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华光王佛朝着楚维阳这里双手合十,以大礼来拜的同一时间。
诸修所看去时,不拘大界之内,又或者是苍茫浊世之中,凡所因为己身的气息牵系,引动着那浓云与雷霆咸皆在天顶之上汇聚的诸修,几乎在那磅礴的雷霆劫气以灭顶之灾的气势凝聚的过程之中。
仅仅只是那缠裹在雷霆劫气之中的生灭之力酝酿,将内中蕴藏的血华真髓与本质先一步映照与洒落。
不等雷霆轰鸣,在那一位位修士被劫雷所慑,不敢在浓云之下有分毫异动的肉身道躯之上,依循着各自不同的混朦法修行,或是寻常些,或是邪异些,咸皆有着兽相畸变的趋势诞生。
寻常者,或是仅仅毛发旺盛些,略显得皲裂的干枯皮质上有着些妖异的血纹显照。
而邪异者,已然在若有若无的鳞甲与角质的不规则隆起的过程之中,朝着真正的凶兽化一路狂奔而去。
这是楚维阳在以真正的至道引动诸位混朦法修士心神之中那最为真髓的奇诡邪异的本质,而内中蕴藏的多寡,而今也能够真切的看到,是统一境界的修士,那雷劫强盛与否的关隘与要旨所在。
这广博一界,万象群生,芸芸诸修,楚维阳真正做到了每个人都有天雷劈,都有雷劫要挨,且“因材施教”,每一人的雷劫涌现,都是万象诸气道法本源与无垠灵韵天意垂落在每一个人的形神所在之处,与修士的道法形神本源气息相互共鸣之后的产物。
除却这一道又一道的雷云汇聚的过程之外,再没有甚么样的天机造化,能够做到这样的绵延群生。
可是所有人也尽都能够在这顷刻间,借由着那修士磅礴生发的己身气血之力,与那浓云之中雷霆劫气的汇聚,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强弱差距。
不可能的,这等因人而异的诸雷霆劫云之下,根本不可能存在哪一位修士能够仰仗着己身的形神与道法的积蓄,生生扛过天威的。
这一刻,甚至可以视之为,是修士己身的道法,在和天地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不可能得活。
看这态势,楚维阳分明是要将这一界所有沾染着混朦法的修士,咸皆以无量雷霆镇杀在劫云之下。
但是唯有楚维阳明白,那雷霆之间恒常存在着的生灭轮转,那两界磋磨之后的生机所在。
只是,饶是对于楚维阳而言,他掌握万象无量道法,却并非无所不至,也并非无所不能。
能够创出一部《灵虚万妙大道经》来,为金丹境界之下的混朦法诸修指引改道易法的前路,这已经是楚维阳对于混朦法认知的极致。
想要教这些神元胎衣之下的奇诡邪异咸皆从兽相的磋磨之中,找寻到真正意义上的“心中之我相”,便许得月华光王佛来。
这万象无量雷篆的汇聚,使得楚维阳为这一界群生“注死”。
楚维阳完成的很好,真正意义上至臻至妙。
接下来,便该由月华光王佛来“注生”,但这一番“注生”,到底能够渡化多少人,到底能否在无量劫雷的轮转之中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死生平衡与相谐。
这一切,尽都看月华光王佛的真正修行造诣。
于是,几乎恭敬大拜之后的下一个刹那间,月华光王佛便已经折转身形,以同样恭敬的姿态,双手合十,借由着那竹杖所贯连的浊世与大界本源之间的通路,以大礼拜向先天白玉镜的灵形,进而拜向那一锅万象斑斓的沸汤。
这一刻,月华光王佛所顶礼膜拜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芸芸众生,是万象道法,是天地寰宇。
也同样是在顶礼膜拜,己身的无上佛法。
尽皆这,磅礴的古之地仙层阶的气息从月华光王佛的身上冲霄而起,漫天的鎏金佛霞尚还未曾从王佛的身上收敛,便再度骤然间以最为盛极的姿态绽放开来。
进而,在如此繁盛的鎏金佛霞之中,是一道又一道月华雾霭混同在其中而晕散,那雾霭袅娜,仿佛是霞光之中真正的灵韵汇聚一样,在兜转回旋之中,月华里,似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兼具着虚实的灵形凝聚。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一道又一道似是而非的灵性,将月华与佛霞浑一,刹那间,诸相非相的神韵映照的顷刻,是漫天的梵唱响彻浊世。
也正是在这样磅礴而盛极的漫天梵唱之中,那道法乾坤本源之地,伴随着佛法的倾注,这顷刻间,那先天白玉镜上,一道微茫的鎏金佛霞混同着盈盈月华,以金银二色纠缠着,仿佛在其中裹挟着世上千万音,千万道似是而非的灵形,朝着那沸汤之中映照而去。
这是以一己之力在撬动一方界天的道法乾坤本源。
这顷刻间,那漫天的佛霞有着多么的摇摇欲坠,月华光王佛的脸色有着多么的苍白与黯灭,那盛极的梵唱声音在刹那间有着多么的断续,这一切的反应本身,便也衬托出了刚刚时楚维阳那举重若轻的手段的真正惊世之处。
并不是所有的地仙,都能够以一己之力撬动乾坤本源,左右万象群生的生死!
和尚,渡世何其难也!渡众生何其难也!
脸色的苍白与黯灭之中,身形的摇曳与颤抖之中,月华光王佛将头深深地埋低,竭力的以己身那苍老的吟诵声音,重新支撑起那漫天的梵唱。
可是到了这一步,这已经不再是以一己之力撬动一方界天的道法乾坤本源。
这是对抗,这是月华光王佛己身,在对抗着一方大界的大势。
这刹那间,连楚维阳立身在侧旁处,也仅仅只是抿着嘴,微微皱起眉头来,静静地看着态势的发展。
就在月华光王佛摇摇欲坠的这顷刻间,偌大的硃明华阳天界之中,已经是无算诸修在这样的间隙之中,相继畸变,相继彻彻底底无法挽回的以凶兽化的姿态迎接向轰隆的劫雷去。
老实说,楚维阳并不在意这些在混朦法的修持之中,改变了形神本质,已经很难算是人,很难算是旧世生灵存在的新道诸修的死与生。
他们能够不能找寻到心中之我相,对于楚维阳而言并不重要。
道人真正在意的,自始至终都是需得抹去他们形神本质之中的奇诡与邪异,真正意义上的使这奇诡邪异彻底不存。
况且,在这一过程之中,所付出的代价甚至不能够算是无算群生的性命,他们真正的殒亡,是在昔年坚定不移的选择走上混朦法的修途那一刻起,便已经形神溃灭了去。
往后的无算光阴里,尽都是行尸走肉而已。
楚维阳有一种迫切的心念,要将这样的旧世群生之中的不谐,以最为短暂的速度,像是割裂下创口的腐肉一样,咸皆割裂了去。
毕竟,楚维阳己身的修为进益,在不如归去的念头生发之后,倒乱后果为前因的“天意示警”,以及回返旧世之后,所洞见的诸位各不相同的前路的即将相继展开。
这一切的一切,在无声息之间,已经说明,当一座又一座万仞山岳即将拔地而起,撞上天门的时候。
成与不成,这尽都已经是这万古血战的终末,与九天十地时代彻底过去的绝唱。
而不拘那撞向天门之后,对于芸芸诸修而言,是否还有新世的诞生,在早昔年时洞悉了这片旧世海疆的危局本质之后,那种因为修为境界的高处不胜寒,也能够教楚维阳感受到立足旧世海疆,举世皆敌的苍莽感触。
道人不会有侥幸心理存在。
那覆灭旧世海疆的“风暴”注定要席卷而至,这甚至注定会是量劫的一部分。
在度过了重重心魔劫难之后,楚维阳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原始凶兽更为凶戾的,这苍茫浊世所能够酝酿的存在。
而若是彼时,真个有着原始凶兽袭杀而至。
彼时,不拘是成败,不拘是如何应对,最为明晰,最可以教楚维阳所洞见的,便是这些修持着混朦法,积蓄着奇诡邪异的底色,意欲变演人形凶兽这道绝路的新道诸修,将注定在那原始凶兽的气息晕染之下,在真正的彻底畸变之中,成为旧世海疆最大的隐患!
这可是囊括了两大界天的磅礴底蕴所在!
而楚维阳此时间在做的,便是哪怕提早引爆这样的隐患,也要将腐肉剔除!
当然,倘若能够在这样的无量劫雷之中,更多的体现出生灭的轮转意蕴来,将更多原本不可救药之凶兽,重新在佛法之中渡化出心中之我相来,在正本清源的过程之中,尚还能够给旧世海疆留下更多的底蕴在,楚维阳也是希冀的事情。
诚如月华光王佛所言,地仙无情,而有大慈悲。
可是而今看,这一刻那佛霞与梵唱的黯灭,显然让渡化的可能落空。
这并非是佛法的极限,而是寻常古之地仙层阶的极限。
可也正在楚维阳即将要轻轻摇头,为之而感慨,为之而窥探的时候。
这刹那间,伴随着一道苍凉的龙吟声,楚维阳看去时,在身后远处的悬世长垣的方向上,是妙树龙王佛,此时间身披着金红袈裟,乘龙而至的顷刻间,那红尘混同着佛霞的金红佛焰,便已经映照向了月华光王佛这里。
霎时间,红尘渡口的道场虚像一闪而逝,但是红尘气的晕散之中,一时间,那诸道灵形终是不再黯灭,不再因大界的气息反向冲刷,而逐渐溃灭了去。
同样的,这刹那间,从九室玉平天界的方向上,有煌煌佛光之中,僧人背负山海而行,一步踏出时,轮转慧王佛尚还未曾抵至,这刹那间,那佛光之中的山海内,菩提古树下被王佛所渡化的群生,在这一刻咸皆映照着磅礴的灵韵,灌涌入那一道道月华灵形之中。
并且在这一刻,那山海之间,一切有相之灵,以昔年玄云天子为首,诸渡化之所在,咸皆随月华光王佛而一同梵唱!
这一刻,是三位王佛的力量浑一。
来自于各自不同的三界,甚至是来自于新旧两道原本相互敌对的不同修途之中的王佛,却在这一刻,因为一界万象群生,因为渡世而救生,所走到了一起,所引动着佛霞浑一。
说来奇妙,在这旧世海疆的万古光阴剪影之中,这还是楚维阳第一次,见到在新旧两道的累累血债之中,真正走向相谐的一角。
未曾想过,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展露,但是为得万象群生,这大抵是最好不过的境遇了。
煌煌梵唱之中,佛光大盛里,是真正纯粹的金银二色混同着红尘与灵慧之气,在磅礴的灌注入本源的同一时间,浑如雷霆劫气一般,均匀的晕散在每一人的身形所在。
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无量佛光在形神本质之中凝聚,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亿万群生在吟诵着无量佛经于思感念头之中。
诸相非相的神韵相继贯穿着三元与道法的本质。
那是奇诡邪异的底色在渐渐地若冰雪融化了去,那是兽相的畸变在重新整合着重演人身道躯,那是在血华真髓本质的神韵冲刷之下,肉身巍然不动的本相显照之中,雷霆劫气的渐渐消弭。
万家生佛。
原地里,楚维阳遂也罕有的感慨着挑了挑眉头。
倘若真个能够有新世在这九天十地的时代后延续,倘若往后能够有佛法大兴,大抵因果与运数的定鼎,不在老禅师的成败与否,而在于今日月华光王佛的所作所为。
“大和尚,汝才是真慈悲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