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以后,山林中的道路依旧泥泞,因此陈传不能马上就走,又在真常观待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土地干固以后方可行走。
救活了枣公陈传直接就成了真常观的贵客,当晚更是设酒杀鸡作食。
这酒还不是一般的酒而是摘取枣公枝上枣花,加入山中野蜂蜜炼成的枣花蜜酒。
这酒滋味清甜,最是温养滋补,加之口味清甜酒味淡薄,便是孩童也能喝上几杯,也不会尿床。
吃过一餐饭食,陈传径直回到房间中,真常观的道长们太过热情让他迫感不适。
但是这种心情他却理解。
“樱桃好好吃哦。”
回到房里,乌云仙还端着一碗樱桃坐在凳子上摇头摆腿的吃着。
他之前没吃过这种水果这会子吃上了便不肯罢休,也多亏他成了精怪,要是还是寻常小兽,这般吃个不停早就拉稀跑肚。
所以陈传也不去管他,自己在榻上坐定正在修行时,突然发现吉灵好久未曾出声。
“道友可曾见了吉灵?”
“他不在你的褡裢里吗。”
陈传打开褡裢,里头尽是一些杂物,却不见他身影。
“他怎么会乱跑,他那么胆小害羞。”
吉灵不见了,乌云仙也放下装着樱桃的碗走过来,神情有些紧张。
“他还在道观里,跟我来。”
乌云仙闭上眼睛嗅了嗅,瞬间捕捉到吉灵的气息。
二人随即出门。穿廊过庭,走的路径和白日的一模一样。
一直到了那处被真常观视为禁地的花园,清风正守在门口。
“见过先生,不知二位怎么来此。”
“实在抱歉,我身边有一同道他乃是木灵之属,想来应是被枣公吸引所以偷偷溜了进去,我得将他找回来。”
“是那个六寸的小童啊,是枣公找他过来勒。”
正说着话,一道小小的身影就从花园门口飞了出来。
“先生,你们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呀,你这么小的一个如果是走失了可怎么办。”
“是我冒失了,我忘记和二位先生打招呼了,不过先生你们看。”
吉灵摸了摸脑袋,嘿笑一声,伸手拿出来一个物件,那物件是一枚枣核,现如今枣核上裂开,一道口子,隐约能看到一点黄芽探了出来。
“这是墨池翁给我们的青枣,枣核竟然真的可以萌发。”
“是花园里的那位老爷爷帮我的,他说三枚枣核中灵性太少无法成活,便将三枚枣核中的灵性合而为一,这才让这枣核能够萌发出来。”
“他还说这枣核是他的后辈类。”
“那可真是巧了。”
陈传在听到枣公能结碧枣时,就这样猜想过,却不想真是这般。
云衔山那里的枣树,居然真的和这枣公有关系。
“虽说枣公每年都会结三百六十五枚枣子,可是最顶上的一百枚我们是不摘的,这些是留给那些鸟雀们吃的,或许有鸟雀摘了果子飞到了各地,若是机缘巧合碰到灵韵汇聚的地方就真的可以萌发出来。”
清风又跟着解释了一句。
“那就是说我们也有自己的枣树了!”
“太好了,那碧枣味道十分不错,手中这棵枣树长成每年都有好多好多枣子可以吃,那可太幸福了。”
陈传看见乌云仙畅想着未来,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薅了一把,“道友想什么美事,现在这枣核不过是刚刚萌发,若要等到长成不知要多少年,还有的等呢。”
“怕什么我还能活好久好久,总能等到。”
“说的也是。”
今夜的意外之喜,就是这枣核在枣公的助力下真的萌发了生机。
陈传也看过这枣核中灵韵匪浅,然后若真能长成,也当是灵树一株,自然是弥足珍贵。
他晓得这是枣公为了感谢搭救他于生死危机的谢礼。
又过一夜。天地清灵之气尽入陈传怀中,天光大亮山间雾气渐渐消退,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道友与我真常观有大恩,何不在此多停留一些时日,让我等好好招待一番。”
“我们身有嘱托,需要尽早赶去蜀郡延迟不得,因着山雨已经迟了一两日,这会子趁着天晴正要多赶路才是。”
“原来如此,那道友一路小心。”
“多谢。”
去尘子带着道观众人将陈传送到门口又赠上许多瓜果,尤其是那樱桃。
在得知乌云仙有一件荷包法器后,更是准备了将近一箩筐。
下过雨的大地土气勃发,空气十分清新。
一大一小两道声音渐渐走远,忽有山雾飘过飘过便再也看不真切,一同看不真切的还有这一座历经风霜的道观。
真常观在此立足数百年,早就修通了直达山脚的阶梯,所以陈传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只需要拾级而下就能走到山脚。
山中雾气未消行由之间便要多一份小心,一不小心脚滑摔下去,那可就万劫不复。
见此情形陈传,也不吝惜真气,抬手借来清风一缕,托住二人飞速往山下落去。
“天上的是什么”
“是两个人在飞呀。”
“神仙这定是神仙,求神仙保佑…”
从下往上飞的时候是很缓慢的,而从上往下因为有自身重量的缘故下落的速度很快,周围呼呼风声吹起,陈传也只听到下方传来两三声话语,更多的就听不清了。
约莫一刻钟,而人就又回到大路上继续向着目标进发。
乌云仙端着从真常观拿来的一个瓷碗,里头装满了樱桃。
吉灵就坐在他肩头上,这两个小童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的美滋滋的。
陈传也伸过手去,五指一握,便将碗中樱桃抓走一大半。
乌云仙拿眼瞧他一下,立马又从荷包里抓出一捧来,继续和吉灵边吃边走。
“噗。”
“噗。”
这一路上不知吐了多少樱桃核,没在道边草丛中,说不定过上许多年再走这条路时,道路两旁都会长起连绵一片的樱桃树,这就是三人的功绩了。
就这样又走了半日,周遭的山峦越来越多,各有险峻高耸,有的一面峭壁密布藤萝碧绿如瀑,还有的上头有无数兰草吐蕊,见到陈传几人走过,特地求清风送去一缕幽香,好让他们能见证自己的盛放。
诸如此类的奇景数不胜数,只能称之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要上去看看吗。”
乌云仙眼中有些跃跃欲试。
“以后再来看吧,咱们现在要忙着赶路,趁着现在晴好的天多走一些,要是下雨了可就寸步难行。”
“好哦。”
乌云仙虽然性子天生好奇好动,却并不执拗,陈传说不上去,他也就丢了这个念头,继续跟着陈传一道赶路。
……
那一场雨水似乎将天空中积攒的水汽耗了个一干二净,过后的两天都未曾下雨,这倒是便宜了陈传几人。
一处山坡,一株槐树,树荫浓厚。
树根底下被磨得锃光瓦亮尤为平坦。几乎是杂草不生,可见有许多人都曾在这里歇息。
这时候阳光猛烈,陈传也躲在这里乘凉。
乌云仙总是精力旺盛的,跑到前方一个小土堆上,踮起脚尖向前张望,很快他就跑了回来。
“前方山下有一家客栈,上面还飘着一个酒旗。”
“那咱们过去那处歇息吧。”
又走了两天,崇山峻岭也被抛在身后,前方道路虽说也有起伏,可终归是要平坦许多,一路上也渐渐能看到马车行走的痕迹。
过了这段路,虽说还有山峦也不再是连绵起伏,而是星罗棋布地散落在这片大地上。
乌云仙目力极好能看到那间客栈,可当真要走过去的时候,还是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走到近处,才看到这间客栈,也是典型的两层木质结构,只不过比之前见到的稍微要大一些,这种大不是说他屋子大了多少,而是他在屋子旁边还有一个猪圈。
人一靠近过去,店家还没出来招呼,那猪圈里就已经躁动起来,十几头花猪口中不断嘶鸣着,倒是有很高的警觉性。
听到叫声屋子里这才有人出来。是一个中年妇人荆钗布裙十分朴素。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
“住店,开一间房就是。”
“好嘞。”
“你们这养的猪倒是警觉,我们才走过来,便叫个不停。”
听到陈传这样说,那妇人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猪圈旁,拿起放在旁边的粗木棒敲了一下栅栏,里头叫唤的花猪瞬间偃旗息鼓,不敢作声。
“是嘞,我们就在山脚下,那山中多有野兽下来兹扰,若这些畜生再不警觉点,岂不被一个个拖走吃掉。”
“二位客官就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吧。”
妇人在前面引路,陈传就带着乌云仙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二楼推开一间房间。
“二位客官到了,若需要饭菜热水,尽可以招呼。”
“多谢。”
关上门,乌云仙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这里有一股臭味,和那柴山上的老僵尸好像,还有飞仙观那群妖人,臭味都是一样一样的,还有那些猪的身上分明就是人味儿!”
“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若是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自然是要管一管,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且先看看再说。”
陈传说着就率先落坐在床榻上,“我这巨阙宝剑也温养了不少事,今日或许可以一试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