码头。
随行的其他船只这会儿都已经一致靠去了岸边过节,只有他们这一艘主船排在了最后,还在江中摇动。
岸边码头张灯结彩,红红绿绿尽是元宵花灯。
再回头往江面望去,江面风高浪急,风凉如水,甚至江中月影都浮上一层月晕。
今晚实在不宜在甲板上望风啊。
杨益陪在身后,早将自己缩在了披风当中。
虽然周敞心中吐槽,但还是下意识地向乌黑又星星点点灯火连片的江面搜寻。
元亓在哪里呢?
是不是也一人凭栏远眺,独自伤怀?
瘦猴知道奕王的心思,也跟着一同寻找。
江面上还有不少往来船只,许是因为今日元宵都急着要上岸过节,却因拥挤而前后排起了长龙。
半天,二人什么也没找到,还吹了一肚子冷风。
周敞回头就发现杨益瑟瑟发抖。
毕竟刚才的酒劲儿也挺不了多久,冷风一吹早也散了。
既找不见元亓,也就向杨益道:“杨大人,甲板上风冷,你还是先回船舱,本王……”
话还没说完,瘦猴突然指向江心:“王爷,您看。”
周敞猛回头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你瞧见什么了?”
“王爷,那边……”瘦猴将身子探出船舷之外,拼命地指着。
周敞顺着所指再望过去,茫茫江面,除了陆续等待靠岸的船只,还是什么也没有。
瘦猴捉急,手一直指着一个方向跳脚:“那里、那里……”
终于借着月色,周敞终于看见了一道长长的挂连排灯笼的船身。
再使劲儿眨眨眼睛,将目光聚焦去船头二层。
一人身穿月白长衫,身披银青狐裘,长身玉立,站在画舫栏杆处,正独自凭栏远眺。
“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
周敞心里冒出这么一句,眼睛早已看呆。
皎皎月色之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江上寒风将那人银白的狐裘吹起,衣袂翻飞,就是那熟悉的身段与身形,不是那久违之人还能是谁?
“是吧,王爷,那是元小姐和柳娥吧?”瘦猴就在一旁得意聒噪。
周敞的眼睛根本看不见旁人,也无心去找柳娥在哪里。
“啊,是了……”杨益也早凑了上来,即便已经有几分老眼昏花也能确认。
瘦猴眼见自家王爷看呆,就朝画舫跳脚大喊:“元小姐、元小姐……”
周敞一下子尴尬,但要阻止,心底奕王的意识却又怎么也不允许。
江上寒风猎猎,瘦猴的声音送出去,就消失于无形,对方根本不可能听见。
倒是柳娥无意间往这边望过来,忽而惊喜,连忙指给元亓。
元亓也才乍然转眸,似定睛瞧了半天才看清了周敞,继而粲然一笑,清妍无双的脸甚至比月色还皎洁,就让周敞眼前瞬间一亮。
整个黑漆漆的江面都好像变了白天。
周敞还沉浸在那一片光亮里,奕王的意识已经冒出头,举手往前一指命令:“快靠过去……”
这一刻多幸运不下船过节的决定,主船还飘在江心,要过去也只是近在咫尺。
元亓那边也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周敞就错觉画舫也在调头。
瘦猴也麻溜跑到船仓一侧去吩咐守船的官兵调头。
然而,主船过大,调头不易,半晌周敞都没感觉到船身移动,眼睛也是不受控制只盯着元亓的画舫。
江面宽广,画舫本在江心,尚可缓缓靠近。
船分上下两层,灯火通明,越是靠近却越发现船上似乎没有几个人,一层窗户全部关闭,只有二层站着元亓和柳娥,还有几个随行之人。
周敞紧盯着画舫一点点靠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
这时高远和金润得了主船调头的命令也赶来甲板。
高远一上甲板,一眼就看见了画舫二楼的柳娥,眼睛一亮,然后就不能动弹,更忘了跟奕王见礼。
金润是始终礼仪周全。
周敞却也不等金润施礼,急不可待地问:“金大人,我们怎么能过到另一条船上去?”
金润就反应不过来奕王的问话。
瘦猴在旁指了不远处的画舫给他看。
“这……”金润为难,“殿下,现在江面风大,那又是艘画舫,恐怕搭了浮栈桥也是不稳,若是放了小船下去,恐怕也不稳妥……”
金润这一路上可谓是尽职尽责,把奕王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不必啰嗦,你只管……”周敞刚要强行命令金润。
瘦猴就在一旁拉扯周敞,低声提议:“王爷,晚上江上风高浪急,过到对面又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您跟元小姐同上岸去,赏赏花灯,逛逛市集,那不是更好吗?”
下午那会儿,周敞本就准了瘦猴跟着金曹司一起上岸游玩。
但因为奕王不去,瘦猴也就坚持随侍在侧。
因着今日寒风四起,风高浪急,待第一艘运粮的官船靠岸,已经是月上柳稍,大部分船只都靠岸艰难,许多船只都还飘在江面上。
瘦猴后来再想上岸,就变成了难上加难。
好在后来杨益带着人上了船,否则瘦猴只会更加觉得无聊无趣。
现在有了元亓这个借口,自然要怂恿奕王上岸一游。
周敞原本对今天这个日子毫无感觉,但现在见了元亓,就是心境大不同:“你说的也对,那我们就先靠岸、靠岸。”
瘦猴就开始朝画舫方向比比划划,示意元亓的船跟着他们的船一同往岸边靠去。
元亓也不知听没听懂,始终没什么反应。
周敞回过头去,遥望码头上的人间灯火,五颜六色的彩灯,人影传动,刚才还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却只嫌船慢:“金统领,这样靠过去,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上岸?能快则快呐。”
金润更加为难:“殿下,咱们的官船还都堵在前面呐,已经将许多商船调往其他码头,今天是上元灯节,这一处是北既城外最大的码头,许多船家都是在这里赏灯的,因此人多船也多。还需殿下耐心等上一阵子。”
周敞也就没有办法,眼看着远处五彩斑斓的星星点点,倒是又冒出一个念头,问瘦猴:“猴子,我们还有多少钱,都取来,我要上岸买花灯。”
还没等瘦猴回答,忽然船尾一名官兵跑过来,高声禀报:“大人,似有可疑船只靠近,可能有水匪。”
“水匪?这里怎么会有水匪?水匪不是都在海上吗?”金润话还没说完,几人头顶就有“嗖嗖”火光划过。
船尾方向顿时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不好,是咱们的船,保护奕王殿下。”金润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往四周警戒。
周敞一下子愣住,这什么情况。
倒是眼睛不受控制回望江面,本是寻找元亓的画舫,却骤然发现江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十几艘黑压压的乌篷船,正在快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