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消灭那小队后金游骑兵的夜晚就地埋了五名难以忍受瞎眼疼痛的伙计后,张子才一行人更是在随行向导的指引下玩命的向西连夜狂奔。
一连几日,张子才在睡梦中都忘不了那名苦苦哀求自己给他个痛快的伙计,从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中看到了绝望与无助,以及自己用匕首捅进他胸口时他眼神中的解脱与释然。
当时张子才的大脑是“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心是扑腾乱跳,七上八下,对着同车的伙计嚷道:“叫你们他妈的不管!”
其他三名伙计闷不作响,他们确实是实在对自己人动不了手,即使全程目睹了伤者的痛苦与哀嚎,但是要他们亲手杀死朝夕相处了几年甚者十几年的好同伴确实是做不到啊。
在其他有伤病员的马车上也上演了这一幕,除了一个叫杜老二的竟然猛地将插进自己眼眶里的重箭拔了出来扔出窗外,身旁人急忙给他进行了包扎止血。
张子才听后也猛然一惊,暗叹:“真是有三国演义里夏侯惇的豪迈风范。”
张子才给埋在大漠的五人都用木板写好了墓碑,待到将来让他们的后人可以来祭拜,同时也将这笔账记在了天杀的鞑子身上,发誓定会替死去的伙计们继续报仇。
“我们到了,张先生!”随行而来的向导陈老栓站在张子才马车前作揖道。
半酣中的张子才猛地醒来,立即开车门下来道:“有劳陈师傅了,我们终于成功到了。”顺势转了一圈看向周围众伙计爽朗的大声说道。
看到前方的大片蒙古包及三三两两巡逻的斥候,杜老栓与前来接洽的那个蒙古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挥手让张子才一行人跟着他走。
坐了三天三夜马车的张子才屁股都快磨破皮儿了,下来走走也是极好的,马夫们也都下了马车牵着马跟在后面走。
进了他们用木板搭成的寨门,看着连绵几十里的蒙古包,感觉还是蔚为壮观的,察哈尔部还是实力尚存的。
到了一顶大蒙古包帐前,那名蒙古人示意众人停下脚步,然后自己快步低头躬身钻了进去。
不多时,两名蒙古婢女掀开帐门,一个梳着牛头角双辫子的蒙古贵族少妇带着一众侍从向张子才等人款款走来。
只见这女人身着华丽的蒙古袍,头戴金色饰品,脚踏软底鞋,她那挺拔的身姿和优雅的举止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沈记商队伙计们不由自主的整齐排列成一横排并低下头,他们都收到了这女人从上到下的强大气场,料定指不定是哪位蒙古的大贵人,所以礼节上不敢有半点怠慢。
只有张子才还目不转睛的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女人看,他根据自己的学识与对历史的认识大概猜测出了这应该是林丹汗“八大福晋”中的一位,又看到这位如此国色天香,莫不是历史上有名的“囊囊大福晋”?
就是他想着的这会儿功夫,那女人也一眼注意到了这个清瘦英俊小生对自己的直视,先是嗔怒,这个汉民竟敢对自己这个大福晋如此无礼,虽说现在的蒙古大汗日渐式微,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但转念一想,还不是因为自己生的太美了,自己对于这种眼神也早已经习以为常,这个俊后生又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被这么个年轻英俊的汉族小生欣赏也是自己太有魅力了。
她想着想着竟不自然的娇笑起来,张子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作了个长揖并介绍了自己及同伴。
这女人听后表示出了对张子才一行人的极大兴趣,也亮明自己的身份。
张子才暗道:“果然猜的没错,就是蒙古察哈尔林丹汗的囊囊福晋。
想到这儿不由得身上打了个寒颤,因为他想到了后来这个囊囊福晋的一系列行为与事迹,而且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说汉语,虽然很生硬蹩脚。
“你们运来的这批货除了绫罗绸缎以及珍贵药材还有什么稀罕之物呀?”
听到囊囊福晋又接着问道,张子才双手前后并拢躬身拱手道:“回大福晋的话,稀罕玩意儿在下还真带了些来,有女人梳妆用的西洋镜和可观察远方用于军事和航海的千里望远镜哈!”
听到这囊囊福晋眼睛一亮,对于自己还真是稀罕物儿,自己本就生在草原大漠,现如今还被后金赶的到处逃窜,部落的物资更是匮乏,这张相公的商队真说得上是来的恰逢其时。
张子才观察到这女人眼里射出的欲望光芒,忙让身边的刘响去车里拿来上好的西洋镜与望远镜给她看。
只见如此雍容华贵、身姿挺拔的囊囊福晋竟如小女孩一般蹦跳过来,从张子才与刘响手中拿来,一手对着小巧精致的西洋镜照着自己,一手拿着长长的千里望远镜看向张子才。
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在镜中的女人更显光彩照人、容光焕发,看着如此娇妍的自己,女人竟不自觉的咯咯咯乐了起来。
张子才被这蒙古贵夫人当着这么多人望着自己看,感觉有些不自在,并且这个女人还举着望远镜走向自己,越来越近。
“哈哈!果然不错,确是稀罕物件儿!”囊囊福晋在距离张子才面部只有一寸距离时开心的说道。
本能向后退了一小步的张子才讪笑道;“大福晋喜欢就好,这些马车里的货物本就都是卖与您这样慧眼识货的美丽尊贵客户的。”
“嗯,本福晋全都要了,具体价格你们与本福晋的管家商量妥当即可。”囊囊福晋脸色微红的说道,貌似对于张子才的话很是受用。
其实这囊囊福晋对代表先进文明的汉文化也是很感兴趣的,并且她志向高远,少时便许下“立志要嫁世间最好男儿”的宏愿,即使嫁给了当时蒙古第一人的林丹汗,但面对强大的大明甚至逐渐兴起的后金都是有种天然的虚心学习的意识。
张子才准备领着囊囊福晋身边的管家到大帐侧后方的马车车队,共同清点下货物计算下价款。
“张相公且慢,清点货物的事你我都交由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本福晋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
“不敢不敢,大福晋有事但说无妨,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子才作揖道。
“很好,那就随本福晋一同入帐坐坐吧。”囊囊福晋对于强大的对手都是尊敬且亲近的,因为他要学习他们的强大与先进,而张子才又是大明国有学识的读书人,天然就有种想要靠近了解的感觉。
在一众伙计讶然的目光下,心中也是忐忑的张子才跟在囊囊福晋及两名婢女身后踱步蹭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