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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有贞不贞
    汪靖英眼前一黑:还要面谈?

    这个小子,可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汪贵还在院子里闲逛,不一会,就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汪贵定睛一看,倒是熟人。

    小太监张顺举着个纸卷,从汪贵的身边经过,拍响了寝宫的大门。

    “出了什么事?”汪靖英本来就没睡着,轱辘一下便翻身起来。

    张顺扑通一下跪倒,将那纸卷高高举起,递到了汪靖英的眼前:“陛下口谕,从景和门递进来的!”

    “兴公公说,这是陛下给汪千户的口谕。”

    汪贵:不是吧!

    这么着急?

    不是一宿没睡吧!

    既然是交给他的口谕,汪贵便大模大样的走过来,跪的当当正正。

    内宫已经下钥关闭,朱祁钰的口谕只能由兴安从门缝里递进来,这也是明宫的旧例。

    一般来讲,内宫下钥之后,各宫人员都会相应的减少活动,当然包括消息的传递。

    但是,夜里也肯定是有消息要递送的,为了内宫的安全,绝对不能轻易打开大门。

    于是,重要的消息就会从门缝里递入。

    所以,虽然是皇帝陛下的的口谕,却也只有一张纸,锦盒是递不进来的,只能凑合了。

    而宣布旨意的人,也从朱祁钰身边的兴安,变成了就地取材的坤宁宫张顺。

    对宣旨这件事,张顺还不算太熟练。

    他清了清喉咙,这才把那纸卷展开,朗声道:“中军千户汪贵,殿前应对无状,着中军千户降为百户,罚俸三个月。”

    汪贵抬头,一脸震惊:降了官职,还要罚钱?

    天啦撸!

    …………

    “瓦剌逞凶,京师危在旦夕,臣冒死一言,朝廷当以南迁为是!”

    南迁!

    南迁!

    距离京师之难,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但是,当初的这一句豪言壮语,仍然时时萦绕在徐珵的耳边。

    每每想起,他就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什么叫做拍马屁拍到了驴蹄子上,看看徐珵的下场就知道了。

    有人升迁,进了内阁。

    有人掌权,军政大权一手掌握。

    再看他徐珵落下了什么?

    不过是一身的骂名而已!

    京师大难之前,是翰林院侍讲,京师大难之后,还是翰林院侍讲。

    既没有得到升迁,也没有被贬官。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或许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大明遭逢那样的大难,作为中枢朝廷的官员,既没有在土木堡扑街,也没有被卷进朝廷纷争,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在徐珵这里,这件事就过不去!

    绝对过不去!

    他毁的肠子都青了!

    想当初,私底下议论南迁的大臣,又岂止他徐珵一人?他一个吴人,想回南直隶,有什么问题?

    徐珵自诩智谋无双,处处都算计,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翻了车,别人都没有倒霉,却只有他徐珵被朱祁钰当成了箭靶。

    为什么只有他徐珵这么倒霉?

    区别到底在哪里?

    谁让别人都把南迁的话放在了心里,他却说出来了呢?

    现在朝廷坚守京师,徐珵这种建议南迁之士,自然是不会有好待遇了。

    可是,徐珵的艰难,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翰林院侍讲的这个差事,谁干谁知道。

    身为一个被朱祁钰讨厌的大臣,还要时不时的去和他面对面交流,为他讲解各种前朝的经典。

    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幸好,徐侍讲也不是凡人。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徐珵绝对不允许自己就此沉沦,既然皇帝陛下没有撤他的职,那他就还有运作的可能!

    首辅家中,陈循听到徐珵来访,自然是亲自出来迎接。

    一看到陈循,徐珵就一脸的忧愁。

    “大司徒,于廷益阻我上进之路,此人之卑鄙下作可见一斑!我不能就这样被他耽误了,大司徒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循抚着胡须,徐珵和于谦的矛盾,他是很清楚的。

    这个源头,还起自于京师危难之时,那个时候,作为兵部尚书,于谦是力主留在京师抵抗瓦剌入侵的。

    而那个时候,徐珵是建议南迁士人当中的一员,两个人就有一个天然的立场上的矛盾。

    正所谓做贼者心虚,对于徐珵的不同意见,于谦并没有放在心上,操练团营,整顿京营,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和徐珵的这点矛盾,实在是排不上号。

    可是,徐珵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自从被朱祁钰厌弃之后,徐珵就想尽了办法向上攀附,很自然的,他想到了于谦。

    现在朱祁钰的面前,最大的红人,非于谦莫属。

    徐珵也是个拉的下来脸的人,只要能为我所用,管他有什么前仇呢?

    徐珵很坦然的找到了于谦的养子于康,请求他能够代为向于谦美言,助他升迁。

    这些事情,徐珵都和陈循商谈过,虽然陈循认为,国子祭酒这个差事并不适合徐珵,但是,他一心以此为目标,陈循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看来,这个梦想是破灭了。

    “你也不必多想,老夫当初就说了大司氏之职不适合你,你是个做实事的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静待时机,一定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陈循敷衍几句,非但没有让徐珵怒气消减半分,反而更加激烈了。

    “大司徒不必好言劝我,我知道,必定是于廷益从中作梗!想当初,因为我提议南迁,他就看我不顺眼,怎么可能助我升迁?”

    于谦:老夫冤不冤?

    是老夫让你来找我的吗?

    “话虽如此,廷益的脾气你也清楚,你本来就不应该走他的门路,会有今日的结果,你是应该想到的。”

    徐珵恨恨道:“于廷益!”

    “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理想中的职位不能拿到手,这件事,责任必定是出在于家人的身上!

    要么就是于康应承了下来,转头又没有和于谦明说,要么就是从于谦那里就否定了徐珵!

    现在京师近半用人之事的决定权,都在于谦一个人的手里攥着,他说徐珵行,徐珵就行。

    而现在徐珵不行,那只能说明,于谦就认为他不行。

    “元玉,不必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机会多得很。”

    徐珵抬眸,凶光毕现。

    仇恨的种子,早就已经在他的心中种下了,陈循一句话,这种子便生根发芽了!

    “大司徒,近来元玉的运道,不是一般的差,看来,升迁无望了。”

    “或许,大司徒可否举荐我转任他职?”徐珵试探道。

    他这也是没办法,既然都能拉下脸去求于谦,他还能没有请求过陈循吗?

    只不过,从一开始,陈循就以徐珵不适合国子祭酒之职,把他打发了,徐珵不是个固执的人,他已经看出,陈循也不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他,让他晋升。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元玉,翰林院侍讲乃是清贵之职,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又为什么一心要转任?”

    “哼!”徐珵吭了口气,愤愤然起身。

    “对别人或许是如此,对我就另当别论,我这个侍讲,现在就是既不清白,又不显贵,既是升迁无望,我也不想留在京师,倒不如到地方上做些事情,总好过在这里浪费时辰!”

    “这倒是个好想法。”陈循赞许道。

    “你是有能力的人,到地方上历练一番,也不是不行。”

    “老夫定当帮你留意,这个你可以放心。”

    “倒是在别的地方,老夫认为,你可以做些努力。”

    徐珵眼前一亮:“大司徒请说!”

    竟然还有转机?

    徐珵兴奋了,热血沸腾了!

    他是个打不死的人,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都要折腾到底。徐珵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大大的力量。

    陈循自然知道他的心事,徐珵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现在,陈循正是需要这种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放他去地方上的。

    给他一点甜头尝尝也正常。

    “老夫认为,你该改个名字。”

    “改名?”徐珵很震惊。

    “怎么?”

    “你就没想过?”

    “现在的你可谓是霉气缠身,一人的姓名,也是气运所在,所以,古人才对命名之事如此看重。”

    “一个好的名字,不但可以叫的响亮,还能让好运聚集在本人的身上。”

    “一个好名字,别人称呼百次、千次,那好运岂不是百倍千倍的聚到了你的身上?”

    徐珵大惊,姓名和气运,这不是他老徐最擅长的事吗?

    糊涂啊!

    怎么早没想到呢?

    徐侍讲热爱阴阳术数之学,不管是观察天象,还是测算八字,都相当的擅长。

    可惜啊,到了关键时刻,却忘记了自己的特长,还得是陈循提醒,他才想起。

    徐珵惭愧道:“大司徒既有此言,看来,已经有主意了。”

    他伸出了手,送到了陈循的面前:“还请大司徒赐名。”

    陈循欣然点头,在他的手掌心比划了几下。

    “元亨利贞,贞者,正也。自有南迁之言,元玉你在朝廷上就饱受指责,人人皆言你不贞不正,我看,你就改这个名字,给他们看看!”

    徐珵凝视着手掌心,仿佛那掌纹也幻化成了笔画。

    “有贞!”

    “好啊!”

    “从今往后,我就叫徐有贞了!”

    “不过大司徒,我听闻,大司徒在乾清宫力主迎回上皇,气势慷慨激昂,简直是佩服的很呐!”

    “我认为,只要大司徒在大朝会上继续坚持,那于廷益必定不敢继续从中作梗!”

    现在的徐有贞对于谦是个什么态度呢?

    坦白的说,就是all谦。

    说的更明白些,但凡是他徐有贞反感的事,就一定是于谦做的,是也是,不是也是!

    陈循摆摆手:“元玉此言差矣,这一次乾清宫中和老夫作对的,还当真不是于廷益。”

    “那是谁?”还有这种猛人?

    “高世用!”

    “是他?”

    “他为何……”

    “会不会其中有什么缘由?”

    陈循做了个止的动作:“不必多虑,高世用不过是在和老夫作对而已。”

    徐有贞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司徒不必放在心上,螳臂当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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