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老那沧桑且浑浊的声音回响在汹汹风暴之中的闪瞬间。
电光石火,一瞬仿佛是一世那样漫长,屏气凝神间,六长老的心神与思绪无垠的膨胀开来,她仿佛从这一闪瞬间真个的思量过去了这一生该思量的事情,又仿佛是一念间的惊惶,教她心神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漫长一生便已经像一瞬间般倏忽逝去。
下一瞬,没有回话,甚至来不及做丝毫情绪上的变化,六长老蹈空步虚间,已然折转过身形来。
不远处蛇老的身形真切的显现在六长老视野之中的瞬间,宽大的袖袍之中,一双羊脂白玉一般皎洁细长的双臂伸出,纤长的手指变幻着虚影,彼此交叠,捏成莲花法印刷落。
轰——!
霎时间,随着这一道法印的兜转,已然抵至不远处的一道巍峨如山岳的滔天巨浪登时间崩溃了去,入目所见,是恍若决堤一般倾泻而来的磅礴水汽。
蹈空步虚而立,半悬空中六长老扭动着腰肢,复又自身后一引。
霎时间,那百花丝线正中央封禁的血焰,霎时间引出一点火星,然后倏忽间膨胀开来,化作汹汹焰火,然后迎着无垠海水管涌而来的方向席卷去,霎时间便将水汽裹挟在其中。
滋——滋——滋——!
登时间,伴随着那细密且刺耳的声音,一道道暗红色的水汽雾霭蒸腾而来,乍看去时,好似是烟霞笼罩方寸间,淹没去了六长老身形的瞬间,一道灵光自暗红色的蒸腾雾霭之中兜转开来,霎时间真切的显照成莲花模样。
紧接着,一股妖风自雾霭正中央,自「花蕊」之中兀自回旋着,裹挟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蒸腾雾霭,霎时间朝着负手而立的蛇老裹挟而去。
原地里,蛇老的眉头猛地一挑。
他似是颇诧异着百花楼六长老闪瞬间出手的果决,而等着那裹挟着暗红色雾霭的妖风席卷到他近前的时候,灼灼热浪扑面而来,教蛇老颇不适的拧动着脖颈,再看去时的时候,那暗红色的雾霭已然分野。
妖风之中,哪里还是甚么水汽蒸腾,那仿若是蒙着一层暗红底色的斑斓神光显照,端是无尽篆纹交织成的长河在妖风之中回旋,再堪透内里关隘时,那神光凝练的篆纹复又溃散开来,显照出其内百花煞炁的本质。
「颇有些模样,可惜,声势上差了些。」
轻声呢喃着,蛇老忽地一只手点出,虚虚朝着迎面而来的妖风与篆纹长河点去。
只这么一伸手的动作,分明不见蛇老做得甚么细微变化,等那手直直伸出去的时候,指尖处,便已然捏着一道衔尾蛇纹符咒了。
乍看去时,那回环的符咒不过是指尖大小,放在这浩浩外海上更是微茫的几若甚么细微砂砾。
可下一瞬,那回环的符咒逆着妖风而去,霎时间在半悬空中迎风暴涨起来,伴随着一道道血光自其上兜转,再看去时,那原本的灼灼热浪尽都被衔尾蛇纹吸纳了去。
等再一眨眼的时候,漫天随着妖风愈演愈烈的斑斓长河之中,其上笼罩的暗红色血光倏忽消弭了去,再仔细端看时,却见那衔尾蛇纹上血光愈发丰沛饱满,然后在抵至某种绝巅之数,倏忽间随着血色的明光大放,陡然间灼灼血焰迎风缭绕,再看去时,那回环的符咒,几若是血色的焰火大日!
于是,半悬空中,这样的血色焰火大日,便与那妖风篆纹长河碰撞在了一起。
没有甚么激烈的声音,甚至连气机的波动都奉欠。
那像是某种无声息的交融,仿佛是某种原本就牵系的交织与共鸣,仿佛是源自于更高邈境界的无上至高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一般的强势镇压。
霎时间,无垠的篆纹长河凝固在了原地,紧接着,一道道篆纹
尽都破碎开来,那无垠的斑斓神光登时间像是各种洒落的颜料一样,彼此在妖风与水汽雾霭之中晕散开来,交织成更为璀璨斑斓的烟霞。
这一回乍看去时,其一在上,是血焰大日,其万在下,是烟霞云海。
于是,随着这样的变化,蛇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
「近日里算计那老虔婆,也算是从她的道果之力上学到了些许意蕴,你且瞧一瞧,内里是不是这样的味道。」
话音落下时,随着蛇老的手往前一推。.
霎时间,一点丹阳化成火海,万道烟霞织成锦绣,这晦暗的天穹下,一切的风与火,一切斑斓的明光,在这一瞬间尽都倒卷着,再度朝着百花楼六长老的方向回涌而去。
电光石火间,狂风卷着热浪,将那厚重的水汽雾霭尽都吹拂了去。
原地里,浩渺的烟霞画卷之中,展露出百花楼六长老那看起来甚是微茫渺小的身形。
这会儿时,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了早先时的百花丝线法阵,更没有了那法阵中央不断煅烧淬炼的血焰。
天地无垠浩渺,这会儿,只百花楼六长老孤身一人凌空而立。
九炼丹胎境界的光晕在她的脑后悬照,这会儿时,无量神光自光晕之中悬照,内里倏忽间展露出百界云舫的虚影来,霎时间,似是在于此,又似是在于彼。
而在彼此之间,是那道原本拘禁在阵法之中的血焰悬照,顺着并不存在的无形丝线灼灼燃烧起来,煅烧着内里的无形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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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闪瞬间的气机又似是从真无幻有之中切实存在着甚么。
那是百花楼六长老的道与法!
这会儿,无量神华从彼此间交替涌现,复又在血焰的煅烧之中与自身的道与法熔炼于一处,六长老凌空而立,脸色倏忽间惨白,倏忽间又涨红,如是交替之间,是她脑后的光晕一点点凝炼起来,似是要在血焰的煅烧下,化作真正的道果镜轮!
她尚还未曾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这经逢蛇老的一闪瞬间,她已然做出了果决的举动。
在出手为自己争取了闪瞬间的时间余裕之后,她便毫不迟疑的朝着金丹境界冲击而去。
今日,要么便是证道成功,脱劫而去,要么便是身殒道消,彼时或是死于血焰,死于道法反噬,死于蛇老之手,便也没有甚么太大分别了。
不成功便成仁!
如是,六长老凝神看去,那清澈的眼眸之中倒映着血焰与斑斓烟霞,再仔细看去时,那眼波深邃,又像是血色与灵光尽都是从她眼波之中涌现一般。
霎时间,风烟席卷而来,衣袂纷飞之间,六长老亦蹈空步虚而去,迎上血焰与烟霞的瞬间,六长老复捏着法印扬起双手。
不只是浑厚法力的狂涌,宽大的袖袍之中,是暗金颜色的百花丝线倏忽间破空而去,在复又将斑斓烟霞纳入自己掌控之中的瞬间,以无上法阵交织与共鸣着百花煞炁的瞬间,引动着烟霞沸腾,复又朝着顺延着某种道与法的气机,朝着烈烈高悬的血焰大日侵蚀而去。
眼看着那浩浩去势又被六长老反推了回来,乃至于真个愈演愈烈,这会儿时已经引动了天象,只数息间,漫天的水汽与灵光尽都朝着那烟霞大阵疯狂的灌涌而去。
原地里,蛇老反而立时间未曾有所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端看着那在花煞烟霞之中愈发显得微茫的血焰大日,也不知是在不满丹霞意蕴本身,还是在不满自己复刻之中显照出的孱弱。
直至那腥甜的狂风再度回涌,卷动着他身披的大氅下摆时,蛇老方才撇了撇嘴。
他像是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失去了耐心。
狠狠地甩了甩宽大的袖袍,蛇老的手只
是虚虚的一扬便猛地落下,那交叠的虚影之中,甚至教人看不到甚么掐诀捏咒,可等到蛇老那干枯的手落下的时候,无端的,漫天席卷的狂风都停滞在了那里。
甚么巍峨天象,在这一瞬尽都变成了凝固的画卷。
下一瞬,蛇老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残影,再显现时,他已然立身在了花煞烟霞之上,只抬手一摘,那原本悬照的血焰大日倏忽间随着灵光兜转,登时间血焰融入灵光里面,再看去时,只一道衔尾蛇纹化作猩红色蛇纹玉瑗。
将玉瑗的一边握在手中,随着猩红神光一闪而逝,蛇老这里,只擎举着玉瑗的手扬起后复又落下,便如一柄无形的利刃般,霎时间将百花法阵破去。
烟霞自他的面前分野,再看去时,近前处已然是六长老脸色苍白的身影。
电光石火之间,六长老那清澈的眼眸之中尽都是面对死亡时的绝望,可她仍旧果决的出手了!
血焰灼灼煅烧着,这一瞬间几乎将脑后悬照的光晕都融化了去,斑斓烟霞混合着暗红血色,化作一缕灵光,自天顶百会穴沉沉地坠入六长老的道躯之中。
霎时间,本就抵至丹胎境界决堤的气机猛然狂涨,似是已有半只脚踏进了那梦寐以求的境界之中。
不等蛇老动作,六长老反而大步疾行,迎面袭杀而至!
斑斓的烟霞尽成了梦幻泡影,一切的术法符咒在这一刻已没了作用,六长老在以极原始的方式施展着杀招。
蹈空步虚间,莲足几下轻点,似是踏阴阳而行八卦,配合着腰肢的扭动,恍若是某种无上意境的蛮霸道武,又似是缥缈幻影里纯粹的翩翩起舞。
霎时间,双手捏着莲花印,兜转舞动间破开猩红血光,掌根处如撑锤一般,一下砸在蛇老心口,一下砸在蛇老咽喉。
尽都捶在了实处,可伴随着细密的蛇鳞显照,莫说是百花煞炁侵蚀而去,便是连蛇老的身形都未曾有丝毫的晃动。
紧接着,是一只干枯的手掌倏忽间如迅疾如蛇行,忽地反捏住了六长老细长的脖颈。
「只论胆气,道友,你胜过老夫这大半辈子里遇见过的许多金丹境修士,可这天底下,道与法差一丝一线,都是云泥之别,你我高下已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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