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牛鼻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我,真当爷爷是个没脾气的吗!?”
陈阳正寻机发作,见得对方嘲讽,顺势变脸:
“我偏不给你这老牛鼻子做嫁衣!”
装作暴怒模样,掏出养鬼皿,陈阳提气凝神将其灵性催动,使劲地朝面前石碑砸去。
他要以损坏这邪门法器,以其灵性为代价破坏阵眼,继而干扰三煞相合阵的运作。
这一手去势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只听得声脆响,养鬼皿就在古朴石碑上撞了个粉碎,其本身也不是什么坚固法器,内部盛装的养鬼秘药颜色浑浊、如水一般自碑面流下,散发出道道腐蚀物体所产生的白烟。
已被泡得发黑的婴儿尸身掉落在地,其本该死去多时,却张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啼哭。
污秽灵性爆发,刹那间黑雾升腾,与石碑之灵相互碰撞冲突,陈阳以损失一件不需要的法器为代价,从而令作为阵眼的这块石碑,受到了剧烈冲击,就此暂时失灵。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正是阵势术法崩溃之后的天破。
“婴鬼啼哭!养小鬼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尸甲道人惊讶地瞪着陈阳,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情景,嘴唇颤抖:“你疯了?要造反!”
以邪术驭鬼,一旦法术被破,必遭反噬,轻则修为大减,重则身死道消。
正因此,他难以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做出这样过激行动。
陈阳仍在扮演仡楼尊者,暴躁道:“是啊,我疯了,那又怎样?”
“就为了几句口角……”尸甲道人反应过来,额头跟着爆出青筋,“你不惜自爆法器,不惜被小鬼反噬,不惜数日苦功,也要摆我一道?”
法器与小鬼既不是陈阳所炼,更非他需要的东西,自然没有什么不舍,他毫不迟疑地针锋相对:“对,没错,爷爷便是如此!老牛鼻子,我早看你不顺眼,天天跟个婆娘一样吵闹烦人,你不想让我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好啊……老夫折损了足足五个尸魔,又将传承法器带到这里,可谓是家底都搬空了,倾尽全力地暗算天师府,只为夺得一张五雷箓!你扪心自问,你又出了什么力,明明是個跟着占便宜的货色,居然还这么大气性?”
“你今天第一次认识我么?”陈阳心中好笑,嘴上仍不甘示弱,“你爷爷的脾气天生便冲,又干伱鸟事!”
“好好好……”
尸甲道人气极反笑,手掐指诀,脚踏北斗步,以手中拂尘扫向陈阳面门,势大力沉。
另一旁,又蹦跳出个矮小肥胖、皮球一般的身影,其绕向后方,双手直取陈阳背心。
在这极短距离,任何法术都来不及使用,狭路相逢,陈阳与尸甲道人都只能使出最直接的杀伐手段。
主持阵法次位的两名旁门通法,见到剧烈冲突的二人爆发内讧的模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以目光看向舵主。
“这老登有两下子,拂尘的分量不轻,若是这下打实了,难免伤筋动骨……”
陈阳心念电转,很快做出应对,向后一个铁板桥躲开的同时,以右脚直取尸甲道人持着拂尘的手,将沉重的铁拂尘踢得高高飞起。
背后的身影已经杀到,见陈阳弯腰便不再用爪,直挺挺地将短腿抬起,朝着陈阳后脑踢去。
僵硬的姿势,与先前的那个高尸如出一辙,力道虽强,却失之灵敏机变,又被陈阳一个侧翻躲开,迅速拉开距离。
“……好你个养小鬼的。”尸甲道人一脸怨毒,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却是不敢再欺身上前:“原来还有这样的身手,倒是藏得极深啊!”
他望向矮胖身影,捏了个指诀。
“矮尸,给我上!”
矮胖身影原来又是活死人般的赶尸派弟子,高而瘦的名为高尸,矮而胖的名为矮尸,如此随便的名字,可见尸甲道人不高的文化水平,只是这两“尸”,虽未通法,都也在秘术下养成了水火不侵、刀枪难入的好体魄。
受到尸甲道人操控,矮尸双眼一片茫然,气势却骤然提升,大声嚎叫起来。
“……够了!”
舵主强压怒火的声音响彻全场,压下周围一切杂音,她猛地站了起来,目似寒星:
“你们这是要在我的面前火并么?”
“不敢。”
尸甲道人见状,狠狠地松开了指诀,他收功后,矮尸立即重归平静。
“尊者,你太冲动了。”
舵主的神情有些疲惫,加之本身也与“仡楼尊者”不大熟悉,一时间竟然也没发现对面的“仡楼尊者”是个西贝货。
陈阳与仡楼尊者极其相似的口音,还有那不知是不是表演、无比逼真的乖张个性,说不是旁门中人也没人相信。
其实,若换做仡楼尊者本尊在这,遇到相同事情,大抵也是要发飙的。
“尸甲道人,你的言辞也确实太过火,但尊者更不该因此而误了大事。”
舵主以冰冷目光看向二人,令尸甲道人显得有些紧张,又道:
“好在还有补救机会,三煞相合阵运转已久,现在这小天师法力已近干涸。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阵法已被削弱、仍在入定,你们二人给我趁机了结了他,若能将功补过,我便既往不咎。否则……”
张从周以纯阳雷诀护体,周遭百邪不侵,一旦靠近便会引发雷击。
旁门修士大多习了邪术,法力污秽,最为惧怕雷法,正是因此才结阵应对,打算以煞气磨去张从周的法力,再将其擒获。
如今舵主的用意,便是让尸甲道人与陈阳一起做个先锋,充当因私仇破坏阵法的惩罚,用命去查探。
尸甲道人有些不解,“舵主,这养小鬼的自是活该,可为何我也……”
“闭嘴!你若是个好的,为何他不找别人就找你!”舵主恼怒地打断了尸甲道人,“不用多说,你若不愿意,五雷箓也别想要了!”
先动手的是陈阳,但尸甲道人被拉下了水并非没有原因,此人近来嚣张跋扈至极,早引得众人烦恶。
舵主心里恼怒这尸甲道人不过立了点功劳,鼻子就翘上了天,被许了一张五雷箓还不够,每日里还要不断以言语折辱旁人,屡屡制造冲突,终有今日之祸。
若是走脱了张从周,令几乎到手的三洞五雷箓飞了……
那她必定要亲自活剐了眼前的两个老杂毛,方能消今日之恨。
‘有趣,真是有趣,这些人竟还没发现我是假冒的么?’
陈阳见舵主又与尸甲道人起了冲突,忍俊不禁。
他原本还道此番必定要有场乱战苦斗,少说也要挂几处彩才能脱身,没想到进展居然出奇顺利。
其实旁门众人若是细心查探陈阳,或许也能发现些端倪,只是他们本就被张从周牵扯太多精力,而尸甲道人又一直与陈阳斗嘴,才没有想到这一关节。毕竟这世上愿意冒充他人、还冒充得如此相似的通法者,实在少见。
此次陈阳的潜入渗透能如此顺利,他本人的演技功劳至多占四成,而尸甲道人的优秀捧哏要占六成。
配合得好啊……
秉持着没暴露身份,就不急动手的理念,陈阳继续扮演仡楼尊者,装出强压怒气的声音:
“我方才确实冲动了,愿将功赎罪。只是如今没有法器在手,待会若小鬼反噬,还望舵主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
若是事成,替他挡一挡也无所谓……
舵主点点头,一对寒光闪闪的丹凤眼又看向尸甲道人,锐利如刀的眼神,令用意不言而自明。
尸甲道人如今已骑虎难下,虽然气得身体微微颤抖,但也唯有咬牙:“好,去就去。”
于是他作法控制矮尸开路,又压抑着怒火与陈阳一齐,朝着仍在入定的张从周冲去。
尸甲道人浑然不知他的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