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赵佗,身上有一级爵位,家里有两百亩农田,还有价值相当于十几万铜钱的黄金,可以说是财大气粗。
他一路在集市中穿梭,挑挑拣拣,最终在一处官营的店铺里找到了想要的衣服。
虽然看店的胖商人摆着张死人脸发呆,货物的价格也要比私人小贩卖的贵,但毕竟是秦国官营,经过了层层检验,有质量上的保证。
冬衣厚实保暖,里面的单衣布料轻薄,鞋履更是加厚的底,走在地上十分舒坦。
赵佗之前已将一块金饼换成了铜钱,这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按照木签上的标价给钱。
他给自己买的加厚版冬衣花掉了200钱,两件舒适单衣共180钱,一双厚底鞋和一双靴子花了150钱,还有下面穿的绔和下裳也选的是好材料花掉了120钱左右。
赵佗还顺带买了300钱的丝绸,准备自己回去改制几条内裤出来。
他已经受够了这该死的开裆裤生活。
不管是走路运动还是和人交际都得小心翼翼,特别是在这大冬天的,敞着裆部真的不好过。
不过他这段时间也明白了,为什么先秦的人都穿开裆裤。
并不是说这时代没人发明合裆裤,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时就已经弄出了这种东西,但也只限于骑射的士兵使用,并未普及开。
不仅是因为布料珍贵,可以拿来当钱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时代的纺织技术还不行。
普通麻布衣服很粗糙,穿在外面还行,若是用这种材料来打底,特别是在下身部位,要不了多久就能磨破皮,所以大多数人宁愿光着都行。
有资格和财力穿丝绢制品的贵族,他们基本都是着深衣,既保暖又护住隐私,且符合礼制,让他们对合裆裤并无需求。
而且在纸没有发明出来之前,穿开裆裤也有相应的好处。
赵佗不仅给自己添置了一身行头,也给呆在家里的横买了不少衣物,花掉了500钱左右。
开始还板着脸的店主,眼见赵佗这小小公士竟如此财大气粗,也来了精神,带着热情诚挚的笑容接待,帮赵佗挑选的物品打包好。
赵佗数出相应的半两钱,放在店前的木案上,拿上打包好的东西,准备转身离去。
“君子,别急走,请等一下,我还没有放钱!”
胖商人突然叫停赵佗。
赵佗愣了下,这才想起按关市律的规定,官营的店铺在收到钱之后,必须当着客人的面,把钱放进相应缿(xiàng)里面,这样可以防止他们中饱私囊。
赵佗回身,看着面前的胖子伸着肥厚的指头,捏着一枚枚铜钱丢进瓦罐中,丢一枚,嘴里还会数一声。
赵佗无奈的等了他半天,才把钱全都给收进了瓦罐里。
但事情还没完,钱货清点清楚后,胖商人又在一块木板上写明这次的交易物品种类、数量和价钱,最后将这木板锯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赵佗。
“这是君子的券,还请拿好。”
赵佗看着手中带锯齿的木块,有种前世去超市购物的感觉。
这大概是最早的购物小票了。
秦法有规定,凡是超过一百钱的交易,买卖双方都要立下契券,双方各拿一半,如果在金钱或是货物上出了问题,这个券可以作为打官司的凭证,而且这东西上的交易钱数也要和瓦罐里所收的金钱数量符合才行,进一步防止看店的商人中饱私囊,贪污腐败。
买完了衣服,赵佗又专门去买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不过相比衣物,这些粮食就很便宜,赵佗买了一大堆,都才花了30钱。
一来二去,赵佗买完所有东西时,已经花了快1500钱。
要知道这时代一名给秦国官府干活的服役抵债者,一天的工钱只有8钱。
赵佗这一天花去的,就相当于别人近半年的工钱。
但他并不在乎,此去燕国天寒地冻,若是不多弄点保暖衣物,说不定还没开战,就直接冻毙在营帐中了。
赵佗出了集市,又花钱租了一辆顺路的牛车。
将大包小包往那牛车上一扔,赵佗躺上去,前方拉车的老牛,慢悠悠迈着步伐,往朝阳里行去。
赵佗之前坐王离的车来咸阳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他坐牛车回去却发现沿途亭驿查的非常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荆轲行刺的缘故,每隔十多里地就会有亭卒堵在路中央,检查沿途车辆和旅人的验传,若是发现有问题的,就当场拿下,带回亭中审问。
幸好赵佗证件齐全,虽在路上遇到不少诘问,但还是安全回到了朝阳里的家。
和看门的里监门大爷打了个招呼,赵佗进入里中,没走几步,他就看到横站在院门口,正等着自己。
夕阳下,人影拉得很长。
赵佗很感动,看到横脸上担忧的表情,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担心自己会被秦王怎么样。
毕竟,在赵人的眼中,秦王就是世间最残暴可怕的人。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提。”
赵佗笑着招呼。
横也笑了。
“唯。”
他跑过来,接过赵佗身上的大包小包,一起走入院中。
但这和睦的气氛,在晚上赵佗说出他即将进入卒伍时,打破了。
横趴伏在地上,额头触地。
“赵君,让我一起去吧。秦人需要兵员,我如果主动要求,他们肯定会让我和你一起进入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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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佗摇头。
横咬牙道:“你救我性命,又以爵位为我赎免,我当以死报效。你若抛下我,独自上战场,那我亦当自刎相随。”
说着,他还真站起来,要去拿剑。
赵佗见横来真的,连忙阻止道:“你先别冲动,我让你留在这里,是有事让你做的。”
横狐疑的望来。“佗?”
“你我手上有好几百亩土地,若是两人都走了,这些土地岂不都荒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且向里中老者学习农耕之术,再雇佣几个人为我们耕田,不要让田地荒掉。毕竟每年都要交田租和刍稿税的。”
“佗,如果只是这些的话。那恕我不能从命,若是你在战场上……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横一张脸涨的通红。
赵佗摇头道:“当然不只这些,我还有一些农事上的想法需要有人帮忙,你必须先熟悉农耕稼穑之术,方能助我。”
说着,赵佗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苦口婆心,劝了整整一夜,才将横给说通了。
毕竟战场之事,谁也说不清,更不会由他二人做主。
横如果去了战场,到时候不一定会和赵佗分配到一个什伍中,若是不在同一个什伍,那去和不去又有什么分别呢?只是徒增横的风险罢了。
横原本是赵人,性子又直,若是去了很容易被秦军当做炮灰,一不小心就是性命不保,还不如留在家里。
而且赵佗确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横来做。
作为来自后世的意识,赵佗虽不擅长农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的脑海里有许多比这个时代更加先进的农耕技术,哪怕只是一些很简单很基础的东西,如果能弄出来亦会给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带来巨大的进步。
发展生产力,提升亩产,增加粮食。
若是将来献给秦王,说不定还能升爵。
但赵佗心里有的也只是一个大方向,具体的操作还需要有人来慢慢摸索试验。
横作为招徕之民,可以有很长的时间不用服兵役,刚好家里又有几百亩地,正是实验赵佗想法的好机会。
若是成功,将来定会带来巨大的好处。
好不容易将横说通劝走,赵佗叹了一声,目光望向窗外。
黑云,正在吞噬着月亮。
战争,马上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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