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莫那将父亲扑倒,用盾牌挡在父亲身上。
可第一轮弩矢并非瞄准前排人员,而是落在了宇文部中段位置。
即便所有人都举着木板,但巨大的动能加持下,木板与蔡侯纸无异,瞬间破碎。
没有起到防御作用也就罢了,尖锐的碎屑反倒对宇文部的勇士们造成了半致命打击。
由于木板都举在头顶,不少碎屑径直迸射进了他们脖颈之中。
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被扎中大动脉的人全都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相较而言,被弩矢命中大腿,将腿骨射了个对折之人还算好命,但也仅仅是暂时的。
碎裂的腿骨从其表皮穿透而出,导致创口面积扩大,失血量激增。
在这本就寒冷的冬夜之中,不出片刻,便有数十人因失血过多,身体失温而亡。
“放!”
夏育一声令下,第二轮弩矢飞上天空,携鹰隼俯冲之势飞向宇文部所在。
方才夏育依靠经验判断出敌人已经非常接近,他不得不命令全军列阵,就地发动攻击。
他原本的计划是尽量将敌军拦截在靠近山上守军位置,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一轮射击过后,见到敌军来势被阻,夏育立刻命令第一排五十人向前移动二十步,后排人员发动射击。
之后是第二排向前,交替射击,后排抛射,前排平射,如此往复,稳扎稳打,逐步将阵型前压。
宇文部被持续不断的弩矢压制得寸步难行,窦统这会儿已经带人追了上来。
“畏惧不前者,斩!”
窦统愤怒地喊出这六个字,窦璋举刀在前,将拖后的宇文部士卒挨个砍翻,就连受伤瘫倒在地之人也没有放过。
前有强弩催命,后有窦氏横刀,宇文部在这片狭小地形中进退不得。
天堂与地狱仅有一线之隔,原本还在庆幸没有遭受箭雨袭击的宇文莫那,此时已是泣血不止。
“呀啊!宇文部的勇士啊,随我杀光没鹿回部的狗杂种!”
宇文莫那胸中怒火百丈高,其余之人同样痛恨窦氏所为,新仇旧怨在这一时刻爆发。
宇文普回想要拉住被逼得发狂的儿子,可这会儿的宇文普回也已经动摇。
“罢了!”
宇文普回哀叹一声,捡起钢刀,折返回身,向窦氏所在杀去。
窦统好似早就料到宇文部会反,双指并拢向前一指,窦氏部下张弓搭弦将冲在最前头的宇文部勇士射成了刺猬。
手中只有钢刀的宇文部众无比绝望,他们呐喊着、咆哮着,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就是能靠近几步。
窦统好像有法力加持,在宇文部面前画出一道红线,没有一名宇文部之人可以迈过这条红线。
数百人惨死当场,宇文普回心知此时想要死中求活,唯有回身去投了汉人。
还不等宇文普回做出这个决定,转机突然出现——尹端、侯桢率军从两侧山上杀出!
方才鲜卑内讧互相攻杀让尹端、侯桢二人呆愣当场,天赐良机就在眼前,二人火速冲下山头,援助处于绝对劣势的宇文部。
尹端、侯桢站在半高不高的位置,向窦氏部队射出数百箭矢。
“汉军怎敢下山?!他们”窦统惊愕万分,多年为将的他立刻调整心神,发号施令,“璋儿,你在此指挥,为父去顶住汉军!”
“父亲小心啊!”
窦统重重点头,回身往部队尾部走去。
“列阵,列阵!不要惊慌!”
一连砍杀数名惊慌冲撞之人,窦统很快将部队镇定下来。
这支部队的中层指挥,全部为从小修习兵法、参加过大小数十战的窦氏子弟。
只要他们还在,混乱就只是暂时的。
窦统深知,只要坚持到慕容部到来,战局就会立刻扭转。
尹端、侯桢也认识到这一点,正带兵向下冲击,企图切断慕容部与窦氏所部联系,配合后续到来的夏育部全歼这批鲜卑精锐。
夏育这边一直不见有鲜卑人冲出来,正好奇间,宇文普回用生硬的汉语喊话道:“我们投降,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宇文普回,宇文莫那带着数百宇文部战士从峡谷中走了出来,他们高举着双手,但手中仍然握着兵刃。
“放下你们手中武器!”
夏育大喝道。
“汉人,你能让我们活吗?”
宇文普回隔着数十步叫喊道。
“可以!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跪在原地别动!”
宇文普回与宇文莫那对视一眼,点点头,率先扔下了武器。
宇文部其余人也纷纷放下武器,跪了下去。
夏育问宇文普回:“谷内发生何事?”
“回将军,没鹿回部想要趁机灭掉我宇文部,但突然遇到汉军从山上冲下来”
“混账!”夏育大骂一声,“他们下来的太早了!”
夏育紧忙留下一队人手,在此看守宇文部众人,他则率领剩下的人火速前去支援尹端、侯桢。
夏育已经顾不上在狭窄地形无法展开阵列,长矛使用受限这种事。
他再不过去,等到尹端、侯桢腹背受敌,那两千汉军就是瓮中之鳖,必定全军覆没!
夏育发出号令:“弃矛,上刀!”
上一次他主动放弃长矛阵列优势,还是在建宁二年(169。
当时,夏育与田晏为数倍于己的羌人围困在矮山之上,士卒皆心生怯意,正是夏育、田晏二人带着数百精锐在前,雪夜中奋力拼杀直至破晓时分,斩杀数千羌人,最终一路追杀至射虎谷,围而歼之,斩首近两万,其余所获不可胜数。
与那日不同的是,今次是为了救同袍,而非自救。
不出所料,尹端、侯桢果然被窦氏与慕容部前后夹击,陷入险境之中。
好在汉军装备精良,尹端又在极限之中抢先下山,抵挡住了慕容部前进的脚步。
侯桢则背靠山峰,双排列阵,与窦氏展开激烈搏杀。
“喝啊!杀!”
窦璋勇猛无匹,亲身陷阵,如猛虎下山般突进侯桢军阵左翼。
“不好!”
侯桢眼见左翼崩溃,却无计可施,心生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