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潼还是没有，回头看姜白一眼。
因为他真的害怕，若是看见父亲那半是哀求，半是绝望的双眼，他回到落冥渊的决心，会因此动摇。
姜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但也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当年，七侠齐聚，成功杀死了魔教教主留殇，魔教因此覆灭。虽然云天之前，也是武林盟的一员，武林盟没有想要她命的意思，但他们却认定，云天肚子里的你，是留殇的血脉，因此不想留下祸根，所以想抓住云天，让她生下你之后，立马杀了你。云天为了保护你，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他们便一直，在追杀云天。我虽然成功，只身引开了一部分追兵，但也因此跟云天走散。为了掩护云天逃跑，你叔叔留下来，跟武林盟的人周旋，可却不幸被抓。为了逼问出云天的下落，那群畜生，居然丧心病狂地，将你叔叔的脸，按在燃烧的炭盆里！”
姜白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表情痛苦地，剧烈咳嗽着，仿佛当年受这酷刑的，不是他的弟弟，而是自己一样。
他长叹了一声，接着道：“自然，你叔叔就算，被炭火活活烧毁了半张脸，也没暴露云天的行踪，不然云天当年，若是被武林盟抓住，你今天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
中年男子走上前，一边认真端详起了萧山潼，一边道：“武林盟没能从我嘴里，问出你母亲的下落，她也成功逃走。我以为你和你母亲，都平安无事。可后来，东桃岭恶斗的消息传来，得知消息后，我立马赶了过去。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你母亲，也没能找到你，我当时以为，你已经惨遭毒手了。”
中年男子说着，情不自禁抓住了，萧山潼的手，道：“时间过的真快啊，当时你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现在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他们话里话外，都没有一个字，是逼迫萧山潼留下来的，但萧山潼只感觉，自己那迈向落冥渊的脚，此时却变成沉重至极。
萧山潼咬紧牙关，还是抬起沉重的脚，朝殿外走去。
姜启盛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你身上流着轩朝的血，独孤昭月生性多疑，若是让她知道这事，她不可能再相信你。”
“何止不相信他啊。”
木锋寒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添油加醋道：“独孤昭月想灭轩朝，势必会斩草除根，你轩朝皇子的身份，若是被她知道了，她肯定会杀了你。萧山潼，你可别忘了，连江寒砚威胁到她之时，她都能亲手杀了他，更何况是你？”
说着说着，木锋寒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笑道：“哎呀，这么好玩的事情，就应该赶紧告诉她。”
萧山潼脚步一顿，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双暴怒的双目。
那闪动着熊熊怒火的眼中，滔天的杀意，毫不掩饰。
姜启盛走上前，沉声道：“木锋寒说的，不无道理，独孤昭月若是知道了这事，她不可能再相信你。她又那么心狠手辣，动手杀了你，也不是不可能。”
萧山潼斩钉截铁道：“那就绝不能，让她知道！”
姜启盛愣了一下，道：“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你这是何必呢？”
他这一问，就像利刃割断了，紧绷的琴弦。
萧山潼嘶声喝道：“因为我做不到，对她刀剑相向啊！”
姜启盛长叹出一口气，道：“我也理解，你..............”
“你理解？你理解个屁！你怎么理解？！谁能理解？！”
萧山潼嘶声力竭地大喝着，似乎心中的悲痛，酸楚一股脑地喊出口，就能好受一些了。
“是她，当初接纳了，那个毫无心机的我，为我在这乱世提供庇护！在我身中冰灵仙，活不过二十之时，是她带我去天伦山散心！她为了保护我，不惜忤逆她的师父，一次又一次的，在七侠手中救下我，甚至跟七侠发誓，若是我来日学会功法，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她便以死谢罪！当年面对东桃岭和轩朝大军，更是为了从木锋寒手上救下我，冒险从战场上抽出身！”
萧山潼捂着脑袋，继续嘶声大喊道：“即使你们是我的血亲，但让我站在轩朝这边，攻打落冥渊，以她为敌，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大喊声，震的整个屋顶都在颤抖，回音萦绕耳畔，久久消散不去。
良久，那绝望嘶喊的回声，才渐渐消失。
那中年男子站在萧山潼的面前，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决定站在独孤昭月那边，帮助她剿灭轩朝，杀光我们所有人？”
“我.............”
萧山潼一抬眼，那猩红扭曲的伤疤，便映入眼帘。
明明伤疤是长在他的脸上，可萧山潼却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此时都在被烈焰炙烤一样煎熬。
好半天，萧山潼才从咔咔作响的咽喉中，艰难挤出一句：“我............我也做不到。”
“哈哈哈哈----------”
木锋寒的大笑声，冷不丁传入耳中。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萧山潼，看样子十分享受着他的痛苦，道：“要么帮轩朝，杀了独孤昭月。要么帮独孤昭月，杀了你的血亲，亲爱的弟弟，你没有第三条路选。没关系，你若是现在选不出来，那我来帮你一把，我会将这事，告知独孤昭月。”
萧山潼死死盯着，正在大笑的木锋寒。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萧山潼对他，已经彻底动了杀心！
木锋寒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了，萧山潼那不加掩饰的杀意，但他毫不在意，继续笑道：“我真好奇啊，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一边是一路相互扶持的战友恩人，你到底会怎么选择。”
他挑衅地晃了晃掌中的长剑，道：“放心，我一定努力，活到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天。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