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是子七。”
子七就这样紧张的坐在一张摆着四道菜一道汤的饭桌前,在他的面前还放着一银色酒壶,壶嘴正往外喷发着浓郁酒香。闻起来,好像他喝过的二锅头。
“你不要紧张,这只是家中长辈安排的见面罢了。”
子七对面的一身穿粉色衣裙女子,右手牵着一粉色手帕掩着嘴角,手帕上绣着一小花,也是粉色,像是桃花,不过在这本来就是粉色的手帕上有些多余。
而女子的动作怎么看来都是在浅浅笑着,真是一朵绽放开的桃花。在女子桌前摆着一橘色荷包,大致看去,正是子七爷爷让他来见女子的贴身物品。
“你们女子都是讲礼仪的,但是我是不懂这些的。”
子七低下头,眼睛不敢再看面前的女子,心里叹气道,早知道不答应那么爽快,不该来的。
“我,那个,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子七想了想,还是咬咬牙,挪了挪身子,站了起来,朝着面前女子俯首做辑。
“你不用这样的。”对面的女孩看到子七这滑稽样子,不禁笑出声。
“我们这里没有这些规矩,你做的规矩我只在古书上见过,你坐吧。”
“啊,这样最好。”
咬着牙说完这句,子七也赶快坐了回去,不想再丢人了。
“在你的记忆里,我们现在需要讨论房和车,还有存款。”
看到子七坐了回去,在他对面看着他的女子将手帕放到桌面上,继续说道:
“我说得可对?”
听到女子的话,子七瞪大眼睛,皱着眉头看向面前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时也忘记丢人害羞事了。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词?”
“与其我跟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原因,不如我说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
女子拿了放在桌边摆放整齐的一只茶杯,又伸出手在子七的惊愕下勾了银壶,自顾倒了杯酒,细细抿了一小口。“说完后你就明白一些事了。”
子七看着女子的动作,下意识吞了口水,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坐着,等着接下来的娓娓道来。
“我的名字叫雨叚。”
像是一件尘封多年的宝物,被灰尘覆盖,终日不见阳光。被人扔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如同泥垢一样的归宿,也是认了命。日日夜夜躺在泥泞中,满天大雨雪封印起有关宝物的一切。
岁月吃狗,人渐渐忘记了宝物的一切,而现在又重见天日。
子七听完女孩这句话后,再也没有动作,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慢慢急切起来,明朗起来。
女孩说完这句也不再讲话,在子七没有感情的注视下饮完杯中酒,脸上升起一阵红晕,煞是惊艳。
都说猛虎嗅蔷薇,也不知是蔷薇恋猛虎。
好似天边一卷惊云,慢慢舒展开一纸痴情。使这天地翻阅细读,萋萋离别情。
“你也是他安排的人?”
子七终于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脸上浮现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悔恨之情。
“是的,恩人让我在这里见你。雨叚的名字是今早恩人赐予的。”
女孩脸上红晕更显,衬得子七脸色更加苍白无力。
“什么,今早?”
子七听完这句不受控制的站起身,手掌做支撑的拍到桌子上,发出惊恐响声,震得桌上的酒壶晃动起来。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
子七看着撒出的酒水,叹了口气,又不情愿坐了回去。
“没事,我知道你问的什么。”
女孩伸出手不顾清雅形象的抹了抹因饮酒而粘在嘴角的透明液体,又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伸向衣裙内饰。
“这个名字对你很重要,或者有另一个叫雨叚的人对你很重要,对吗?”
“是”
子七慌忙又低下头,不再看向女孩。
“给。”
啪的轻轻一声,子七抬起头来,看到女孩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倒酒喝起来,而自己桌前摆着昨日已出现过的橘色荷包,只不过现在已经是打开模样。
荷包身上拴着的细绳像是一条满身涂着毒液的蛇一般,不敢让人触摸。透过荷包开着的小口子可以看出里面塞着一封折叠的信纸,漏出了一点头。
子七满脸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女孩,在酒水的映衬下,女孩显得更加动人,饶是子七这样的人心里也是随之触动。
女孩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继续喝着酒,仿佛今日的聚会只有她一人。
子七伸出手拿起荷包,还透有些余温,带着一些淡淡桃花香。拿出藏在荷包里的信纸,打开看。
“雨叚”
子七放下手中物品,喘出口气,看向女孩。
“这信纸一直在荷包中吗?”
女孩像是喝醉了,一只手拿着装有酒水的杯子,另一只手托着已经倒不出酒水的银色酒壶,摇晃着脑袋,哼着鼻子,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
子七无奈起来,想着等女孩酒醒以后再问,但是不知道今天怎么收尾。这女孩无缘无故喝醉,这让她的家人怎么看我。
“对!”
女孩大喊一声,旁边正在说笑的其他客人吓了一跳,暗暗骂了几句。
子七赶忙向周围人赔个不是,下意识想要起身扶女孩回家。
“扶我回去吧,我自己走不了。”
女孩喊完那一声,接下来的声音却小了许多。子七也扶她起来,一只手架着女孩身子,搭着女孩一只手臂,慢慢走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路人指指点点下,子七终于扶着女孩来到自己家门口。
子七本来是要送女孩回她自己家,但女孩也不知是清醒了还是糊涂,吵着要去子七现在住的爷爷家里。
在子七和爷爷二人共同努力下,终于讲女孩抬到家里唯一的空房间床上。
子七与爷爷交代女孩为什么喝醉后也是回到自己房屋内,由爷爷照顾女孩。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子七回忆起女孩说出的那句话,
“我叫雨叚”。
他脑子乱起来,左右辗转,怎么也睡不着了,还是想起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往事。
正在子七追忆过往遗憾时,吱的一声,自己的房门被人打开,一股酒气传来,肆意充斥着原本无味的房间。
子七愣神,看着摇摇晃晃走进自己屋里的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下了床,准备扶着她回房睡。
“别碰我。”
在子七摸到女孩肩膀时,女孩向后一撇,挣开子七的帮助。在子七诧异眼神中,不紧不慢坐在桌前。
趁着窗外散进来的三斤月光,子七看向面前人。
朦胧身影,迷离的眼神,不经意间勾人的动作,紧张的配合着窗外突然犬叫,恍惚起来。
“你听我说,坐下。”
女孩指了指在她对面的位置,子七当然知道她说的哪里,只是孤男寡女这样子多少有些不好,况且女孩还是在一个醉酒状态,旁边就是张让人兴奋的床。
“听好了。”女孩没有管子七有没有坐,指着在她对面的方向,说道:
“我的名字,今天才有,就在那个荷包中。昨日给了你,是因为,因为恩人。他让我在你来了以后给你,如果你昨日收下了荷包,看到了这封信。”
女孩不知从哪里掏出张纸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今天饭桌上的信纸。
“你打开,我就不会再叫雨叚这个名字。我就可以拥有我父母给我起的自己的名字,他们早就给我起好名字,但是因为你,我不能用我父母起的名字。”
女孩说着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急切,沙哑中带着血泪,有泪流出,无声无息。
“我为了报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左右,更不要说自己的人生。我叫雨叚,我是你的人了,这就是我接下来的结局。我的家不能回了,我只能住在这里等着你安排我。”
女孩讲的话带着一丝的颤音,好似柔柔抚琴,百灵刺心,钻心止痛。
子七听着女孩过于悲情的诉声,如同一番投名状,带着不甘心,更多的无奈妥协。手足无措中,只能是拿起放在桌边女孩随意扔下的粉色手帕,手帕上镶嵌一朵桃花,递到女孩手中。
“你说”,女孩接了手帕,终于是支撑不住,趴在桌上,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再也忍不住。
“你昨日收下那荷包该多好,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安安心心,各行其是。”
“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这里包括你和爷爷在内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人等着我的出现。”子七终究是坐在女孩对面,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圆月,下定决心问道:
“你父母给你起的什么名字?”
女孩的身子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原因,还是酒醒了一些。只是哭声变小,
“邢若月”
“你以后就叫邢若月吧,雨叚这个名字你不要叫了。”
月亮笑了起来,透着遥远的白光,女孩哭泣的脸上,沉沉睡去,是梦。房屋外的水井,映射熟悉的亮光,像是一轮明月落入水中呈现出来。
子七走进院子,停在井边,看着井中碧玉般明月,泛起一阵白纱,装饰成裙,点缀成风,走进屋内挂着一弯浅笑的女孩,织成一件明月情衣。
“爷爷,你知道荷包的事吗?”子七回过头看着走来的老人。
而无声息走来的老人并没有着急回答子七的问题,只是继续走着,到子七身旁的井边,欣赏着水下明月。
“我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之后呢,收下它?”
“难道不该这样吗?我不该影响他人的人生,我已经连累您一家了。”
“小七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怎样都改变不了。你收下以后她虽然不再叫“雨叚”这个名字。但是这门亲事可就定下来,若月即是你的正妻了。”
有一碎石落进井下,拍碎了在二人眼中的明月。
“你只能将荷包还给她,你们二人坦诚布公,才能有最好的结果。”
“但是她是…”
“她是无辜的,对吗?”老人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回过头看着端正站着的子七,一阵沉默。
二人都不再讲话,就这样,由清月代替各自心声,不论是凄苦还是无奈,带有多少生机。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无辜的,我也是如此。”
……
梦碎了以后是什么滋味?苦涩,凄凉,无伤。需要宁静的空间,叽叽喳喳的鸟鸣;灌木丛里沙沙作响的蠕动;炸热空气中的狂暴气流挤压一切。枯树枝自面前一棵黑黄皮老树上落下,敲在下面趴下的小人身上。
只是树下之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东西落下,持续过久动作得捂住胸口,嘴角渗出褐红色液体,滴进脚下松软泥土。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配合着周围看不见的鸟鸣,这树下人无所谓的擦拭掉嘴边还未被土地吸收的血液,手依一直握着的长刀,支撑起身,倚靠在老树身上,缓慢睁开眼睛,深红血色充斥着本就不清澈的双目。
“想不到这对你的反噬这么强烈。”
风来过,带来清凉如润雨的露雾。身穿红衣的女子,看着面前呈现出来一阵死状的男子,伸出手来,递出一藏于手心的黑色丸子。
“吃了吧,这会对你好些。”
“谢了。”对面男子有气无力的答道,说完这句却是闭上了眼,拉下耸着的脖子,挣开依刀拖了许久的孱弱身体,像是沉沉的睡去。
红衣女子蹲下身,掰开树下男子依然溢着血的嘴唇,将手中不知名黑色丸子送了进去,随后又是用自己的红衣袖口擦干净男子脸庞上存了很久的悲哀与痛苦。
做完这些,女子缓缓站起身,也不再看他,抬头看向天边的一抹红霞。
天色渐晚,最是风情。
“哎,谁会想到,你借他人之手杀了她,而那个你被送到了混沌之地。这份情伤竟是让来到这世界的你受了。本以为你是伪装成他的模样,没想到你本就是他。”
一阵沉默,大树倾倒,灌木纵火。
“嘿嘿,这也是你活该,这份滋味不好受吧,混小子,还得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