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朴一天所说，忒休斯老人一死，地下室外面的菜市场里的“鬼打墙”阵法顿时失效了。

    前来收拾现场的雅克·杜邦和里奥·杜邦很顺利地带着大队的研究人员，扛着各种设备，清空了菜市场里的所有商铺，封锁了整个菜市场，进入地下室，开始了一轮彻底的检查。

    笼罩在楼宇上的奇异几何构造体并没有马上消失，宁寅宵试着用神识视觉接触了一下，意识又被从肉体里炸了出来，吓得他不敢再尝试了。

    “周教授，这些怪东西到底会不会随那个朴一天所说，自然而然就消失掉啊。”由于重新驾驶起肉体而导致头疼不已的宁寅宵问道。

    周惟志一直在沉思和观察着，听宁寅宵问，便回答道：“宁老虎，你还记得那个朴一天的话么？

    他管这个奇怪的、没有物质实体的几何构造体称为机魂死灵法术，并且说，这个法术是咱们这个位面不存在的。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宁寅宵害怕周惟志又开始上课，便嘱咐说，“长话短说，别啰嗦。”

    “我想起了一个概念——机魂。你还记得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的么？我曾经猜想，这些奇异的几何构造体很像是‘电脑’死掉之后的鬼。”

    “对呀，当时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吗？”

    “当时我是在开玩笑，但朴一天的话提示了我，说不定当时我的戏言，闹不好真的——这些奇怪的、无形的几何构造体真有可能是非智慧生物、特别是某些机械的‘鬼魂’。”

    这话说得宁寅宵直摇头：“机器都是死东西，怎么会有灵魂呢？”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讨论过，意识的本源吗？”

    “记得啊，不但是你，安家宜老师也给我讲解过，大概的意思好像是：

    意识是信息结构，是度量物质世界的一种尺度，和质量、电荷之类的尺度是一码事……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对，意识是信息的高级组织方式。

    更严格地讲，一个可以被量化、可以被解读、可以被理解的客观现实结构中，都可以借助‘意识’这个尺度来度量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就是，世界上不存在一种无法被理解的东西——如果它无法被理解，就无法证明它真的存在，这是个悖论。

    基于这个逻辑，如我之前告诉你的，电脑——无论多么先进的超级量子计算机——都无法通过‘模拟’运算，发展出‘意识’；

    而只有通过实体的、物质化的、可被观察和被度量的现实物体，才有可能存在意识。

    这就是乔安娜老师的那个随身纳米机器人保镖‘裂片妖鬼·拉斯普京’既没有cpu也没有大脑，却有意识的原因。”

    “唔……”宁寅宵不太明白周惟志说这番话的意义。

    周惟志接着解释说：“我猜想，朴一天的说法可能是对的，忒休斯使用了一种咱们无法理解的死灵法术——并非针对生物的死灵法术，而是针对存在‘机魂’的机器的死灵法术。

    咱们看到地下室里堆满各式各样的垃圾，恐怕都是被忒休斯拆解而来的。

    其实，从另一个视角看，那个地下室分明就是一个无比血腥恐怖的屠宰场。

    忒休斯在地下室里，虐待和杀死存在意识的机械，然后把其中蕴含的意识抽取出来，为他所用；

    在外面咱们看到的这些几何构造体，其实都是遭到虐待和迫害的机魂，无法解脱，被忒休斯束缚住，成为保护他的死灵阵法的一部分。

    如果把这些四处游荡的几何构造体换成生物的灵魂的话，咱们恐怕见到的，是一个恶鬼游荡、恐怖程度堪比阿鼻地狱的惨状呢！”

    “哇，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宁寅宵并不觉得满屋的废铜烂铁有什么恐怖的，可能是肉人与铁人之间，没什么共鸣感吧，也许变形金刚或阿童木之类的机器人，看过地下室的垃圾之后会觉得血腥吧。

    宁寅宵耸了耸肩。

    “机魂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和深刻。”周惟志说，“很久之前，我一直怀疑机魂的存在，但一直没有办法证明。

    你有没有这种体验——一个优盘，插到电脑上，读不出来，无论怎么检查，也搞不清楚哪里坏掉了，过了一阵，它又能被读取了？”

    “有……”

    “还有，如果你搞过服务器的话，就会有经验，大量联网的计算机，到底能不能顺畅的运算，有时候是个很‘玄学’的事情，说不清楚哪里出点毛病，整体就故障了。”

    “唔……”

    “甚至于大到汽车以及一些更大的机械，比如盾构机和打桩机，都存在这种非常‘玄妙’的、不那么科学的情况，它们会有‘情绪’，会在某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失灵，而在你对它充满感情时变得特别好用。”

    “我觉得你说得太悬了，不至于吧……”

    周惟志摆了摆手，接着说：“我一直有一个假设，就是‘机魂’——既然一切物质实体都存在‘意识’这个客观内在度量尺度的话，机器也是物质实体啊，为什么就不能存在‘某种形态’的意识呢？”

    “好想法。”宁寅宵吐槽道，“但貌似没有什么用处，无法被证明，无法被证伪，纯粹是你周教授脑力过剩的瞎琢磨。”

    “并不是。你看看咱们的周围，”周惟志挥了挥手，示意宁寅宵观察被巨大的奇异几何构造体笼罩的居民社区，说道，

    “如果能掌握机魂相关的技术——或者说机魂死灵法术的话，有很多现实的意义呢，比如，可以充分防御精神攻击，连神游出体都可以屏蔽，什么诅咒啊，精神控制啊之类的，更不在话下了。”

    “这倒对。”宁寅宵点点头。

    俩人正在瞎扯着，霍鹰来到现场了；宁寅宵和周惟志便把整个事件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都报告给霍鹰。

    “你们三个人干得不错！”霍鹰表扬道，“小陈呢？”

    “她休息去了，两仪夫人受伤了，她得缓一阵。”

    “好吧，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了，剩下的交给雅克和里奥去处理就好了。”

    “霍老大，你听说过这个‘朴一天’么？”

    霍鹰点了点头，说：“我曾经听安子听过，源场之中有所谓的‘四大善人’——分别是侠客、女巫、智者和魔王。

    其实，绝大多数源场攀登者对各个位面上发生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大在意的。

    对于这些时刻都可以俯瞰各个位面的源场攀登者来说，多么恶劣的、恐怖的、残酷的行径没见过啊？

    一低头，脚下的世界中全是坏人在做恶事，太多了，根本就管不过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这传说中的‘四大善人’就是爱管闲事的好事者，确实会主动干预不同位面间发生的事情。

    至于这朴一天是不是‘四大善人’中的那个‘侠客’，我还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