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川站在外面,里面已是哭声一片,宋泰詹的声音带着凄惨的哭腔:“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此时宋绅尧面色也极是难看,不过却还是木讷地站在那里。倒是旁边的宋寒川问道:“去请太医了吗?”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宋寒川点头,就在一旁静心等待。就在他往门外看了第三遍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地哭声:“母妃,母妃。”
六王爷看着昏迷不醒的韩侧妃,有些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显是无法相信早上还好好的人,这会就成了这般模样。而旁边的宋泰詹则是跪在韩侧妃的床榻边上,止不住地哭喊。
而太医跟着管事过来的时候,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哭喊声,登时心里一咯噔。这六王爷家里头最近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事。
等他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淳王府的二爷和三爷站在外头,他还没行礼,就听三爷道:“方太医,不用多礼,你赶紧进去看看韩侧妃吧。”
太医一听这话,赶紧进了内室,等给韩侧妃把脉之后,便发现她经脉极是紊乱,但整个人又昏迷不醒。
宋寒川并没有让人即刻去请季铭,他总觉得韩侧妃的事情太过诡异。令芳的父母昨晚刚被抓回来,今天就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巧合。
此时依旧卧病在床的肖王妃也是听到了消息,不过她却是不紧不慢地放在药碗,伸手捻起一粒蜜枣吃了。
“母妃,你说韩侧妃和你的生病的事情有关吗?”因着六王爷封锁了消息,别说是外人,就连宋妍,都只觉得肖王妃只是生病而已。
而肖王妃自个虽隐隐觉得,她这病的太蹊跷,可是问了太医,他们也只说自个是长期劳累,没有调养好身子骨。
这可真是个稀奇的理由。
待又过了几日,淳王府的人就听说韩侧妃病了,王爷把她送到庄子上休养了。
宋寒川一连好几天都在院子里头没出来,明宝和明义在外头着急上火的,可就是不敢劝。他们这院子里头太安静了,整个淳王府却不安静,肖王妃身子算是大好了,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淳王爷的四十大寿的事情了。
所有一切都象是水波无痕一般,一切都埋葬在韩侧妃被送走的那一晚。
宋寒川被六王爷叫过去时,心里头多少就有些想法了。只是他没想到,六王爷真的会那般平淡和冷静。
“父王过几日就进宫去请封,你是我的嫡出长子,这王府世子之位理应是你的,你放心,父王不会亏待你的,”六王爷和蔼说道。
宋寒川这次真的是忍不住冷笑:“所以父王就准备让母妃冤死?”
“你母妃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一个区区小丫鬟的话,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六王爷又是劝道。
宋寒川想过六王爷或许会劝自己放下,可是他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息事宁人,难道他还真的在乎一个王府世子的位置不成?
想想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宋寒川觉得,他就不会就此罢手。后宅之中阴私甚多,可若不是六王爷这样什么事情都不管,淳王府怎么会接连死了两个王妃。如今事情已是掀开了一角,他倒是好,依旧想着息事宁人,想着维持这一家和睦的假象。
都说他们宋家子弟是天潢贵胄,可是就算再尊贵如何,他父王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而他自己则是连母亲的死都没有办法一查到底。想到这里,宋寒川就忍不住心寒,这些女人哪个平日瞧起来不是端庄尊贵,可是这骨子里头却是一个比一个恶毒,为了争宠利用自己的孩子,为了争宠对别人痛下杀手。
“这世子之位本就是我的,至于我母妃的事,我也会一查到底,不管是过去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让凶手逍遥。”
父子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六王爷自然是气宋寒川倔强不听劝。方王妃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如果真的是韩侧妃所为,如今伤害的还不是他和宋泰詹之间的兄弟之情。
至于韩侧妃,六王爷也觉得心寒,他知她平日就爱争这个争那个,可他以为自己了解韩侧妃的本性。觉得她不过就是爱争些罢了,若是让她真的去杀人,只怕她也是不敢的。
可现在才发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当真是不假。
其实六王爷自个都不知道的是,他打心底就已经认定韩侧妃就是毒害王妃的凶手,他如今不愿继续查,只是为了保存宋泰詹的颜面。若是有个这样的母妃,他的长子还有什么脸面能在淳王府。
淳王爷四十大寿还没到呢,宫里头就来了圣旨,不过是封宋妍为惠宁郡主的圣旨。宋妍是淳王爷唯一的嫡女,被封为郡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皇上只赐封了孙女,却没有赐封孙子,可见淳王府这世子之位还是悬而未决呢。
肖王妃自然是欣喜异常,之前王爷或多或少和她暗示了,打算册立宋寒川为世子。不过肖王妃自然是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只要六王爷一回来,她就请他过来,又让宋寒远在他跟前,时不时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画面。
如今上头三个儿子都大了,不说老大那古板的性格,就说老二和老三的性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要冷硬。特别最近六王爷还在宋寒川那里吃了一挂落,所以小儿子这么一撒娇,倒是他心底那一片无处宣泄的父爱都给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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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先生都和我说,寒远读书实在是太用功了,这别人家是生怕孩子不读书,我是怕这孩子性子太静了,男孩子嘛,还是性格活泼些好,”肖王妃状似无奈地说道。
六王爷一听,登时高兴道:“爱读书是好事,至于性子的问题,你也别太担心。我瞧寒远性格沉稳,可比我二哥家的宋菩好多了。”
“王爷,哪有这样夸赞自个儿子的,”肖王妃无奈笑道。
两人又说了会话,肖王妃自然是说到他四十大寿的事情,毕竟这是整寿,理应大办的。就连宫里头的定妃娘娘都专程为了这事,宣她进宫一回,说这整寿就该好生办一场。
不过她借着说寿宴的事情,却是突然娇嗔道:“这一转眼,我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可见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可不就是,不过玉儿你还年轻,我却是老了,”六王爷摇头无奈道。
肖王妃立即就笑了,宽慰道:“王爷如今是正值壮年,哪里老了。不过咱们家的孩子却都是大了。”
六王爷点头,可不就是,连宋妍今年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事了。
“可不就是,老大的婚事算是定下了,不过这老二和老三年纪也到了,是该说亲事了,”六王爷也没和肖王妃说,就象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这话却说的正中肖王妃下怀,她立即说道:“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婚事,理应是由我这个嫡母来说的。可先前为着大少爷的婚事,这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倒不是我怕自己名声有碍,只是若是这亲事说不好,到时候影响他们夫妻,那才是罪过呢。”
“明年就又是选秀了,到时候我会请皇上给他们两个指婚的,”六王爷安慰她说道。
而此时肖王妃则是心中一惊,因着皇上年事已高,所以近些年并没有充沛后宫,因此选秀也就停了下来,只是没想到明年居然又要选秀了。
她立即笑了笑,便是问道:“要选秀了?我怎么没听着风声,可是皇上亲口说的?”
“大概吧,”六王爷摇了摇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其实选秀也不过是皇上随口一说,前两日他和两位兄长都被皇上召进宫中,也没说什么正事,就是聊聊天而已。不过聊天的时候,六王爷发现皇上是真的老了,皇上去端茶的时候,他正好瞧见了一眼,手都开始打哆嗦了,所以最后他才放弃了。
以前只管过的逍遥王爷的日子,可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若是皇上驾崩了,哪个兄弟当皇上对自己最有好处。
这亲爹当皇上,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当皇上,到底是不一样的。六王爷没那个雄心壮志,反正他如今已经是亲王了,这爵位算是到头了,所求的不过就是兄弟当中,心胸稍微宽阔的那个上位,日后也能对淳王府宽厚些。
不过他看来看去,只觉得不管是二王爷还是三王爷都是一个样。
“那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婚事,那就交给皇上了。”
六王爷心不在焉地说道:“寒川打小就在娘娘跟前长大,他的婚事娘娘肯定会看着办的。”
是啊,他可是在定妃娘娘身边长大,肖王妃咬着牙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仅岁数上差着,别的地方也差着。
更何况,宋寒川的外家可是魏国公府,虽说这些年来往的不密切,宋寒川瞧着和外家也不是很亲热,可若是他的婚事必是这些名门贵女。他已有那样厉害的外家,若是再得了妻族的助力,自己的远儿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淳王府的四十大寿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只可惜阿璇是没机会去的。不过卫淮作为宋寒川的师傅,淳王府自然是要请的。
所以卫氏带着阿璇回卫家时,老太太还问她,要不要让她带着阿璇去见见市面。毕竟这淳王爷过寿,那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世,特别还是四十岁这样的整寿,到时候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几乎都到齐了。
不少夫人也会借着这样的场合相看闺秀们,若是合了眼缘,再那么仔细一打探,估计一桩婚事就能这么定下来了。
卫氏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当即就失笑道:“娘,阿璇才多大点,您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卫老太太嫡亲的孙女都不在身边,所以自然对这个外孙女十分上心。况且先前卫氏一回来的时候,就跟老太太哭诉了一场,说阿璇这才多大点,就背上了退婚的名声。
不过老太太当即也喝止了她,当初在信阳弄得人尽皆知,那是因为何家兄妹故意在外头宣扬。如今回了京城,谁人不知道这件事,还不赶紧捂住了。反正如今崔家在外头当官呢,估计没个三五年也不会回来。就算他们以后真回来了,那时候阿璇估计都已经成亲了。
卫氏被她娘这么一安慰,登时也想开了。
所以这会老太太一提这话,她反倒是笑了。
“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有些不怎么出门交际的人,估计也都会去,”老太太说道。
卫氏摇头,只笑道:“老爷先前也是后悔,觉得他把阿璇的婚事定的太早了。如今阿璇额上的胎记也没了,索性就好生挑选。我也指望她嫁进什么公府侯府,只盼着她日后能美美满满。”
“你有这个心就是对的,要说咱们这些人家,那都是靠着科举考出来的清贵人家,又何必去搀和那些勋爵之家,你别看这外头风风光光的,这里头的污糟事情多着呢,”卫老太太说道,又是忍不住提道:“你有空也多劝劝你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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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怎么了?不是这段日子都好好的?”卫氏好奇地问道。
老太太摇头:“还不就是为了挑酸捻醋这些事情,她一个正室夫人,却处处那些妾侍争风吃醋,这规矩当真是吃进肚子里头了。”
卫氏一听也是叹了一口气,这女人呐,最怕的就是看不开了。
此时阿璇正在池塘边钓鱼,富贵人家的宅邸都喜欢有山有水,所以她不管去几处宅子,都能瞧见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以及从府外引起来的活水。
至于卫家的池塘,也不知是谁想的法子,养得不是那些锦鲤,却是草鱼。这些草鱼寻常也有人喂,再加上没人钓,所以养得条条都是肥肥壮壮的。
阿璇上回来的时候,就瞧上了这些鱼。今个谁都不再,她就指使丫鬟弄了钓竿过来,就是在像模像样地钓鱼了。
结果好久都没钓到一条,她正觉得无趣时,就见对面过来两个人,远远看去都是锦袍玉冠,倒是翩翩风采。
“璇表妹,你居然在这钓鱼?”卫瑄本来是要和哥哥一块去母亲的院子,谁知走到这,就看见阿璇坐在湖边的杨柳树下,走近一瞧,居然是在钓鱼。
阿璇回头,结果因他站得太近,只能瞧到胸口处,待她抬头时,却被从杨柳枝条间穿透的阳光刺了个正着。她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却已是眼眸含泪。
卫瑄半蹲下来,瞧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便是笑道:“璇表妹,你就算是见着表哥,也用不着这般激动吧。”
阿璇瞪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卫瑄也不在意,就是勾头看她旁边放着的小木桶,其实他刚才就看见了里头只有水,只不过这会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罢了,他惋惜地问道:“还没钓到鱼呢?今个中午那咱们可就没鱼汤喝了?”
阿璇烦他话多,就是慢悠悠地说道:“要不表哥你下去捉两条上来。”
“那我真下去了,”卫瑄逗她。
阿璇知道这年头会水的人不多,估计卫瑄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就更是不会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不在意地又说了句:“下去吧。”
结果卫瑄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就开始脱靴子。阿璇立即惊道:“你干什么?”
“不是表妹你让我下河抓鱼的,我得先脱了靴子吧,这可是新靴子,”卫瑄笑着说道。
阿璇眼睛都瞪直了,幸亏这会一直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卫珏走了过来,呵斥他:“三弟,不要胡闹。”
“这可是表妹非要我下河的。”
虽然阿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非’要他下河了。
“对不起,表哥,我不该胡说,”阿璇立即承认错误,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她一个正常人就不该和卫瑄一般见识。
卫瑄这才满意地点头,笑着问道:“表妹怎么能有错呢,不过既然你不想让我下去捉鱼,那就算了吧。”
卫珏站在身后,便教训他:“三弟,你不许吓唬表妹。”
卫珏也是好心,卫瑄说的好听叫随心所欲,可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行事没个章法。别看陈绮儿爱和他一块玩,可她都被卫瑄吓哭过多少回了。卫大老爷都请了多少回家法,可打完了,人家照样这样。
所以卫珏生怕他没个轻重,再把阿璇吓着。毕竟阿璇可是他们嫡亲姑母的女儿,再加上姑父那样疼阿璇,估计卫瑄要真是吓着他了,不仅卫大老爷得请家法,估计姑父都不会放过他。
卫瑄笑着看了一眼她的钓竿,便指着说道:“表妹,你鱼上钩了。”
阿璇转头一瞧,可不就是,赶紧往会拉鱼竿,可不知道是这鱼太重了,还是她力气太小。她居然被拽着往前跑了一步,旁边的卫瑄嗤笑了一声,当即便是伸手去接她的鱼竿。
结果阿璇刚给他,就见卫瑄也被拖着往前走了两三步,阿璇看得都吓了一跳。她方才是没站稳才被拖了一步,怎么卫瑄都这样,难不成这鱼能有十来斤不成?
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卫瑄大喊了一声,“表妹抓着我。”
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好抓他,她正看着身后的卫珏求救呢。谁知就听听见噗通一声,这把后面看戏的卫珏都吓了一跳,他以为卫瑄是故意装的呢,谁知还真掉水里去了。
他们所在的河岸和湖水足足有半米高的距离,旁边的丫鬟瞧见了,也是吓了一跳,随后就要去找人救三少爷。
卫珏却没怎么慌张,站在河边冲着里头喊道:“三弟,三弟。”
阿璇看着一波又一波荡漾的湖面,已是有些吓傻了。她正要跳进去救人的时候,就见水里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只见他头上的玉冠已是半歪了,冲着岸上的人就道:“这鱼是成精了?”
说着,他就双手往岸上甩,一个银白色的大鱼就是被他一下子甩到了岸上,后面还拖着长长的丝线,以及一根杆子。
阿璇因为站地离他太近,被摔得一身水,结果这会低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这鱼当真有半米长,瞧着该有几十斤那么重吧。
等卫瑄上了岸边,站在旁边瞧了半天,这才说道:“乖乖,连这鱼都是个见色起意的,我先前钓鱼连个三斤的都没钓到,如今璇表妹一来,连这样的鱼大王都肯上钩。”
阿璇被他调侃的,立即红了脸。
还是旁边的卫珏,让他赶紧去换身衣裳。
老太太在院子里头也听到这事了,一听说卫瑄为了阿璇,居然掉进水里了,立即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卫氏便说道:“这个瑄哥儿性子一向跳脱,难得见他这样有担当。”
卫氏倒是奇道:“我瞧瑄哥儿性子也还沉稳,我家的那两个一说起瑄表哥,别提多高兴了。”
结果她这话,却是让卫老太太眼前一亮,只听她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你觉得瑄儿如何?”
瑄哥儿?卫氏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表兄妹做亲,那就是亲上加亲。
“可他们到底不熟,再瞧瞧吧,”因着是亲娘,卫氏也敢说。
老太太也点头,不过心里却越想越觉得满意。陈绮儿一天到晚黏着卫瑄,还当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是真表兄妹做亲,她也只管自个孙子娶阿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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