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不见的手臂吊死的雷姆，被屠戮的村庄，搂着爱蜜莉雅的尸体被帕克冻成冰雕的自己，被烈火付之一炬的宅邸，被怠惰附身而向菲利克斯恳求死亡的自己；
被色欲司教变成的巨龙撕碎，被强欲司教挥手用沙土打成一团血雾，被愤怒司教的权能感染控制了情绪，在广场上和一群民众高呼庆祝着一个男孩的坠亡；
重伤的夏乌拉死在自己的怀里，被暴食吃掉名字的雷姆陷入昏迷，库珥修被龙血诅咒痛不欲生，尤里乌斯失去记忆变成白纸。
一幕幕从未见过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昴已经习惯了晕眩感不再呕吐，但这些破碎闪烁的光和色彩让昴感到恶心，包括那些被硬塞到脑子里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哪怕昴不想记住在试炼中看到的一切，但总归会有那么一些让人记忆深刻的画面躲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看了如此多“不该存在的现在”，昴也大概明白了自己试炼的内容是什么。
“如果没有伊索纳，我经历的人生就会是这样的吗？”
“没错哦。”艾姬多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昴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转过身，艾姬多娜就站在很近的位置，用她黑色的眼睛凝视着昴。
“这才是［睿智之书］原本预言的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所会经历的一切。”
“未免也太悲惨了吧……”昴都替那样的自己感到怜悯“无论是从经历的事情来看，还是，自己的一切其实早就安排好了剧本这件事来看。”
“嗯哼～听语气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那不是显而易见和理所当然的吗？”昴还是第一次对艾姬多娜甩脸色，他感觉自己胸口里郁结着一股愤怒。
昴长叹一口气，也把生的气一并呼了出去。
“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得谢谢伊索纳。”
虽然现在他和班杜拉可疑关系的嫌疑还没洗清，但如果不是他和自己签订了契约，给予了自己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可就得和试炼中的另一个自己一样悲催了。
虽然有些事换了一种方式依旧发生了，但因为有了力量，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和余地考虑更多更好的路线，避免了很多看起来就蠢的要死的行为，看来自己不是那种会因为得了点阳光就灿烂的二货，力量反而让自己智商变高了点。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嗯？”被问到意料之外的问题，艾姬多娜发出可爱的鼻音“虽然试炼是我创立的幻境，我也能够提前知道试炼的内容，但决定试炼内容的可不是我，而是参与者自己。”
“你是说这是我想看的？”
“第一个试炼的话你可以这样说，那本来就是因为你内心强烈的遗憾而生成的试炼，而第二道试炼，我看看……嗯……是因为你内心的恐惧和空洞。”
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心，良久，握紧了拳头。
他承认，自己害怕失去力量，害怕自己再次变回普通人，在看过了试炼之后，他对力量的渴望也愈发迫切。
“现在的我，还不够保护大家，我还要——变得更强！”
爱蜜莉雅，雷姆贝蒂，宅邸的各位，夏乌拉，加菲尔，圣域和阿拉姆村的大家，还有昴所认识的所有人，都是昴想要保护的对象。
昴为此出卖了灵魂，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得到保护爱蜜莉雅的能力，但在这个世界经历的越多，认识的人越多，昴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世界，喜欢上了那些人。
所有人都对打败班杜拉而感到无力和绝望的时候，如果自己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昴承认，自己有爱慕虚荣的坏心思，但更强烈的是，喜欢的人们能够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念想。
“无论耗费多少心思，都要打出完美结局。”
“在这个过程中，受苦受难的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自己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有完全把这一切看作现实，能够回档的能力让昴一直都有在玩游戏的错觉，但，若不是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这个世界的人们，他又何苦去为了别人拼命？
自己那卑微的愿望能够在这个世界变得伟大，那昴甘愿去牺牲自己。
昴深呼吸，凝视着艾姬多娜的眼睛。
“艾姬多娜，圣域的危险是什么？”
既然见到了艾姬多娜，那就要把奥托争取来的时间最大化的利用。
艾姬多娜苦恼地用手托着脸“又是这么直接地问问题，真的很让人难做啊。”
“抱歉，如果实在不能说的话……”
“没关系，偶尔粗暴一点也很不错呢～”
“……”昴正打算道歉，没说完的话就被艾姬多娜的反应吓到噎住。
“那是被世人称为三大魔兽的多兔哦。”
“大兔？”
“不是［大］，是［多］。”艾姬多娜挥了挥手，四周那些零碎的色块重新组合，让昴看到了完整清晰的画面，而画面中的就是——
“这就是多兔。”艾姬多娜轻盈地摊开手向昴介绍到“虽然外表看起来是毫无杀伤力的小动物，但它们所到的地方，几乎都被吃的一干二净。”
“是会吃人的怪物吗？”昴看着脚下的多兔，他实在不能把这种可爱的动物吃人时的样子想象出来。
“多兔是四百年前暴食魔女达芙妮创造出来的产物，由单纯的饥饿感驱使而行动的没有脑子的生物。”
“前不久才钓过白鲸，现在又蹦出来一个三大魔兽啊……”
听到昴的抱怨，艾姬多娜出言提醒“要注意的是，虽然比起战斗力白鲸要强的多，但讨伐难度，恐怕没有可以和多兔相比的。”
艾姬多娜像是在上课的老师一样，敲了敲不存在的空气黑板“多兔有单体无限分裂的特性。”
“单体分裂？是阿米巴原虫吗？”
昴的吐槽没有影响艾姬多娜，她接着说“而且虽然数量很多，但实际上只有一个思想。想要消灭多兔的话，就只能一口气把全部的多兔一起消灭掉，这个难度就好比让天上下的雨在同时蒸发掉一样。”
昴捏住下巴沉思“没有什么大范围杀伤性的魔法可以用上的吗？”
“理论上不存在这种魔法。”
“可恶……”昴紧张地咬着手指，大脑在疯狂超负荷运转。
自己的傲慢之火有用吗？不，不行，多兔在这么多年的时间谁知道扩张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数字，凭自己这点小火苗，怎么烧的完。
爱蜜莉雅的冰魔法可以创造大面积的冰冻领域吗？就是不知道多兔有没有这方面的抗性。
还有贝蒂和罗兹瓦尔，都是顶尖的魔法使，拜托她们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使出能一下全炸死的魔法。
昴抬眼瞥了一眼对面的艾姬多娜，视线却刚好与艾姬多娜四目相对。
“艾姬多娜，你有什么办法吗？”
“算是，不过我不推荐你这样做——亲口去问多兔的创造者，暴食魔女达芙妮。”
“诶？能做到吗？她们不也已经被班杜拉复活了……”
“那我又是如何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呢？”
看着昴哑口无言低头琢磨的样子，艾姬多娜嘴角的笑容似乎变得真实了一点“关于这一点以后会和你解释的，现在你要回答我要不要见达芙妮呢？”
昴再看了一眼脚下如同洪流般从大地上经过的多兔，摇了摇头“不，现在没有时间，下次——如果我没能成功的话，就在回归之后的下次，我再来找你求助，反正你是能够猜到的吧，就算你忘了。”
“嗯哼～外面的人似乎也在想叫醒你呢，那我现在就送你出去吧。”
掀开眼前笼罩的黑暗，耳边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昴睁开眼，爱蜜莉雅焦急的脸就在很近的地方。
“昴？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昴微微抬头，呆滞的目光盯着爱蜜莉雅的眼睛，爱蜜莉雅还以为昴没清醒，“怎么了，昴？有哪里不舒服吗？”
“爱蜜莉雅着急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真的是，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的也是呢，爱蜜莉雅，外面有危险，我们要赶快去和大家汇合。”
昴拉住爱蜜莉雅的手就向外面跑去，爱蜜莉雅还一脸茫然“外面发生什么了？”
“有魔兽闯进了圣域，是三大魔兽之一的多兔。”
“诶？”
冲出墓道，菜月昴刚好听见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空气中魔力混乱，刚刚有人使用了大型魔法。
“是罗兹瓦尔或者贝蒂吗？”
菜月昴目光扫过坟墓前面的空地，却没有看见奥托的身影“那家伙不会是去引开多兔了吧？最好是给我逃掉了啊混蛋。”
奥托在昴的印象中不过是个柔弱的文职人员，面对多兔这样的魔兽多半是生死难料了。
“伊卡洛斯，去找到奥托，带他回来。”
菜月昴没有时间去搜寻他了，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奥托，所以昴还是派出伊卡洛斯碰碰运气。
昴带着爱蜜莉雅向村子的方向跑，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阿拉姆和圣域的村民，应该都已经被集合到哪里去了。
村子里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只有一个——一座废弃的老旧教堂。
“昴——”
果然，在昴到了教堂附近的时候，就看见雷姆在门口朝这边挥手。
但走到这里，昴突然却步了，奥托说过，多兔是冲自己来的，其他人和自己待在一起的话，反而更危险。
爱蜜莉雅感觉牵着自己的手在微微用力，前面的昴突然回头看向自己。
“爱蜜莉雅，我现在……还不能过去，拜托你保护好大家了。”
“诶？为什么？昴要去干什么？”昴的话让爱蜜莉雅感觉不妙，仿佛要失去昴的预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昴！不要再一个人去逞强！”菜月昴想要离开，却被爱蜜莉雅攥住手不放。
“爱蜜莉雅碳……这次我不是在逞强，多兔是冲我来的，我不引开它们的话，大家都会有危险。”
“那就我和你一起去，就我们两个。”
“爱蜜莉雅大人，昴，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着两人半天都没有过来，好像还在争吵的样子，雷姆有些担心就靠过来询问。
“雷姆，昴他……昴？！”
趁爱蜜莉雅的注意力被雷姆吸引，昴心一横，甩开爱蜜莉雅的手，一边跑一边召唤出伊卡洛斯，骑上马以令人望尘莫及的速度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伊卡洛斯，找到奥托了吗？”
“只发现了血迹。”
伊卡洛斯委婉的回答，让昴知晓奥托多半已经遭遇毒手。
“看来这次必然要回归了。”
昴不自觉地摆出严肃脸，抽出佩剑随时准备接敌。
现在昴还有个疑问，奥托是怎么知道多兔的到来和意图的？是类似于能够听到动物的心声的能力吗？某种加护？
多兔的目标为什么会是自己？而且还把贝蒂，爱蜜莉雅和罗兹瓦尔也包括了进去，但是自己的优先度最高？自己有什么更能吸引多兔，魔女的余香吗？
但是这样爱蜜莉雅没道理会被归为目标之一，那还能是什么？
伊卡洛斯微微晃了一下，让昴从思考中回到现实，昴注意到脚边多出许多白兔的尸体，看来距离群体不远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昴眯起眼，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身上，刚刚明明都还在森林，突然就到了一片空地。
昴让伊卡洛斯减慢速度，在空地上小踏步行走，昴注意到空地上散落着不少树木的残肢，地上有着不少隆起的石柱，还有大片烧焦的痕迹和水洼。
这片空地是被人用魔法轰炸出来的。
“这会是谁……？？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突然撂起后蹄向旁边跳开，让昴差点摔下来，昴正要责问伊卡洛斯为什么这样做，视线正好与不远处一只兔子对视上。
昴回头环顾四周，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多兔包围了，刚好伊卡洛斯突然的动作，是为了躲开一只从身后扑向昴的兔子。
“可恶，从哪冒出来的？”一路过来昴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察觉，过来的路上是森林也就算了，前方那一大片焦黑的土地是怎么藏住那么多白色兔子的？
“那就正好在这。”
昴以剑尖指地，在焦土上划出一道弧线，剑锋一扬，火焰如同根枝一般无规律地向远处蔓延，将空地分割成不均等的无数块。
虽然火焰不太可能能把所有的多兔烧光，但起码能帮昴拖延多兔进攻的时间。
这些外表看起来和普通兔子一般无二的多兔，如同蝗虫一样朝着菜月昴扑来，昴对它们的诱惑，就像闻见血肉的鲨鱼，单一的思维，也无法理解对火焰的敬畏。
昴不断挥剑将飞扑而来的兔子劈开，有些多兔甚至都没到昴的身边就被烧死，即便如此，昴感觉多兔的数量一点也没被削减，依旧是乌泱泱的一大片，站满了这片空地，森林中不知还藏了几多。
挥剑的手臂都酸痛了，昴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迟钝，一个没来得及抵挡的多兔扑向昴的面门，昴险而又险地偏头躲开，就这样都被撕下了脸上的一块皮。
“岂可修，“普罗米修斯”！”
与此同时，一道声调高亢的吟唱自昴的头顶上方传来。
“乌尔?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