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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沉船旧案,何谓清白
    景旸的软轿先于凊葳的停在春晖门外,他下了轿便主动去迎凊葳。

    二人相携跨进院门,一路上凊葳都挽着景旸的手臂,直至看翡翠和乳母送景璘进了西偏殿,凊葳就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松了手,径直往寝殿走去,惹得景旸莫名所以,二话不说示意福禄等人不要跟随,急忙去追凊葳。

    凊葳偏头,看院中的内侍宫人都陆续往前院去了,仍不理景旸,快步进了殿内。

    景旸刚跨进一只脚,却看凊葳突然停下回头一手顺带上一扇门,一手拉他进门,待到景旸站稳回身再看,凊葳已然将殿门的门闩反锁,不禁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凊葳靠在门上冷冷道:“你老实跟我说,我大哥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他了?”

    “你是傻吗,今天在家被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景明在查他吗?”

    “景明明目张胆地四处调档本,全太微宫的人怕是都知道了,我当然也知道他是在查沉船案啊,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太子当的着实糊涂,且看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嘉琼是当年的漕运总督,詹事府里以兆瑞祥为首的,基本都是从东都和吉州的漕运任上调来的,你就不怕自己受到牵连?”

    “我素来不参与漕政,且因我与阮家的关系,父皇也不准我过问这个案子,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你哥这件事我都只是听说,细节一概不知,景明查案凭何会牵连于我?更何况那些人都是父皇钦点指派来的,难不成父皇还要害我?”

    “只怕景明查到他们头上,若真有什么,你会连坐,被治一个管教不严的失职之罪。”

    景旸晃神,诧异道:“怎么,你不信我?”

    “我若不信你,我会这么避人地问你吗?”

    “你今天刻意告诉景明你大哥未婚妻的事,你是想帮他对不对?”

    “你难道不觉得大哥这件事很蹊跷吗?若非被施压而权衡利弊,我阮家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告奸以自证清白。”

    “阴私奸宄岂是那么轻易就会暴露倒台的。”

    “难道就因为没有实证,任由这个案子变成死案冤案吗?”

    “葳儿你冷静一点,你大哥也是我的表兄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件事单凭正义和证据也未必能解决啊!便是如父皇一般手握天下大权,他也有被事态掣肘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得已而为之。”

    凊葳潸然泪下,“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不想爹娘再枯守煎熬,等到了百年之时仍得不到一个结果,我更怕此间有隐情会不利于你。”

    景旸最见不得凊葳哭,急忙抱她在怀,轻声安慰,“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良久,凊葳情绪稳定下来,一边拭泪,一边又问:“不过话说回来,大哥的案子尘封多年,何以又被景明翻出来?”

    “正因事隔多年,父皇突然默许景明插手此事怕不会那么简单,你最好不要过问,更不要让爹娘知道这件事。翻案成了便罢,若败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父皇要旧事重提,更奇怪的是,景明他从小就喜欢唱反调,事事皆要跟父皇对着干,怎地突然就揽下旁人都避之不及、触霉头的活。”

    凊葳惊讶地仰起头看景旸,忐忑道:“那凌芸会不会受牵连,那阮家会不会也有危险?”

    “此案虚悬已久,我觉得仅以景明之力,怕是难以彻查清楚,我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若真如此凶险,那不查也罢。”凊葳哽咽,“我只想我的家人都好好的。”

    “放心,这件事要是真闹大,父皇会把控住全局的。”景旸揽凊葳入怀,“别担心,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的。”

    凌芸回到明居的时候,福祐正哆哆嗦嗦地在院中打转,看凌芸这尊救命菩萨从天而降,他猴急地迎上去,点头哈腰,作揖行礼。

    “主子可回来了,您且快进去瞧瞧殿下吧,这也不知殿下哪里又不爽了,那不许靠近的劲儿又上来了。”

    看福祐冻得满脸通红,凌芸叹气,“我晓得了,你赶紧回屋里烤火去吧,别再着了风寒。”说着回头示意秋菊,“你也回去休息吧。”

    推开虚掩的门,见里面没点一盏灯,借着廊下灯笼的红光,只瞧大氅丢在正堂椅子上,回身关上门,小心摸索再往里进,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凌芸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咧嘴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细看竟是一只靴子横躺在东间的地毯上。

    在圆桌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顺手先脱了大氅放在桌上,然后点了桌上的蜡烛,得见光明,转头一看,发现这人竟半扯着被子和衣蒙头倒在暖阁里。

    凌芸大气也不敢出,索性先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踩上脚床,慢慢地爬上炕,俯下身想要替景明盖好被子,可刚一伸手去拉被角他就醒了,猛然回头瞪大双眼看她。

    凌芸吓得下意识缩回手,却不想膝下一滑,她竟直直地倒下去,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景明的身上。

    看他一脸阴沉,凌芸也不敢责怪他惊到自己,尴尬一笑:“嘿嘿,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吧。”

    说着急忙爬起来坐着,伸手将景明抱住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乖哈,你睡吧。”

    正打算回身去换衣服,却不想景明突然抬手揽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哎你——”

    凌芸并未得到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觉得一瞬窒息。

    “哎!你咬我干嘛?”

    凌芸挣扎起身,“不咬你,你能放开我吗?”

    景明捂嘴委屈道:“很疼哎!”

    “嗯?我没使劲啊,你等着,我点灯看看。”

    “点什么灯啊。”

    凌芸立马会意,抬手在景明胸口捶了一下,“别闹了,你就不能正经睡觉吗?”

    自景明从吉州回来,就格外黏着凌芸,视之如珍宝般宠着疼着哄着。

    “我哪里不正经了?”

    话音未落,凌芸就又被景明扯进怀里,感觉凌芸又要躲,景明紧紧将她圈在怀中,“你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听了半天景明的心跳也不见他说话,凌芸悄声道:“睡了?”

    “没有。”

    此时景明收起玩闹的心思,“对不起。”

    听着声音太过正经,凌芸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干嘛突然道歉?”

    “你跟皇姐说了。”

    “嗯。”凌芸撇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

    “所以”凌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是大哥对吗?”

    “嗯。”

    “你打算怎么做?”

    “还他清白。”

    阮凊名,系镇国公阮戎韶之妻、苏布德郡主奇音嫡出长子,生于烨和元年腊月初八,袭镇国公世子爵。烨和十九年武举传胪,诏封东都总督漕运部院守御所千总。烨和廿年,迁东都兵备道。

    烨和廿一年九月初七,河东漕船于东都府境内接官厅辽州与杯犀厅安平县交界太资河遇雷雨触礁,二十船相继失火,漕粮尽毁,船帮及随行领运千总、押运同知通判等官员无一生还。后经查,漕船年久失修,不堪重负。

    诏令涉案官员除殒命者,相关州县官、兵备道、粮道等官员连坐,依律处置。次年五月,诏谕撤阮戎韶镇国公爵位,改阮戎歆承袭,罢阮凊名镇国公世子爵,顺位由阮凌君承袭。

    凌芸很清楚凊名于阮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本该在光荣簿上写下最辉煌耀眼的篇章,可属于他的那支笔却在下笔的刹那折了。若非他突然离世,父亲和大伯也不会撕破脸分家。

    他的离开近乎让大伯和大伯母丢了半条命,而今日才得知,有人为他直接丢了一整条命。花样年华戛然而止,两个家庭的悲剧,是家族的损失,更是朝廷的遗憾。

    作为阮家的成员之一,凌芸很清楚,凊名的因公殉职是明面上烨帝给的体面,而暗地里他们都在传,是凊名玩忽职守未查清漕船有问题以致漕船触礁起火。

    阮氏世代功勋一朝蒙尘,阮家被人戳尽脊梁骨,所以,镇国公世子再不能是他阮凊名,甚至在阮家祖陵,他的衣冠冢都不能立碑。

    自然,凌芸是不信传言的。东都沉船案尚无铁证定凊名的罪,单凭涉事官员和当地百姓的只言片语实在不足为据。当下,显然景明是在烨帝的授意下要重翻旧案,那么凊名的昭雪之日也不远了。

    凌芸正感动着,想要说些什么谢谢景明帮阮家。哪知景明突然推开她,翻身背对她,“好了,正经睡觉。”

    凌芸被他唬得一愣,坐起身,直朝他屁股狠踹一脚,气道:“神经病啊你!”

    “刚刚就是对你的惩罚,让你又跟皇姐打我小报告,回头我又得挨批。”

    “什么?你还敢惩罚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大庭广众之下把我一个人扔在永裕门那里丢人现眼,我跟你姐姐告你一状又怎么了?”

    感觉凌芸一定在背后作势要打他,景明回头威胁她,“别怪我没警告你哈,你要是敢跟我动手,我保证你今夜无眠!”

    凌芸一听这话便有些怂了,毕竟每次景明都言出必行,可她也不甘心,“你给我起来把衣服脱了再睡!说了多少遍了穿外袍不许上床躺着,你每次都当耳旁风!”

    “又不是第一次不脱。”

    “你不热啊穿着睡?”

    “不热。”

    “那你别盖我被子,都给我蹭脏了!”凌芸说着去拽被子。

    “都说了不许跟我动手了!别怪我不客气啊!”

    一时两人闹起拉锯战,“我没动你呀,我扯被子关你什么事啊!”

    “你都是我的,被子自然也是我的。”

    “你睡这里,我到床上去睡。”

    看凌芸摔了被子,回身欲下地穿鞋,景明急忙爬起来抱住她的腰哄着,“错了错了,我的错行了吧。我脱衣服,被子咱俩一起盖。”

    “谁要跟你一起盖被?”

    “我发誓,纯盖被,纯正经睡觉。”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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