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芊芊看江亥颓废不振的样子，也缓慢的起身，想要安慰一番，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哎了一声，便又坐了回去。此刻江亥心里乱乱的，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向大门处一步一步走着，乞讨十三载，我到底为谁找食物？

    吴婆婆对着江亥的后背，轻啐了一口，“一条狗似的。“今天让狗给欺负到头上了，她不能忍下这口气，要让这个小乞丐成为死狗，她走到了魏烨烨身边挤走了大珠，轻声嘀咕。

    “可不能让这个行凶的人离开魏府啊，以后别人怎么看咱们魏家啊？“

    大珠听到此话，流着眼泪，跑到了江亥的身边，一只手推着他的后背，歪过头看着他面如死灰的样子，心疼的说道：“十二哥，你快走吧，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家里拿月例钱的。“说着就用力推着。

    此刻江亥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所坚持的情谊被视为亲近的杜六叔给抽走了，所坚持的信念被视为手足的大珠小珠给击碎了，如果不为他们去活，自己又何以存在世间呐？

    自己脚下的路该如何去选呐？

    如读书人一般科考中举，治理国家；还是如将军士兵一样守卫国土，报效国家；或者如市井小贩一起赚够钱财，挥霍度日；亦或者如万千农民一样娶妻生子，耕种田地？

    大字不识一箩筐，连个读书人都算不上；三脚猫功夫倒是会一些，可是国家不要他们这些无立锥子弟；市井小贩无本钱，一介乞丐本就无恒产田地。

    或者一些别的其他的更加远大一些的目标呐？现在自己不为官了嘛，成为正式皇城司成员呐？不好，这个杂役后勤都废了半条命出去。

    可是除了它还有什么能支持自己走下去呐？再大点，成为皇城司头头呐？惩治王九，想法不错，不过也不好，以后老是像他一般做那些阴私事情，他怕。

    或者再大点呐，突然江亥仰天长笑。

    哈哈哈。

    一介乞丐成为皇帝，说出去谁信啊？

    “大少爷叫你站住呐。“吴婆婆指着江亥的后背，尖利的喊着，在听到江亥的笑声时，她咬牙切齿的从鼻孔中传出了呼呼的粗气，“大少爷，他竟然敢无视你，嘲笑你。“

    魏烨烨愤怒地看着大笑的江亥，人证物证具在，怎能让他逍遥法外，况且他竟然无视自己，还有推着他的大珠，竟然对一个乞丐有如此重情谊，一时间愤怒冲昏了大脑，手一挥，“给我抓住他。“

    “什么时候明药堂由一个下人说的算了？你个蛊惑人心的贼人。“魏芊芊站起身怒喝吴婆婆，同时点醒自己的堂哥。

    吴婆婆一怔，看着有些恍惚的魏烨烨，深吸了一口气，面无惧色的看向魏芊芊，轻声说道：“大小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女子，大少爷才是这个家的未来家主，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得听大少爷的。“

    她转过头看向下人，厉声道：“听大少爷的抓人。“

    “我看谁敢，一个下人竟然敢发号施令，看来得教教你这乡野村妇规矩了。“魏芊芊声音含怒，圆目力睁，自有一股气势，吴婆婆为之软。

    魏烨烨听到声也有些刺耳，皱着眉头看向魏芊芊，有些不愉，教育起她，“堂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吴妈妈呐？道歉。“

    魏芊芊看自己的堂哥一副不休的样子，这几天被压在心底的火气也升腾了起来，怒喝道：“一个下人，不知好歹，来到这里就指使这个，指使那个，我对她已经够宽容了，还要让我给她道歉。“她在魏烨烨面前拂袖便走。

    吴婆婆哪里听着一口一个下人叫唤自己，被压制的身份和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一起爆发了出来。

    “大小姐，别忘了，你也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说着她挺了挺胸脯，这是她对这对堂兄妹的恩典，要是没有它，有没有他们二人还两说呐。

    看着身子颤抖的魏芊芊，吴婆婆渐渐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眼底的泪水，此刻她终于觉得自己是和她们平等的人了，不是人口中的仆人了。

    可是她没有注意魏烨烨的表情，他阴沉着脸思索着，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糗事被公之于众，他也渐渐厌恶这个仆人，尤其是吃了这个仆人的奶水。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如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尤其是人家吃的是血亲奶水，他们的母亲哪个不是知书达理的女子，这是他这段时间在京城的感悟。还有就是心里的忌惮之情。

    刚要想说些什么，空气中的宁静让他心神平静了下来。

    忽然的宁静来自于停止的大笑，来自于转过身看向众人的江亥。

    江亥微笑着，他终于知道怎样去过自己的一生了，那就是随心所欲，兴之所至，就去做。

    如现在，一个吴婆婆欺辱自己，自己就要还回去。

    “我怀疑此人是东魏国的细作，现在要捉拿她回皇城司。“

    清冷平静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吴婆婆停止了抽泣，有些懵的看着江亥，看他面无表情，不似作假，这是栽赃嫁祸，这是欲加之罪。

    她恐惧的退后了两步，一只手把着门框，一只手指着江亥，“你，你血口喷人。“说完她求救的看向魏烨烨，“大少爷，他血口喷人，得抓他去见官。“

    魏烨烨一时不知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情太大了，吴妈妈是细作，那他是什么？真抓江亥吗？他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但是取而代之的害怕，害怕的晃动了一下身子。

    魏芊芊柳眉微蹙，凝神看着江亥，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要置我明药堂于死地嘛，强颜欢笑的来到了江亥的身边，即便是这样，亦有不一样的俏皮感觉。

    她打趣道：“江大人，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这是我们家里的乡下来的粗使婆子，怎么会是什么细作呐？“

    看江亥不为所动，魏芊芊有些着急，握住了江亥的胳膊，“江大人，吴婆婆在乡下有亲属能够证明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江大人非要出口恶气，我这就召集下人惩治她。“说着摇晃了一下。

    江亥没有管魏芊芊，依旧眯眼冷峻的看着吴婆婆，开口道：“少堂主以为我江亥就这点器量嘛？“

    魏芊芊手上的力量为之一松，刚想喘口气，仿佛抓到了什么，猛然看向江亥，手上的力量更加的大了，“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们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吴婆婆在乡下有亲属可以作证的。“

    吴婆婆也从慌乱中反应了过来，面色紧张，嚷声道：“对对，大小姐说的对，咱们去见官，我乡下的亲人可作证。“说完她请求的看着魏芊芊，双眼含泪，手绢不停地擦拭着。

    她说完这些才微微喘息了一小口，转头扫了一眼吴婆婆的样子更加的坚定，可是转瞬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只因她看见了一张如黑夜般的脸向她包围过来，但是却没有一弯新月照亮夜空。

    他不是秉公执法的包青天，他是笼罩晴空的黑暗，包公带来的是晴空万里，是生存下去的希望，而江亥如他的名字一般，午夜十二点，带来的是无尽的黑夜和让人绝望的死亡，他让人瘫软无力，生不起半点抵抗之心。

    江亥看着魏芊芊，很是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怀疑，得在皇城司审问一下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细作嘛。“

    他轻轻拨开魏芊芊的手，微微一笑，“细作的舌头会说自己是细作吗？“说完他张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好了，少堂主，你们明药堂出了细作，不抓捕她送交皇城司吗？“江亥背过手，冷冷的看着吴婆婆，今日我就要她这张恶毒的嘴永远闭上。

    魏芊芊钉在原地，努力的在黑暗中找寻一丝光亮，要不要狠一些，她望向扶着门框，一脸惧怕无辜的吴婆婆，吞咽了一口唾液，最后还是微微摇头，转而将希望放在了大珠的身上。

    大珠心领神会，拉住了江亥，泪水汪汪，刚叫了一声，“十二哥，“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看见那双幽深如渊的摄人眼眸，匆匆对视，她便羞愧害怕的低下了头。

    “现在请少堂主协助皇城司抓捕嫌犯，我不想亲自去请皇城司，到时包围了这明药堂可就不好了。“转着头看了一圈，用心的陈设，幽静的庭院被争执所打破。

    最后看着面目精致，眼珠直转的魏芊芊，他继续催逼着，“明药堂出细作，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魏大小姐。“

    魏芊芊小小的脑袋微动，全身打了个冷颤，指着江亥，喘着粗气，愤怒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怎么能如此去做？

    江亥看着她抿着嘴，水汪汪的眼睛，娇嗔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就指挥那些守在门口的下人捉拿吴婆婆。

    “江大人，我们这里可没有细作，你要抓谁呀？“

    下面行动的仆人听见声音，马上停止了动作，转身跑到前堂后门处跪了下去，齐声道：“堂主。“

    魏芊芊听到声音，跳动的心有了依靠终于平缓了下去，舒缓了一口气，自己经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她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口中有些干渴，还是吞咽了一下，转身看向来人，声音亲近不失嗔怪之意。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