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恩镇的最上层,属于男爵日常办公的宅邸。
和外界偶尔传出喧闹的氛围有所不同,此时院内一片肃静,气压低得连门口站岗的卫兵都摒住了呼吸。
院子里停放着几辆马车,都是奢华名贵的高级款,其中还包括了男爵专用的豪华马车。
来往的下人正战战兢兢地牵过马,平日里娴熟的梳洗过程此刻都变得令人窒息。
院子里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卫队,他们刚刚迎接了贵客进门,此时正一言不发地回到各自巡逻站岗的位置。
宅邸的二楼会客厅内,泾渭分明地站满了着装各异的人,从衣着来看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平时让男爵感觉还算宽敞的会客厅,现在竟显得有些闭塞。
这里就是整个宅邸院子低气压的中心。
在桌案前双手扶着桌边,正满目怒意的便是德恩镇的领主,马罗男爵,身后站着他的两名私属护卫。
在离男爵不远处的书柜旁,倚靠着一位身穿华丽甲胄的男子,他看起来年纪比男爵小上一些,身上的勋章也表明他是一位贵族骑士。
从马罗男爵时不时心虚地瞥上两眼来看,他显然非常惧怕这名骑士。
实际上,这名骑士是乔里奥伯爵派来的,此时此刻,他一个人就代表了伯爵的意志。
房间的门边,左右各站着三名卫队士兵,他们的身前,一名穿着洁白长袍、戴着银色边框眼镜的斯文男人正冷眼看着屋里的一切。
被这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位面容被兜帽遮蔽了大半的男人,他和费奇打扮很接近,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衣服下摆很长,已经越过膝盖,同时身上的甲胄更加轻便,上面装饰着几道细微的花纹。
看上去他和费奇那帮人来自同一组织,但地位更高。
他面对着怒火中烧的男爵,显得从容不迫,并不是十分在意,但表面上仍然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男爵瞪圆了双眼,胡子都几乎翘到鼻子上了,看着面前一副云淡风轻的兜帽男子,又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骑士,和门边观望的斯文男人。
男爵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前几天在伯爵刚把那个演讲的年轻人派到德恩来的时候,特别传信强调,这几天会有搜查官抵达,他们奉了评议庭的直接命令搜查某个要犯。
平日里搜查官只会接受来自直属长官的命令行动,除非是国家级的大事件才会由评议庭亲自指派,一旦出现这种大事件,为了调查彻底就一定会不惜代价,因此专门嘱咐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节外生枝。
但如今一切都晚了,城里不光爆发了矛盾,还是暴动级别的大骚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都是那所谓的两大派别,此事已经完全越过了自己这个领主。
实际上,就算他想干涉也没有这个权力和能力,以暴乱时的混乱程度来看,卫队恐怕根本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他们会以卫队指挥官的命令优先。
而在场真正能够随心所欲调动卫队的,只有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穿着白袍戴着眼镜的家伙。
他是评议庭下派到各地贵族领主身边的学城学者,名义上是来帮助当地领主更好的管理领地,实际上就是评议庭的眼线。
虽然在平时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这些学者的确能和领主站在一起,为对方出谋划策,但真遇到互相冲突的事件时,他们反倒是最大的阻碍。
因此,面对伯爵的兴师问罪,男爵必须谨慎应对,既不能得罪了乔里奥伯爵,也不能惹恼了在旁观望的学者。
根据现场卫队带回来的情报,暴乱事件的导火索,杀死伯爵演讲人的行凶者,在现场遗留了作案的凶器和一张带着兜帽的长袍。
根据调查,这两者都是那个神秘组织常见的特征。
而马罗男爵则在伯爵的带领下,已经和这个组织秘密合作了很多年,只不过最近他们越来越难以管束,因此无论男爵还是伯爵,都对该势力颇有微词。
尽管情报显示这个组织势力非凡,但在他看来终究只是个私人组织,因此男爵把一腔怒火全部宣泄在了他们身上。
“这次的麻烦又和你们有关,你是在挑战共和国的耐心吗!”
说完之后,男爵又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学者,对于这个组织,学者也是知情的,但出于彼此微妙的默契和部分共同利益,总会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对面的穿长襟戴着兜帽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不久前派遣来此的三名成员现在全部失联,后续派来增援的五人也被截杀,这和下手刺杀演讲者的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是一个叛徒做的,此人也是我们一直以来追踪的目标。”
“叛徒?那不还是和你们有关吗!”
男爵气得拍了拍桌子,但听上去不再那么有底气,因为身边代表伯爵的那位骑士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请相信我们,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面对对方的解释,男爵本想继续出言宣泄一下剩余的怒火,但那位骑士已经先一步开口:
“伯爵大人已经快对你们失去耐心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们的底线,若是伯爵大人这次真的因为你失去晋升评议庭的机会,我敢保证,包括男爵大人的领地在内,我们将不会再给你们一丝一毫容身的余地!”
戴兜帽的男子仍然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微笑,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
此时,一直静静旁观的学者忽然出声:
“行了行了,我可以代表男爵大人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什么叛徒什么烂摊子都收拾干净,伯爵大人应该也会这么想,就当下不为例了!”
闻言后,男爵的身子微微地抖了抖,代表着乔里奥伯爵的骑士的脸色也稍微有点难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既然学者大人和男爵都没意见,那伯爵大人也一样,希望你们好自为之,马上要举办的晚宴是最后一次机会,伯爵大人不希望再出岔子!”
见到自己直接被越过,男爵一肚子的火也不敢发泄,在场这几位哪个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就连之前恐吓兜帽男子的话,也是有伯爵在后面撑腰才敢说出口。
长襟的兜帽男子稍微抬了抬手,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似乎透过帽檐注视向桌案边的男爵,让后者打了个冷颤。
“那是自然,下一步我会亲自出手,绝不会放跑她,只不过,为了以后更好的为伯爵大人创造利益,或许有个合作的小提议需要与伯爵大人协商。”
男爵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但已经轮不到他提出异议了。
那位骑士扬起了下巴,直接将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无视,应允了对方的请求。
身后的学者见事情差不多结束,便拍了拍手,在卫队的簇拥下离去。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男爵的宅邸,各自忙碌去了,留下男爵一个人静立在原地。
他伸手摸向了桌子上的酒杯,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让他烦躁的想要将它摔碎。
但下一秒,他还是轻轻地把酒杯放回了原位,有些泄气地倒在椅子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感觉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已经有点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同一天的夜晚,阿曼达的地下安全屋。
伊莱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这里等待阿曼达。
他又回到了老酒馆流浪者,做一个不起眼的服务生,老板看起来没被牵扯进暴动中,只是眉宇间显得有些疲惫。
阿曼达早就通知了伊莱,等今晚回来的时候就到遵守承诺的时候了,她会把自己和那个组织间的恩怨告诉伊莱,这是这么多年里伊莱最好奇的事。
今晚过去后,伊莱也准备做一点不一样的工作,更危险的,也更赚钱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