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吐槽被张芳梅抓了个正着的许东民,可一点也不怵,他朝站在院内的张芳梅大声喊道:
“张芳梅,这大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来,快来给我记上,我背下一根两块的下来了。”
姑娘脸皮薄,加上她刚刚定睛一看,怎么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面孔,关键还是一个这般清秀的男生。
这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平日里天天跟一帮子糙汉子混在一起,倒觉得没什么,此刻张芳梅听进耳朵里,却觉得异常刺耳,不禁又羞又恼:
“催催催,催魂啊,我不要去拿计数本怎么记啊!”
说完,逃也似的往院子里边一个房间跑去了。
许东民两眼一翻,这张芳梅今天怎么回事,我刚刚好像看到她脸红了?还是现在天刚亮我没看清?
不对啊,这都六点半多了吧,天都大亮了。
好一会儿,张芳梅才从屋子里出来,许东民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这张芳梅今天吃错药了?
只见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张芳梅,换了一套衣服,原先的简单的蓝色长袖黑色长裤不见了,换成了一条红色连衣裙,头发也不是简单的扎在身后,而是扎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前面。
“你干嘛?磨磨蹭蹭的,快给我记上啊。你耽误这工夫,我都又背下来一根了。”许东民喊道。
张芳梅白了他一眼,掏出专门计数的本子,走到那一堆杉木面前,看到上面确实码了一根新的杉木,不过她还是数了数,确认是比昨天多了一根,这才在本子上许东民的名字后边,记上了一笔。
这时许东国给许东年介绍道:“这是林站的会计,叫张芳梅,和你同年,专门负责计数,你背下来每一根杉木,都要记得找她记好数。”
许东年便对张芳梅说道:“你好,我叫许东年,麻烦你了,梅姐。”
张芳梅一听,皱了皱眉,说道:“叫什么梅姐,你几月的,我指不定比你小呢。”
“九月。”
“我就说吧!我十一月的,东年哥!”张芳梅开心地喊道。
这时远处响起了喊声:“张会计,快给我们记上。”
四人一起朝那处看去,只见前前后后一共有五个人,各扛着一根杉木,正往这边走来。
许东民一拍大腿,囔道:“吴家村的都下来了,真是耽误事,大哥,我上去了,老五,你记得背细的,别跟二哥一样逞强。”
说完,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那五个人走近后,也跟之前许东民一样,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肩上的木头卸了下来,码放在那一堆杉木上边。
张芳梅连忙走近,依据每个人背下来的杉木是粗的还是细的,在本子上每个人的姓名后面,记录了下来。
那五个人卸下木头后,和许东国简单打了个招呼,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许东年,之后没有任何停留,又回头上山去了。
不过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留在了后面,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张芳梅瞧,估计是想上前去说几句话,但大概是碍于许东国和许东年在旁边,就一直没说话。
还是张芳梅喊道:“吴鹏,你还不继续上山去,再背一根下来吃早饭了。”
名叫吴鹏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站在许东国和许东年身旁显得矮一些,精瘦,皮肤黝黑,但看起来力气不错,刚刚背下来的,也是2块一根的粗杉木。
吴鹏也顾不上许东国和许东年在一旁了,对张芳梅说道:“你穿这条红裙子真好看。”
说完,便风也似的跑掉了,追上了他们同村的那几位。
张芳梅却是赶紧看了眼许东年,然后跺了跺脚,囔道:“要他说!”
……
上山路上,许东国和许东年解释着在林站这里背木头大家的习惯。
一般是早上五点出头就起床,洗把脸趁着天刚蒙蒙亮就进山,六点半左右背下第一根木头,然后便是准备吃早饭。
吃完歇会儿,七点多上山,能再背下三根的样子,到十点多十一点,日头就大了,气温太高,下山之后大家便不再上去了,歇着,吃中饭,吃完中饭午睡休息,等到四点左右再上山,有那勤快的,三点就上去,背到六点多七点,下午能再背两到三根。
天黑了就不能再进山了,很危险,一是路看不清,背着木头很容易受伤,二是可能有野兽,会伤人。
这一天下来,最多能背六到七根木头,这还是勤快的,有的一般干完上午,下午就是休息了,或是等到五点多才上去,背一根下来。
下午天气太炎热,要是没风,在山里走会很闷,容易中暑。
所以,要是勤快,又力气大,按一天背六七根粗杉木算,一根2元,一天就能挣12-14元。
当然,能做到一天六七根都背粗杉木的寥寥无几,许东民算一个,其他村里的也有一两个人。
更多的是像许东国,上午早起能背根粗的,吃完早饭第一根来根粗的,下午上山头一趟再背一根粗的,其他就只能背细的。
这样一天能挣9元。
再有的,就只有起床头一趟或者头两趟,能背粗的,剩下的,都只能背细的了。
这样一天能挣7元。
力气小的,像老二许东泰,只能背得动细的,一天背五六根。
这样一天就只能挣5元左右。
“大哥,你们辛苦了。”路上,许东年由衷地感叹道。
上一世的今天,他即将要被许昌仔他们押着到镇上派出所去,然后出来后,都是一周后了,并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们在山上背木头的具体情形,当然他也没有心思去了解。
因为出来后,他更加沉闷,人更加话少,用奶奶的话说,仿佛丢了魂似的。
走在村里都有些抬不起头,虽然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村里人看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坐过班房出来的一样。
每次他走过村里人多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地贴着墙角跟走,然后眼角瞥到大家聊天的模样,都觉得大家是在议论自己。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年,他才慢慢把魂捡了回来。
只记得,父亲带着哥哥们,在山上前前后后背了跨度大概小半年的木头。
当然不是每次背满一个月,一个月中能背个七八天左右。
然后家里便盖了后面自己和哥哥们住的那几套房子,分了家。
许东国笑着说道:“这点苦算什么,能挣钱就行,挣完钱要盖房子,不然年底你娶了老婆,可不得住新房子!难道还带着城里来的弟妹,挤在老屋里?”
许东年还想说什么,便看到山路前方,父亲许文忠和二哥许东泰,正一前一后各扛着一根木头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