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深山里人家一般都习惯早睡早起,现在不用担心战争,也不用担心抓壮丁,一家人早早灭了油灯,进入了梦乡。突然“咚咚咚”,一阵焦急的敲门声响起,世忠和冯小姐顿时惊醒,世忠赶忙点了油灯,下楼查看,隔着房门,世忠喊到:“谁这么大晚上的狂敲门呢?”,只听见门外传来世良的声音:“哥,是我,世良,有急事!”。
世忠一听是世良的声音,赶紧开了房门,透过微弱的油灯亮光,只见世良头发凌乱,一脸焦急和憔悴!这世良一进屋,就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世忠大惊,一边招呼冯小姐赶紧烧壶热水,一边拉着世良起来,说道:“出了什么大事了?你倒是给我说呀!”,世良哭得捶胸顿足,趴在地上就是不起来!世忠一把把他架到火炉边的凳子上,靠着墙坐下了!
冯小姐也赶紧烧水做饭,好让世良缓口气!
过了好一阵子,这世良才平静下来,说道:“哥,我出大事了,弄不好要坐牢或被枪毙的,今后家里可要靠你们照顾了!”,一听这话,世忠和冯小姐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赶紧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你为什么要做牢,要被枪毙?”
世良慢吞吞的才说道:“解放前夕有一大笔钱被前任县长强行挪用了,他私自带着那笔钱跑了,现在钱款对不上账!这个事落我头上,我肯定说不清楚了,即使说出去人家也不会信!凡是钱款对不上账涉及贪污受贿的,都会被拉去劳动改造,严重的还会被枪毙!”
听世良这么一说,世忠就明白是啥事了,前政府里乌烟瘴气,贪污成风,害得世良背了锅!他此时是又气又恼,世良怎么就这么轻易让前任县长卷走了钱财,但是随即一想,这终归不是办法,眼前事急,就只剩这么个兄弟了,就是天塌了也得顶着!他看了一眼冯小姐,冯小姐也是一脸焦急,关切地看着世良,她轻声问道:“弟娃,到底有多少对不上帐,你倒是说呀!”世良吞吞吐吐,憋了半天,才低着头说道:“一千大洋!”
世忠听到这个数后,也顿感全身无力,顿时瘫软坐在了地上,冯小姐也坐到了板凳上,不停摇头叹气!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啊,他要是坐牢或不在了,留下的妻儿可怎么过活!救是必须要救的,但是这么大的窟窿,可要如何才能填得上!
冯小姐静坐了一会儿后,还是把热水烧开,沏了壶茶,一人一碗,边喝边商量大事!世忠问冯小姐道:“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冯小姐说道:“这几年,咱们每年省下来了大概十五个大洋,我都存着,现在约么有150个左右!家里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那头耕牛,可以卖50大洋左右!咱们还养了两头猪,十只羊,十几只鸡,卖掉能凑30个大洋!”,“这么来算,还差得多啊!”世忠也盘算着,万般无奈地问到“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冯小姐回答道:“除了这些,我还纺了一些丝绸、棉布,做了些针线活没有卖掉,其它的就只剩身上的衣物、锅碗瓢盆,还有那些田地了!”,冯小姐这一说,世忠又赶紧盘算起来,那些丝绸棉布就只值十来个大洋,家里的锅碗瓢盆耕犁农具这些卖光也就再凑十来个大洋,看来还得着落在那些田地上,但是田地卖光了,家里也是一家几口,可要怎么生活啊?“就剩这么一个兄弟了啊!就剩这么一个兄弟了了啊!”,世忠不停唉声叹气,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反复念叨了几句后,他还是决定豁出去了,为了保住唯一一个兄弟,他决定哪怕是倾家荡产,再借些债,也要替兄弟把帐还上!他对冯小姐说道:“你去给世良收拾间房,让他赶紧去睡下!”,又对世良说道:“你安心住下,这事我去想办法就是了,千万别多想!”
事发紧急,天才刚蒙蒙亮,世忠赶紧联系了周边乡邻,把要卖田卖地的消息传了出去!话说祖上的百亩良田,当年廖司令都派人给从豪强手里要回来了!只是前些年,年年征战,家家户户都缺壮劳力,乡亲们生活都难以为继,世忠念在乡邻份上,不忍心去收取乡亲们的租子。但是现在事发紧急,必须要卖地了!他让冯小姐一家一家的去说明情况,求得乡亲们的谅解!
冯小姐不仅做事能干,嘴上功夫也厉害,能说会道!她一边哭一边给乡亲们说道:“如今兄弟娃家里出了大事,急等钱用,我们家把什么都卖掉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如今能卖的就只剩田地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就剩世良一个亲人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
关于王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当年王老太爷在世时,对家家户户都是有恩德的,如今眼看王家又要遭难,大家能帮个手的肯定要拉扯一把,于是纷纷愿意出钱购回所种田地。但是大家手里并不宽裕,事发紧急,一亩地就只能卖个5个大洋,再加上解放了,世忠也不敢要高价,百亩良田也就只凑够了500个大洋!世忠又把家里所有的家什都卖掉了,凑了二十大洋,现在就只差250个大洋了!但是这250个大洋,也是要顶一家人十来年的积蓄啊!世忠只得挨家挨户去求情借钱,小门小户的借个1个银元,交情好人多生活富裕点的借个5到10个银元,也不知道求了多少户人,借了多少人家,终于凑够了世良需要的数目!
钱刚一凑齐,他赶紧将钱打包好,并用麻布口袋缝了又缝,送世良回万源交差!
好在世良有惊无险地补上了被前任县长卷走的钱财,得以保全了名节,继续留用!从此,他不敢再有丝毫马虎,一心一意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世忠一家,为了还账,可是连着好些年都省吃俭用!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世忠一家卖光了田地家产,沦落为彻底的穷人,却也凭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踏实!靠着分来的一亩三分地,和手里的针线活,一家人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终于靠着相濡以沫活了下来!
而冯小姐的父亲冯老爷,自从女儿跟人走了后,每夜都要被噩梦惊醒,他时常梦见冯小姐已故的娘来找他要女儿,他也担心女儿被坏人卖入花楼,于是三次派人到达州以北的万源等地遍寻女儿,但是三次都没有任何回音,最终他带着终身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临别前反复交代续弦的夫人,一定要接着找,一定要找到女儿的消息,到了阴间才好有所交代!这位继母心有内疚,一直记着这事,家中子孙后来有人在民政部门工作,终于找到了冯小姐的消息,只不过此时冯小姐已经过世!在得知消息后这位继母终于安心,没过两天就去世了,而冯小姐的子孙后代终于认祖归宗,代为出席了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