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豆腐好吃，冻豆腐也好吃，我觉得没多大区别。”宁寅宵一边吃一边说。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我也觉得没多大区别。”和尚敷衍着说道，“心思与心眼，都是豆腐，一码事。”

    “但吃起来，味道却是不一样的。”

    “心思和心眼，都是心嘛，人心这东西，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我心里装了宇宙，我的心就大了；我心里容不下别人，我的心就小了。”和尚说，“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我要是这么交答卷的话，菩萨肯定是不答应的。我答不上来的话，菩萨也不会帮我找师弟的……”

    “虽然都是心，但心又在哪里呢？在脑壳里吗？”宁寅宵不以为然地问道，“我就不觉得心思和心眼有区别。

    本来心啊、宇宙啊什么的，都是扯淡的，都是人瞎琢磨出来的名词。

    少琢磨点这个那个的事情，少计较点得失，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就对了。

    人啊，成天就是折腾——吃饭的时候想着上班，上班的时候想着玩，玩的时候想着工作没做完……结果饭也没吃好，班也没上好，玩也没玩好。

    每天这就是这么穷折腾，心里该想什么事的时候不去想，老是想别的事，所以就累啊。你说对不对？”宁寅宵一股脑发了一大通牢骚，反倒怼的错乱和尚答不上来。

    见气氛有点尬尴，宁寅宵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还没找到师弟么？上次我不是告诉你了颠倒和尚出现的地方了么？”

    “是呀，可是我去了以后，人们却都说，他已经不在了。”

    “你俩也真是不容易。”宁寅宵喝完最后一口汤，总算是吃饱了。

    饭后，收拾餐盘，折好桌椅，错乱和尚连同大锅一起塞回到自己的小布背包中，合十双手，对宁寅宵告别。

    “和尚，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师弟，路上顺便想想菩萨给我出的题目，‘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你要去哪里找呢？”

    “不知道，去艾琳梦里找吧。”

    “你要去哪里？”宁寅宵一时没听清楚，大声地喊道。

    和尚没有接话，伸出食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缝隙；缝隙中金光迸发，刺得宁寅宵张不开眼。

    错乱和尚像之前见过的一样，侧身挤进这道缝中，须臾之间就消失了；等金光散尽，宁寅宵才勉强张开眼睛的时候，和尚已经离开了，空中的缝隙也化于无形之中了。

    “和尚，你要去哪里？”宁寅宵冲和尚消失的地方大声喊道。

    “已经走了哩。”斑斓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拍着吃得滚圆的肚腹说。

    “斑斓，你听清和尚最后的一句话了么？”

    “听清了。”

    “他说要去哪里？”

    “他说要去一个叫艾力木的地方。”

    “真的么？是艾力木么？”宁寅宵不敢置信地看着斑斓，“有这么个地方？我怎么听着不像是这个地名？”

    “有啊。”斑斓说，“在俺脑中，一提起艾力木星，想起的便是本星系团一颗很繁华、很有名的行星，以古文明遗迹众多而闻名，曾经是古人类帝国的一处宗教圣地呢。”

    “哦……”宁寅宵皱着眉，回想着错乱和尚的话，总觉得他说的是“去艾琳梦里”找寻。

    呆呆地站了几分钟，索然无味的宁寅宵看了看头顶的烈日，突然觉得很疲惫，便跟斑斓说：“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咱们回去吧。”

    “好嘞，主人。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索道站，咱们从那里回去吧。”斑斓指着前方一处高塔说。

    果然，高塔顶端依稀可以看到一条钢缆，直通峡谷顶部。

    宁寅宵点了点头，跟随斑斓迈步前行。

    路上，他们走过一条街道，一个小巷，又转过一个类似公园的开阔之处，全部都是一片狼藉，想找点纪念品也找不到。

    一直走到高塔下方，抬头仰望，宁寅宵惊讶地发现，高塔上居然依稀能看出几个字符，都是中文，模模糊糊地能分辨出“大型……居民……塔”几个字。

    宁寅宵摇了摇头，脑中一团混乱，进入高塔。

    这是一座不知用途高塔，塔内似乎曾经安置过古老的机械，但如今已经损毁殆尽了，只剩下盘旋向上的楼梯。

    爬楼梯虽然累，但没用多久也就到塔顶了。

    挂好绳索，启动索道机，钢缆拉着宁寅宵和斑斓，重新回到他们出发的悬崖位置。

    这一趟走了几个小时，遇到一个朋友，吃了一顿饭，捡了一个金属钻头，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也算是有收获了吧，明天艾琳醒来，跟她说的话，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宁寅宵抱着有所收获的心态回到九色鹿城堡，天色已晚，吃过晚饭便睡觉了。

    夜里，梦境一塌糊涂。

    很久没有这样了。

    作为修行梦境神通的弟子，宁寅宵已经熟练掌握对梦境世界的观察、塑造和互动了，可是，这一晚的梦境混沌无序，无法言表；

    直到早晨醒来，还是觉得身上沉重、疲惫，似乎肉体和精神之间的连接都松懈了。

    吃过早饭，见到艾琳，宁寅宵还是打起十足的精神，把昨天的经历讲给艾琳听。

    艾琳看到宁寅宵手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以及那个远古的金属钻头，也感到惊讶；正好听到要和错乱和尚吃饭的时候，艾琳的生物钟启动，又要陷入睡眠了。

    没办法，宁寅宵只好眼巴巴看着舍舍迦把艾琳推走。

    多少有点丧气的宁寅宵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沙发中间，一个人望着天花板，脑中很乱，一会儿跳出一个无声的声音在说：“……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一会儿脑中又跳出错乱和尚临走前似乎自言自语的样子：“……去艾琳梦里找……”；

    一会儿又是花环王老太太拄着拐杖的样子，突然变成身穿纱裙，无比美丽的艾琳……

    迷迷糊糊，几乎也要睡着了，斑斓突然在身边问：“主人，咱们今天出门么？”

    “……出门吧，走吧……”宁寅宵顺口说道。

    “那我去收拾行李了。咱们还去废墟城中么？”

    宁寅宵想了想，说：“好，咱们还去废墟城中吧。”

    没过多久，斑斓背了两个大书包，装满应用之物，回到大堂。

    宁寅宵拍了拍脑袋，对自己说：“算啦，少动脑子比较好！”说完，背起书包，随斑斓再次出发，奔赴古城废墟，想要给艾琳找个礼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