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将明未明。
育阳城以南,一支五千人的军团,正借着天色未亮的掩护,沿着淯水东岸向北疾行。
“哒达哒!”
一骑斥侯由北飞奔而来,勒马于蔡和跟前。
“禀将军,我们已先期刺探过,育阳敌军并无防备,城外也未见敌军踪迹。”
蔡和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蒯异度果然不愧我荆襄第一谋士,那刘备绝计料不到,我们会擅自用兵,偷袭育阳吧…”
赞叹过后,蔡和马鞭一扬,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军,吾要在天亮之前,对育阳城发起突袭!”
号令传下,五千荆州军奔行更急。
曙光将升之时。
育阳城的轮廓,终于映入了眼帘。
蔡家在此城附近,有着大片的田产,蔡和来过不止一次,对育阳城也算轻车熟路。
借着晨光远望,只见城头守军寥寥无几,显然是一副疏于防备的样子。
“魏延!”
蔡和凝视着城头那面“魏”字旗,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他记得魏延这个名字。
当初这个寒门之徒,正是隶属于自己麾下,官职不过一小小屯长。
原本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么个小角色的存在。
只因半年之前,这个魏延上书,公然指责他用人不公,为自己不受提拔而叫屈。
蔡和怎么可能容忍这么個小角色,对自己公然叫板,当即将魏延从屯长贬为了什长。
再然后,这个名字,便再未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甚至他几乎将这件事忘掉。
直至不久前,他惊奇的发现,这个魏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刘备麾下大将!
还兼领育阳令,将他蔡氏在育阳的田产,尽数以武力强行夺去。
蔡和这才想起,这个魏延曾为他的部下,还遭他贬斥过。
“魏延,你以为你投靠了刘备,就有底气敢藐视我蔡氏了么。”
“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蔡氏的底蕴!”
蔡和冷冷一哼,拔剑在手,向前狠狠一指:
“全军听令,随吾一鼓作气,踏平育阳!”
“给我杀!”
进攻的号令下达。
号角声陡然间响起,刺破了清晨的沉寂。
五千余荆州军,轰然而动,如潮水一般,向着育阳南城涌去。
蔡和眼中,燃烧着志在必得之色。
他要趁着魏延疏于防备,在这清晨守卒最犯困的时机,一鼓作气袭破育阳城!
兵流滚滚,直扑育阳。
育阳城头。
龚都正半弓着身子,猫在城垛下。
近千余士卒,同样披甲执刃,躲在城垛之下。
露脸的士卒,不过百余人而已。
号角声响起,隐藏已久的士卒们,神经陡然紧绷起来。
龚都探起头来,向外一张望,只见晨光下,无数荆州军正袭卷而来。
“魏文长说的没错,荆州军果然想偷袭!”
龚都眼中战意狂燃,蓦的跳将起来,拔刀喝道:
“全军听令,现身迎战!”
战鼓声响起。
躲藏于城垛下的一千士卒,陡然间直起身来,原本空荡的城头,转眼间密密麻麻布满了刘军。
城下。
正策马狂奔的蔡和,眼见城头有变,不由吃了一惊。
适才城头守军还寥寥无几,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兵马?
什么情况?
莫非他行踪已为魏延所知,那厮提前已做出部署,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蔡和脑海中思绪翻滚,脸上惊色骤起。
但旋即,他便发现城头守军,不过千余人而已。
“我五倍于敌,纵然魏延那厮早有准备,又能如何!”
蔡和一声冷哼,脸上重燃不屑,挥刀再喝:
“传我将令,敌军兵少,不足为虑!”
“各部继续攻城,先登者重赏!”
士气稍挫的荆州兵,斗志转眼恢复如初,继续向着育阳扑去。
转眼间,五千大军便已卷至城下,百余张云梯树起,荆州兵开始争先恐后,向着城头爬去。
龚都则督促一千守军,拼死抵挡。
兵力悬殊,在荆州军五倍兵力的狂攻下,守军渐渐不支,城头失守似乎已近在眼前。
蔡和剑已归鞘,心思已不在督战上,开始琢磨着稍后如何向刘表写奏表,将这场突袭的责任,全部推在刘备身上。
育阳城西,淯水畔的苇丛中。
魏延口中嚼着一根苇枝,冷笑的目光穿过苇丛,正死死着那面“蔡”字旗。
身后两千余刘军将士,个个已是热血沸腾,跃跃欲战。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景略军师,当真有几分张良再世的风范呀…”
魏延啧啧叹服着,低头看向了手中那道锦囊妙计。
萧方在其中叮嘱他,多派斥侯于穰县,日夜监视蔡和动同。
但遇敌军倾巢而出,便分兵两路,一路由龚都率军,坐镇城中正面抵挡蔡和进攻。
另一路两千主力,则由他亲自率军,提前一日埋伏于淯水畔的苇丛之中。
因是这两千余人,是伪装成护粮队分批出城,又是提前一日借着夜色埋伏,故而未能引起敌军细作警觉。
蔡和先期派来的斥侯,只顾侦察城池四周,却忽略了河畔苇丛,便未发现这支伏兵。
魏延便如视小丑一般,看着蔡和从他眼前经过,嚣张狂妄的对育阳城发起了进攻。
“咱这萧军师,真是厉害啊,蔡和那厮果然前来偷袭!”
“魏将军,咱还等什么,动手吧!”
胡车儿已是激亢无匹,眼眸激动到充血。
“呸!”
魏延吐掉了口中苇枝,翻身上马,长刀一指:
“胡兄,你率你一百凉州铁骑开路破阵,我统步军随后掩杀。”
“你我联手,杀那蔡和一个片甲不留!”
胡车儿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声狂笑,翻身上马,纵马拖刀杀奔而出。
一百西凉铁骑,如一柄漆黑利刃,滚滚冲出苇丛。
魏延一夹马腹,随后跃出,统领着两千步军伏兵,向着正在攻城的荆州军袭卷而去。
正刻。
蔡和已想好了奏表该怎么写,重新抬起头来,目光射向城头。
眼见守军抵抗顽抗,他不由被激怒了。
“亲卫军听令,给本将一并压上,半个时辰内——”
蔡和霸道的喝令未及出口。
左侧方向,陡然间响起士卒们的惊声尖叫。
蔡和下意识到回头一看,霎时间眼珠爆睁,陷入目瞪口呆之中。
侧翼方向,数千刘军竟如神兵天降,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向着他侧翼狂奔而来。
一百铁骑更是冲锋在前,呼啸如风。
就在他还没回神来,铁骑已如利箭,刺入了他的军阵。
顷刻间,侧翼陷入一片大乱。
西凉铁骑的威力,此刻是尽显无疑。
胡车儿开路在前,手中长刀如切菜砍瓜一般收割人头。
百余铁骑,则跟随于后,一路所向无前。
仅仅百骑,便在眨眼间,将荆州军阵拦腰打穿。
“伏兵?”
“这些伏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这…”
蔡和惊到脸色煞白,仿佛见鬼一般。
就在他震惊错愕之际,两千刘军步卒,已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荆州兵军阵被铁骑冲破,再被步卒这般掩杀,霎时间是土崩瓦解,望风而溃。
“该死,我竟然中了魏延那厮的诡计!”
蔡和咬牙切齿怒骂,却不敢再逗留片刻,拨马转身大叫:
“撤退,全军向南撤退——”
为时已晚。
十几步外,魏延的血目已锁定了他。
“蔡和狗贼!”
“哪里走!”
伴随着一声怒啸,魏延一人一骑,冲破乱军,霎时间如铁塔般横亘在蔡和跟前。
手中长刀卷起漫空飞血,拦腰横拦而至。
蔡和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急是举刀抵挡。
“轰!”
一声闷哼,一声惨叫。
蔡和连人带刀,被轰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当他口吐着鲜血,挣扎着想爬起来时,魏延的滴血的刀锋,已垂在了他眼前。
“蔡和,认得老子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