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是你见识浅!”
王巧安嘴巴向来是不饶人的,尤其是当别人诋毁自己哥哥的时候,当即就瞪着杏眼咋呼起来,“我哥不但认识草药,还懂得给人治病呢!”
“哈哈哈!”
哪知道,话音刚落,张桂花又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玉珠嫂子,这没听说过骆驼蹄子还能走猴路的,禹安祖上都没那种根儿,他自己就能学会治病?”
“算了算了,我说多了你又该生气了。”
“下午咱们一起去后山挖野菜,你到底还去不去?”
王红河和李玉珠心里终究是没底,听她这样说也不好争辩,只好任由他们笑话去了。
只希望王禹安真的能争口气,不说多,哪怕换回来几毛钱让村里人瞧瞧!
顶着大中午温暖的太阳,大家伙儿各自回到家中。
由于下午要去山里挖野菜,李玉珠到家就开始准备午饭。
被人嘲讽一通,王禹安本来是要抓紧时间炮制金银花的,可家里就这么一口大铁锅,他也只好等着一家人都离开之后再开始。
李玉珠和王巧安吃过午饭,便提着竹篮装上铲子离了家门。
父亲王红河忙着箍旧木桶,没工夫理他。
再过些天,地里就要开始灌溉了。虽然生产队有水车,但水渠只能延伸到地头,想要把庄稼浇匀,还是离不开扁担。
于是,大中午的,就只有王禹安一个人忙碌着。
一边翻炒金银花,一边往灶膛里添柴。
现在已是初夏,天气逐渐炎热,一通折腾下来,弄得他满头是汗,甚至还不小心把草木灰抹到了脸上,整得跟唱大戏似的。
哪知道,正熏得流泪睁不开眼,女儿谢花语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自己狼狈的老父亲,小丫头乖巧地拉起了风箱。
王禹安终于松了口气,钻到门口狠狠喘了几口。可看到这才四岁的小家伙儿帮着自己干家务,心里一时间有点不是滋味,宠溺道:“乖宝贝,爸爸一个人可以。这屋子里烟太大,等下再熏到眼睛,你快出去玩吧。”
哪知道谢花语小大人儿似的坐在灶口,指着自己的脸蛋儿,露出洁白的小乳牙,盯着他咯咯直乐,嫌弃道:“爸爸丑!”
王禹安摸了一下自己脸颊,这才发现上面全是黑灰,自个儿也禁不住龇牙笑起来。
可注意到自己闺女幸灾乐祸的小表情,便报复似的冲上去,在她白皙的小脸蛋上抹了几下。
这下算是扯平了,俩人都成了花脸猫。
叽叽喳喳之中,父女俩完成了金银花的炮制。
炒金银花:需文火炒至深黄色为度。
金银花炭:需用武火清炒,炒至焦黄或稍黑适宜。
至于金银花露,炮制流程要稍微复杂一点,再加上从栾红缨那里骗……得来的金银花太少,不值当的,王禹安便没有制作。
等几斤金银花处理完,已经晌午过。
王禹安连忙拉着自己女儿到水盆前帮她洗脸,小丫头热得发根上汗津津的,瞅着就让人心疼。
扶着她小肩膀的时候,王禹安心中更是像被砸了一锤。
这小丫头也就脸蛋上还有点肉,身上简直瘦骨嶙峋,莫名地就让他联想到纪录片里那些饱受饥饿摧残的大头娃娃……
不行,自己闺女绝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虽然楚玉婷没良心,抛夫弃子,但他这个当爹的既然答应收养谢花语,就一定要照顾她周全,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
念及于此,他身上像是凭空增添了几分力气,忙活一中午,甚至都没有休息,直接就背上包袱去了公社。
到蒲山乡公社大概十几里路,而且都是盘山而行,特别难走。
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尽早在晚上之前赶回来,王禹安勾着头,走得十分匆忙。
搁前世,别看他都三十岁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似的,狗屁不通。
不承想,来到这个艰苦的年月,明明才二十岁,却已然明白责任二字的沉重。
或许,这就是身为人父带给自己的成长吧!
当一排平房遥遥在望,王禹安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松了口气。
蒲山乡公社,可算到了……
想起老栾头的嘱托,他没有做任何耽搁,径直来到了收购站。
蒲山乡不大,却一应场所俱全。
供销社、收购站、粮油门市部,甚至还有一家国营食店。
按理说百货店、副食品店、布店是要分开的,但是这种穷乡僻壤,全部整合到了供销社那处高耸的房子里。
至于乡卫生院却要更偏僻一些。
走进收购站的大门,王禹安甚至疑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废品厂,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杂物。
别说,半片水泥墙围成的院子里,在西南角还真堆放着一大片破旧锅碗瓢盆……
至于房屋墙壁上,则钉着一张张尚且带着干涸血渍的皮子。
有大有小,兔子皮最多,但也有山羊皮,甚至还有两张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皮子,平板似的贴在上面。
“同志,来干什么的?”
正当他打量那些皮子的时候,一位圆脸的女孩儿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看不出什么款式的制服,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冲他问道。
“哦,你是这里的领导?”
王禹安也换上了笑脸,热情地打着招呼。
哪知道,女孩儿听到他的话,捂着嘴咯咯一笑,胖乎乎的脸蛋子都红了几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否认,“你可别瞎说,我可不是领导!”
“领导正在里面忙工作呢。”
“你要干什么就赶快说吧,可别套近乎!”
这女孩儿长相十分普通,眼睛也不大,但是特别爱笑,脸蛋儿跟红苹果似的,让人好感顿生。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迎着她嗔怪的目光,王禹安龇牙一笑,把肩上的包袱放了下来,“听说这里收土特产,我弄了些上好的金银花,你给看看。”
“哦,打开。”
女孩儿探着头望了过来,随口道:“真是上好的?不好的我们可不要。”
“当然!”
王禹安心里一喜,连忙打开包袱。
顷刻间,一股子苦中带甘的味道飘了出来,与普通金银花淡雅的清香不同,闻起来带着些微的厚重。
“咦?”
女孩儿有点惊讶,抓起来一把刚想说什么,屋子里忽然有个中年人抹着嘴走了出来。
看年纪大概四十多岁,脑门上有点谢顶,光溜溜的,脸上的气色却很好,吃得红光满面。
不过,这会儿的表情却很不友善,人还没到就吆喝道:“什么金银花,这里不收药材,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