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周走过来, 把她抱在怀里, 他说:“从天而降。”
“还踏着七彩云?”路遥笑。
霍远周捏捏她的腮,“说过要给你惊喜。”
这惊喜的确让她很受用,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见不到面。
路遥指指楼上, “这段时间每天吵得人不得安宁, 合着就是你在挖坑?你就不担心把我天花板给搞下来?”
霍远周没说话, 紧紧抱着她,愧疚感泛滥成灾, 他想起蒋迟淮下午说的那句话, 霍远周, 你有本事做坏事, 却没一点担当,你还是个男人么?
那刻他也怀疑自己,为什么从来果断利落又不屑遮遮掩掩的他,到了路遥这件事上,就踌躇不前?
总怕一步错,就会伤了她。
他和路遥的这段感情, 处理好了就是一部通往幸福的天梯, 弄不好, 就是双刃剑, 伤己伤她。
他伤了不要紧, 皮糙肉厚, 大不了重来, 可伤了路遥, 他可能面临永远的失去。
这种不确定感很糟糕,比当年他坐在赌桌前,还要茫然与绝望。
至少那时他连这条命做赌注都不在乎,可关于路遥的,哪怕是她送给他的一件小礼物,他就是走投无路穷其所有,也不会将它们做赌注。
“霍远周,我快被你给嘞死了。”路遥声音闷闷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他抱的太紧,她抬不起头。
霍远周松了松,给她喘息的空间:“遥遥,等你毕业,等我把集团现在火烧眉毛的事情都处理好,我就跟你父母坦白。”
他现在留在这里陪着她,每天都有大量处理不完的邮件,还有开不完的视频会。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由着自己性子来,他也知道董事会早有人不满他现在不务正业的做派。
路遥抬起手臂,扣着他的脖子,眼睛发亮又蕴着暖意,她宽慰他:“工作要紧,我的事不着急,我等得起,你看,十五年我都等过来了。”
她不能把路妈妈让她跟蒋迟淮联姻的事告诉他,除了给他添堵,好像起不到什么正能量。
霍远周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眼睛处亲了亲,亲完后,咂咂嘴,眉头紧皱,“什么味?你脸上还滑滑的。”
路遥摸摸脸,“呀,我刚才敷面膜,忘记洗脸了。”她推开他,“我去浴室洗下脸,你等我。”
洗手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很轻,像清泉叮咚。
磨砂玻璃上映着她倩丽的身影。
霍远周收回视线,把她窝团成像个小狗窝的床重新整理了一番,拿枕头时,枕头下摊开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他不喜也没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可那几行大字像烙印一般刻在脑海里,他想擦去也来不及。
潦草的字迹,内容触目惊心。
她这样写道:【被噩梦惊醒,又回到十年前那个夜晚,面目全非的汽车,满地的血迹,救护车、警车、混乱不堪,耳旁还有老路媳妇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努力想睁开眼,想看看他在不在我身边,可另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又告诉我,路遥,霍远周已经订婚,你死心吧。然后一个行尸走肉的我,抑郁封闭的我,吃不完的药,看不完的心理医生,每天开着跑车奔跑在死亡线上发泄,老路媳妇的煎熬与绝望,却又不敢刺激几近崩溃边缘的我,任由我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晃荡。】
在这页纸的最下面,还有一句话,【梦到以前,这是什么不好的暗示吗?】
霍远周浑身血液都冰凉,指尖冒着冷气,他手颤抖着,把枕头放好,又把已经整理好的被子窝团成她原本的模样。
突然浴室的门推开,霍远周不着痕迹的转脸,舒缓了下情绪,牵强的笑笑,“洗好了?”
“嗯。”路遥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手环在她腰间,将脸凑过去,“涂了晚霜,闻闻香不香?”说完后,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霍远周做样子,低头闻了下,“香。”
路遥更乐了,亲了他一口,满怀激动,“霍远周,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随时上楼找你玩?”
“可以,只要我在家。”
“霍远周,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呢!”
霍远周实在开不出玩笑,心里酸涩不已,“这还叫好?”
路遥使劲点头,她神经大条,没有觉察出他今晚的不同寻常,只顾着自己开心,“我能每天看到你,这还不叫对我好?”
霍远周在心底长长吁了口气,她对好的定义和要求,是如此简单,把她抱在怀里,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就是想这么一直抱着她。
那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真的很想问问,你怎么出了车祸,十五岁,你还没驾照,你怎么就敢开车?你伤的重吗?疼不疼?
后来又怎么抑郁,怎么去看心理医生了?
那么多话哽在喉间,怎么都问不出。
他一直都以为她过得不错,一直都以为。
这么多年来,他不理解路妈妈怎么就对他不冷不淡,甚至是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原来因为他,路遥曾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谁是罪魁祸首呢,谁都是,好像谁又不是。
路遥当初才十五岁,马上上高一,哪个母亲会允许自己女儿跟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谈恋爱?
没有。
所以她打电话给他,让他单方面跟路遥断了联系,这样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虽然言语上过分犀利与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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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他打了那个最后的电话给路遥,叮嘱她好好学习,以后不会再联系,或许她会难过,但不至于绝望。
可蒋迟淮偏偏在那一刻出现,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一般。这根爱恨纠葛的线还是将他们三个人都缠在其中。
谁也逃脱不了,剪不断,理还乱。
“霍叔叔~”路遥又俏皮的喊他。
霍远周慢慢收敛杂乱的心绪,不满的揉捏她的耳朵,“还不长记性!”
“下午是谁以长辈自居?”路遥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他的语气:“遥遥要不要跟我们去香港玩两天?叔叔到时候陪你去逛逛。”
霍远周:“...这么记仇?那不是为了演戏需要!难道我说,遥遥要不要跟我们去香港玩两天?老公到时候陪你去逛逛!”
他心疼她,就想哄她开心,所以也不再惜字如金。
路遥掏掏耳朵,“霍远周,你再把刚才后半段那两句说一遍,我耳背,没听到。”
霍远周说这两个字时也是没经过大脑,现在再让他特意说一遍,他还真说不出,弯腰将她打个横抱,“快点躺床上,我把你哄睡后,还要上楼开会。”
路遥哪能轻易放过他,就是被他抱在怀里,她两脚还是乱蹬,“霍远周,你今晚要不说,我跟你没完!”
霍远周把她塞到被窝里,“听话。”他的语气里尽是无奈。
路遥两手拽着他的衣领,“霍远周,我已经不是三岁了,你让我听话我就屁颠屁颠的说哦。”
霍远周俯身,在她漂亮的睫毛上轻轻一吻,“宝贝,快睡。”
路遥眨了眨眼,然后跟得了狂躁症一样,把被子拉扯上来,蒙住头,心里大喊,不好不好,老男人发情了,竟喊她宝贝。
霍远周把她的被子往下扯扯,“别闹,好好睡觉。”
路遥脸红,不知道是被憋的,还是因为那句宝贝,她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大幅剧烈震动,比用听诊器听的还清楚。
霍远周把卧室的灯关上,只留了窗边的壁灯,他轻轻蹭着她的额头,“睡吧,我看着你睡。”
其他的再无过分亲昵的举动。
路遥看着他,嘴角一弯:“我睡觉,那你干嘛?要不要跟我一起?”声音很小,却字字砸在他们俩的心脏上,清晰无比。
她眼神无限期待,但也没勉强他,不像那晚在车里,她主动勾引他。
她顾忌着他的自尊心,毕竟偷偷把衣帽间打通,直到她的卧室,还不是一般人干出来的,通常能这么做的,不是神经病就是禽.兽。
可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看看她,让她心里安心。
霍远周亲亲她的嘴唇,无限眷恋,又自持的抬起头,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事情我们应该去享受,不能抱着某种不安的心里去得到。”
路遥很乖巧的点头,这几天发生的事的确够戏剧又让人喘不过气,他知道他太过在意她,不想破坏那种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美好。
她没再给他压力,“能跟我讲讲你这些年来的趣事吗?”
霍远周想了想,“没有趣事。”
也对,他这样无趣的人,哪能有什么趣事,就又问他别的:“那你跟蒋迟淮呢?你俩啥时候认识的?怎么看都感觉不是仇人,而是爱的太深。”
她皱着眉,终于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目前的状态,“对,你们就是虐恋情深,相爱又相杀,真是可歌可泣。”
霍远周点点她的脑袋,“成天瞎都想什么!睡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跟蒋迟淮到底咋回事呢!”
霍远周自然不会把蒋迟淮和他一起落魄时候的事拿出来再晒一边,岔开话题,问她:“你不是要做简历?做好了?论文呢?写好没?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论文答辩。”
路遥:“...”
这些都是她的死穴,一点她就僵硬,无法动弹。
半晌后,她眼睛直直的,一个字都不说。
霍远周晃晃她的脑袋,“又装死,说话!”
“死穴被点,元气大伤,两个月内都没法恢复,我的简历和论文,你看着办吧。”
“...”
路遥还是无声跟他僵持对峙着,她一点都不想写论文,所以赖在他身上算了,就算他不会写,可他有那么多秘书助理,还不是小菜一碟...
霍远周没打算就这么惯着她,他可以宠她,宠上天,但原则性的,他没打算迁就,她十岁时,他就不会无原则的任由她无理取闹,别说现在她已经这么大。
“我陪你一起查资料,指导你怎么写,但还要你自己动手。”
路遥‘哼’了一声,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她无比想念她的小川川,他陪她度过她人生最绝望黑暗的那一年,他是她的精神支柱,矫情点说,就是她的信仰。
老话说的好,人啊,什么都可以丢,唯有初衷和信仰不能丢。
可是她要去哪里找他呢。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再拖下去,她真就没法毕业,从明天开始,就是把北京城挖地三尺,她也要找出小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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