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服官令刘居也是个精明之人。

    早在程昱与他相询之时，他便猜到新上任的县君八成是奉命来处理睢阳那边的事儿了。

    刘居数年前就曾托父亲的关系，向京中奏报过睢阳那边的恶劣行径。

    可睢阳那边的“首脑人物”是何等出身？

    纵使刘操的老师乃是大名鼎鼎的徐州彭城国广戚姜肱（字伯淮，也难以在朝中掀起任何波澜。

    更何况刘居所托关系乃是同为汉室宗亲的彭城人刘恭。

    刘恭祖上刘恺，字伯豫，永初六年（112，代张敏为司空。元初二年（115，代夏勤为司徒。

    到了汉安帝时期，刘恺成功当上太尉。刘恺少子刘茂，字叔盛，彬彬有礼，历位出纳，桓帝时为司空。

    如此出身的刘恭与刘操为师兄弟关系，按理说应当将刘居所遭遇之事如实上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刘恭他乃是由泰山党魁羊陟提拔而起，而泰山羊氏世代与陈留圉县蔡氏交好（姻亲。

    圉县蔡氏正是蔡邕所在家族，刚好蔡氏想要染指锦绣产业，被刘居无情拒绝，因而怀恨在心。

    得知刘居的诉求后，蔡邕干脆让刘恭将刘居的奏表压下。

    一直到去年，宫中一众妃子表示襄邑锦绣质量越来越差，天子派人前往陈留调查，这才发现其中猫腻。

    就是不知这调查员到底有没有两头吃“回扣”，在刘宏面前胡诌八咧一番，故意没将实情表明。

    如今，刘居好不容易等来一颗救命稻草，怎么也要抓在自己手中。

    刘炳抵达襄邑的当晚，刘居就亲自送来了二十金。

    话里话外都在向刘炳暗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刘炳欣然笑纳，倒也不是看上了这区区二十金，而是不收下刘居的贿赂钱，他便始终无法与刘居建立起真正的联合关系。

    因此，有时真不是某些人不想当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而是人在其位，有些事不得不为。

    有些钱不收，有些方便不开，那这官位也就甭坐了。

    时间一晃来到五月，沮授被举茂才的消息传到襄邑，刘顺亲自写了一封恭贺书寄给沮授。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消息为刘顺所得知——五月壬午，有白衣人入德阳殿门，亡去不获。

    董仲舒曾说过：“天地之物，有不常之变者谓之异”。

    在其理论当中，“异”是随着“灾”而发生的，他将“异”的发生作为一种启示，对上级起警示、约束作用。

    自从进入光和元年以来，天灾（地震不断，异象（日食频生。

    这月又发生白衣人在北宫最大的德阳殿虚空行走，身影飘忽，无法捕获之事。

    而且，此白衣人一边游荡，一边沉吟：“我梁伯夏后，教我上殿为天子。”

    梁冀图

    -----------------

    “伯夏”乃是大将军梁商的字，“伯夏后”指的是梁商的后代，正巧他的儿子梁冀也是大将军，字伯卓。梁商、梁冀父子二人都是在汉恒帝时期活动并死亡的人物，却在灵帝朝显灵，这“异”自然在暗指些什么。

    刘顺向贾诩询问其中隐喻，贾诩答：“‘伯夏’乃故大将军梁商字也，‘伯夏之后’为梁冀。梁冀为先帝合中常侍所诛，其心怀怨恨，故假灵异而恶（u今上，隐言今上同宠宦官，不配其位。”

    贾诩的解释与刘顺心中猜测不谋而合。

    刘顺还有更深层的理解，是贾诩完全想不到的——士大夫集团察觉到天子有废后的心思，想用罔杀同为外戚梁氏之事，告诫当今天子莫要肆意妄为，不然天子的位置可不一定能坐稳。

    “我梁伯夏后，教我上殿为天子。”

    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深意，刘顺越来越觉得自己想得不差。

    在一旁皱眉沉思的程昱这时开口：“‘伯夏之后’亦可为梁冀之子梁胤。梁胤以为其父冤死，故还魂以视人。”

    贾诩眼眸流动，接着程昱的话说道：“建和元年（147，梁冀之子梁胤未立寸功，乃封襄邑侯，食邑万户，满朝皆惊。或许，我等可以此为引，做些文章。”

    建和元年是贾诩出生年，因此他对这一年的事有过详细了解。

    “怎么个做法？”

    刘顺见贾诩脸上带的笑容有些瘆人，不由抖了一抖。

    贾诩双眼微眯，说道：“梁胤，梁国。”

    “嘶！”

    不需贾诩细说，刘顺与程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此毒计也！”

    程昱说得大声，可嘴角却挂着笑。

    刘顺摆手道：“大可不必如此。扯上梁王怕是不妥，姑且抓几个睢阳来的商队之人，给他们扣上梁氏余孽的罪名即可。”

    贾诩补充道：“襄邑也有不少睢阳人常驻，仲德兄已经将之一一查明，正可借此时机全数铲除。”

    “嗯。”刘顺点点头，“一定要拿到口供，口供一定要不露丝毫差错。”

    贾诩、程昱相视一笑，点头应喏。

    二人起身离去，出了府邸，程昱对贾诩道：“文和，少君与你我二人乃同道之人也！”

    贾诩微微一愣，随后抚须大笑。

    是夜，襄邑大锁全城，于城中大肆搜来自睢阳之人，大力清除其隐藏于城中的眼线。

    一处睢阳李氏设立在城中的总铺内，李永的从弟李驰被街道中的吵闹声惊醒。

    “外面发生何事？”

    李驰的妻子先行起身问道。

    “他娘皮的，这些偷货的小贼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别让老子抓到他们，不然”

    骂骂咧咧的李驰刚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愣当场。

    “你你们是谁？可知我是何人？”

    李驰磕磕巴巴地发问。

    此时，李驰正房院内正立着数十披坚执锐的甲士，带头之人乃是武明。

    武明抖了抖钢刀上的血渍，掀开兜鍪，冷笑道：“李驰，我劝你不要抵抗，咱可以给你个体面。”

    “哪里来的奸人，不知我李家身后站的是谁吗？”

    一名妖娆女子揽着衣服从室内走出，指着一众官兵呵斥道。

    “哟呵，还是个美人。”武明笑意更浓，“谁能拿下这女子，这女子便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