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所料不差。”
陈阳握着重瞳珠,肯定道:
“这下头埋的该是关云长麾下,号称校刀手的亲军,而且并无棺木,全是被斩后掩埋于此,如同殉葬。”
他又指向深坑中心处,一个被挖开的洞口。
“无头将军,就是自那而出,想来是大尸偶虫找到了埋葬于土中、没有棺材保护的将军遗体,便来了个鸠占鹊巢。”
“原来如此。”
王总旗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长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略微懂些望气之术。”
实际完全是凭借重瞳珠在进行观察,陈阳信口胡说道:“那洞里的气息,便与无头将军身上的有十分相似。”
“噫……”
刘七露出忌惮模样,“这些妖怪好生古怪,等俺死了,定让俺婆娘寻一口上好的棺材,万万不能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小杨没有说话,而是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有价值的物件,但他终究是失望了——几乎所有兵卒都被埋了起来,哪能看得到什么宝物?
他压低声音,向王总旗建议道:“总旗大人,要不我去挖挖看,或许……”
先前自己还吵着要捉拿疑似倒斗贼的陈阳,如今急不可耐要倒斗的变成了自己手下,这不是贼喊捉贼?
王总旗一时有些尴尬,面露难色。
“道长,你觉得呢?”
“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去做。这地底下被埋的士卒不知多少,除却已经化为白骨的,恐怕至少都有二三十人被尸偶虫寄生,保持着不腐状态。”
陈阳的话吓了其余人一跳,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不用紧张,那些尸偶虫都蛰伏了起来,并未苏醒……当然,若是你将其从地下刨出,或许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陈阳想起了蝉、也就是所谓知了——这东西的习性也是在幼虫时期潜藏于地下,在土中生活几年乃至于十几年后才会成熟,一朝破土而出,再开始繁衍后代。
刚才用重瞳珠在周围查看了一圈,他并没有见到老独眼曾经的盗洞,猜测老独眼是将洞打在了另外一边岔路的墓室里。
然后,又隐隐见到地下沉睡的尸偶虫散发出的污浊灵光。
经过一番思索,陈阳大约猜测出了尸偶虫的习性。
为何这东西操控的尸体屡屡与人的脑袋过不去?原因其实很简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处斩而死,身上残留着对斩首的强烈怨念,尸偶虫若想寄生而不被排斥,自然要顺势迎合,为了震慑窥伺此地的人,大尸偶虫便将斩下的首级从盗洞丢出。
陈阳猜想,尸偶虫的成长不需要进食血肉,寄生于尸体之中是为了借用人体修行的便利,窃夺造化生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大尸偶虫会长得那般巨大,因为那位将军遗体残留的灵性超越常人。
被尸偶虫寄生的尸体死而不腐,也不像粽子般关节僵硬,非生非死的共生特点,又与冬虫夏草有异曲同工之妙。
地下的尸偶虫都远未成熟,陈阳认为,先前碰到的那几条可以活动的尸偶虫,应该是大尸偶虫感受到危机后用某种方式催熟产出,充作自身护卫。
这样的手法必然有些消耗,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最后那么多神机营士卒的尸体里,只被寄生了一只。
尸体被尸偶虫寄生后,包括墨线在内的种种克制手段都难以奏效,最大的弱点就是潜藏于尸身内的本体,确实比粽子更棘手些。
陈阳决定,等这次回去,定要将尸偶虫添加到倒斗笔记中,也好警醒后人。
“那还是别刨了,万一惊醒了二三十个那样的东西,俺可受不住。”刘七坚定地道,“要俺说,虽然这个墓室没宝贝,后面说不定就有了。”
“等我做些布置。”陈阳从腰间抽出墨斗,“省得这些家伙钻出来烦扰。”
陈阳借着重瞳珠,在土坑上方封土处打了网格般的墨线,并着重标记了下头有尸偶虫的地方。
虽然墨线难以阻止尸偶虫的行动,却可以隔离邪气,令其生长速度大大减缓。
这样一来,后续便可以用钩子将遭到寄生的士卒遗体从坑内扒出,将其体内的尸偶虫灭杀。
就在陈阳做事的时候,他又见到一块残破碑文,便将大意讲给众人听,大约是说这些校刀手随关云长一齐被俘,也不愿投降,最后被一齐斩杀后埋尸于此,其中还提到关平的姓名,变相证实了陈阳的猜测。
“关帝爷爷便是关帝爷爷。”刘七听到后啧啧称叹,“手底下的兵也都这么有气节!”
这句话什么意思?
王总旗面色一黑。
有道是做贼心虚,刘七所说的话,在他听来隐隐有些指桑骂槐的嫌疑。
再度出发,接下来,直到最后一扇半开的石门前,一路上都极其顺畅,无惊无险。
的确如陈阳所言,两条分岔的墓道果然于最后重新汇聚在一起。
这一次陈阳没有再推门,为了墓中的陪葬,刘七与小杨焕发出新的斗志,各以一条胳膊肘顶住石门的半边,卖力将其推开。
门内并非就是主墓室,而是一个厅堂,旁边各有一个耳室,真正的主墓室还在更里面。
耳室内终于有了些物件,各有木架陈列,一边放置着冠冕、符节、斧钺、汉剑、环首刀,另一边却是书架,上面多是些竹简,以兵书战策为主,中间那层不知为何有个空位,应是少了一卷。
陈阳面不改色,心里早已明白,那里恐怕就是老独眼的春秋竹简本该在的地方。
其余,还有些铜镜、铜碗、铜牛灯、铜雁足灯、提梁熏炉、五铢钱、麟趾金等等杂物,琳琅满目,直叫其他人看花了眼。
“俺的乖乖……”刘七怪叫一声,稀奇道:“关帝爷爷还是个有钱人家!”
陈阳解释道,“关帝爷毕竟是汉室封侯,即便兵败被杀,也该以王侯之礼下葬,江东当时仍为汉之臣属,自然不会怠慢。要我说,这些东西还是寒酸了。”
王总旗是魏国公府上亲兵出生,见过什么叫钟鸣鼎食,因此不像其他二人那般失态,只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些古物。
刘七与小杨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带走,又害怕有什么禁忌而不敢下手,急得面红耳赤,心中仿佛有猫爪在挠。
“咳咳……”
在王总旗的咳嗽声里,这两个才稍稍收敛了些。
接着,王总旗请教了下陈阳,自己上前用块布将那把汉剑裹起来搂在怀中,随后背过身。
“你们一人拿一件,不准多取,其余的等我禀报上官再做处置……道长,你也别客气。”
虽然王总旗与陈阳见面时有些误会,但如今共同经历了一番生死,多少有点袍泽之谊,陈阳拿样东西在王总旗看来自是理所应当。
总之,这次见者有份。
听到这话,刘七与小杨赶忙涌上前,有样学样地用布去包东西,各自取了一块大麟趾金。
陈阳虽知道麟趾金绝不是最值钱的,亦没有出言提醒。
缘分如此,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