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顶着一头绿色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看什么呢。”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将缇丰小小的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缇丰抬头才看见大半身躯被封在黑红色晶体里的冯卡。
“伊索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没事吗?疼吗?会难受吗?”缇丰走到冯卡下方,歪着头好奇的问到“要把密涅瓦叫来给你治疗一下吗?”
“我没事。”冯卡动了动身躯,崩碎了覆盖在身上的晶体,从空中缓缓落下,身后还连接着许多的红线“那样只是为了减少能量消耗,所以有什么事吗?”
“啊!”缇丰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缇丰要回圣域了哦,所以小蛇蛇和还有菲鲁他们就要交给伊索照看了哦。”
缇丰瞬间又收起笑脸,担忧地看着冯卡“不过伊索这个样子反而更需要人照顾吧?”
冯卡揉揉缇丰的头“我没事,回去吧,麦勒……裘斯和福尔图娜可以帮我的。”
缇丰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从打开的门缝穿了出去,没一会又从门缝里探出缇丰的小脑袋“不要勉强自己哦,伊索。”
冯卡向缇丰竖起大拇指,缇丰看见也是一笑,模仿着冯卡的动作伸出手臂也比了个大拇哥。
等到缇丰离开,冯卡深吸一口气,顿时身上响起一片“啪啪啪”的声响,那些红线在靠近冯卡身躯的一端纷纷炸开,断成两截,一部分缩回了冯卡的体内,断掉的那些则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虹吸之触”,“饿食”的下级权能之一,像血管一样的细小触手,在吞食了物体之后会变得膨大。这段时间延伸出的触手太多了,有些甚至打结了,索性直接切断来的方便。
冯卡推开殿门,外面竟然下起了雪,不对,冯卡接住一片雪花,双指一捻,在指尖留下一撮黑色,竟然是灰。
在帝都鲁普加纳附近可没有火山,那这天上落下的灰是从何而来?
冯卡离开宫殿,踏上内城的城墙。灰烬已经在街道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足以没过尸人的脚背。
冯卡瞻望城内,尸人的数量已经减少到一个相当稀少的程度了,都是这段时间里被“饿食”吃掉的结果,尸人是能不断复活的,但是复活并非没有条件。
尸人的身躯是由泥土构成,本质上就是一团魔力粘合的土块,尸人的记忆、加护和各种能力,都是借由[名字]从记忆的回廊中偷取的。
而作为“饿食”的口粮的,便是这魔力和名字,被吃掉名字的尸人,便再也没有复活了。
冯卡下了城墙,一路来到皇宫的后院,这里就是一片平地,中间一座小湖,湖边一间小木屋,不知是何人曾在此居住,不过现在变成了关押菲鲁特的地方。
冯卡吹了声口哨,一条黑蛇从屋檐落下,攀上了冯卡的腿铠,直上肩头。
“班杜拉大人。”一只白衣琉兹单膝跪在冯卡身旁,冯卡瞥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裘斯?”
“是……您,叫我那个名字吗?”裘斯语气有些颤抖。
“只是一点点仁慈罢了,虽然你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但是目的也算完成了,我没有责罚你的必要。”冯卡转身面对着裘斯,正好还看见福尔图娜从远处跑来。
冯卡俯下身子扶起裘斯,双眼与裘斯这副琉兹的身体的蓝色眼瞳对视着“恰恰相反,只有心中还有欲望的人反而更让我欣赏。”
“班杜拉大人!”福尔图娜赶到近前,深深向冯卡鞠了一躬。“我替裘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冯卡松开牵着裘斯的手“向我求情的是艾姬多娜,要感谢的话,向她去道谢吧。”
福尔图娜露出终于放心了的笑容“稍后,会向艾姬多娜大人传达的。”
冯卡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目光再次从裘斯这副身躯上扫过,略微思索,还是放出一只怠惰之眼,附着在他身体上,变回了裘斯原本的模样。
“这样顺眼多了。”冯卡又想起什么,问到“斯芬克斯呢?”
“现在应该还随着尸人兵团在外面征战吧?”福尔图娜琢磨了一下“斯芬克斯跟着的……现在应该是去往城塞都市的那支队伍。”
“帝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福尔图娜蹲下在草地上简单画了一个地图“现在帝国主要有三支残存势力,一个是东方的魔都,以九神将之六和七的葛路比与尤尔娜为首,还有一支帝国的军队与当地土著。一个是北方的城塞都市,大多数是此前从帝都撤出去的军队和平民,还有之前前来支援的附近贵族,有四位九神将在此把守,还有数名二将(就是九神将的候补。最后就是西方的部分,都退守在剑奴岛上,吊桥被他们破坏,情况不明,所以斯芬克斯派巴尔罗伊和玛德琳的飞龙部队去了。”
冯卡看着福尔图娜画的形势图,喃喃念着“不妙啊……”
“这样下去帝国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冯卡抬头望,天空阴沉地像是马上要落下一样,灰烬如同鹅毛大雪一般扑簌簌地降下,脚下的草地也是枯黄的,土地甚至有着干裂的迹象,尸人横行,整个帝国毫无生机。
“但愿你们能够撑到菜月昴出来吧。”盔甲下黑色的双眸平静地令人胆寒“谁叫你们运气不好呢?”
帝国原本就因为国策的原因长期处于高压之下,再加上最近帝都发生了不小的动乱,似乎是名为奇夏的神将篡位。如今斯芬克斯突然掀起大灾,给本就混乱的帝国再添了一把火。
尸人本就难对付,帝国只能说是抽到了一张鬼牌,不过,帝国的结局如何,冯卡并不关心,是被菜月昴救下,还是毁灭,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只是个很粗糙的计划,反而不需要在意中间的细节。”对冯卡来说,在这样一个所有行为都有可能被某个存在动手脚的世界,这样的计划说不定更行之有效。
————更像是对自己智商不足的掩饰吧?
冯卡挥手示意裘斯两人退下,随后走向湖边的木屋,在门外静静等待了片刻后,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了,才推门进去。
屋内采光还算不错,虽然简陋,却基本家具都算齐全,让冯卡有些在意的是,这个床,可不像是一个人睡的,有些用具,似乎也是两人份。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冯卡目光直看向床上蜷缩在墙角的娇小身影,虽然名义上是囚犯,但金色的头发打理的漂漂亮亮,身上的礼服也是干干净净的。
回想起三次见面的情形,冯卡不由得发笑“怎么?在水门都市的时候,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怎么如今见了我又避之不及呢?”
冯卡扯过来一只椅子,大刀金马地坐在床前“趁现在我有心情,继续说水门都市你没问完的问题吧。”
菲鲁特皱起她小巧的秀鼻“还不是你强硬地把我打晕了,关起来这么久居然都不来见我一面。”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向你道歉吗?”
“你会吗?”菲鲁特挺直脊背,仰着头,仿佛是在质问般的语气。
冯卡没有回答,但沉默就足以体现他的态度。
菲鲁特气愤地发出呼气的声音,挪动着从墙角移到了床沿。
“那我再问你一次,我和你合作,当你在王国内部的棋子,一起把全——部都破坏掉吧!如何?”
冯卡垂眼看着菲鲁特伸出的小手,无情地回绝“我不认为你有为我所用的价值,所以,我拒绝。”
菲鲁特歪了歪头“为什么?这样对你来说不是会更有趣吗?”
唰的一下,冯卡猛然抬眼盯着菲鲁特的脸。
“在贫民窟混迹这么久,我多少还是有点看人的本事在身上的。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呵”冯卡冷笑一声“原来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菲鲁特摇了摇头“以你手上掌控的力量,想要摧毁一个国家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但是你却非要用其他的手段,为了什么?”
菲鲁特凝视着冯卡,穿过盔甲的窥视孔,她能清晰的看见那双黑色的清澈而冷冽的眸子。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但是我能稍微读懂一点,总之你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而是更远大的什么目的,其次,你行事总是倾向于采取能取悦自己的方法,而去做多余的事情,但是又并非单纯地为了愉悦,其中包含的是什么,我看不清。”
“所以呢?”冯卡的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了“既然你这样推测,又为何要向我提出那样的请求?”
菲鲁特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他们被摧毁对你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吗?反正我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吃点教训,不肉疼的话是不会听到我们这些穷人的诉求的。”
冯卡盯着菲鲁特沉默良久,最后起身向着门走去,打开房门,冯卡回头丢下一句“别用你看待凡人的方式来揣测我。”
关上门,冯卡站在门前伫立良久。
菲鲁特,这个人物他不是没有想过也投入到计划中,但是,如今看来,还是锁起来比较保险。
“班杜拉大人。”
正思考着,裘斯和福尔图娜走到近前,一副难以开口的表情。
“能否……您能否准许我们去看一眼爱蜜莉雅呢?”
冯卡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恐怕不行,在一切结束之后,你们有的是时间团聚。”
裘斯和福尔图娜一脸遗憾地告罪后退下了,这样的回答倒也还算在意料之中,大不了,多等些时日就是了。
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撸了一会蛇,把它放在小屋门口继续看着菲鲁特,冯卡返回了宫殿。
没有再让虹吸之触把自己吊起来,冯卡清理掉王位上的触手,坐了下去。
“还挺舒服的。”
重新接上虹吸之触,接下来等着冯卡的,又将是数日枯燥的进食。
不吃,“饿食”就会让冯卡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甚至难以维持活动,直到完全失去理智。吃,又不能吃的太多,不然把魔力吃光了,帝国就会失去大地的支撑,要么荒芜,要么……甚至可能从大瀑布坠落。
虽然帝国毁灭与否都无足轻重,但,这也是给菜月昴准备的上好资源啊。
“菜月昴,让我好好看看穿越者的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