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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容貌尽毁
    崔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未来大舅子。他有些好奇地朝顾应衍瞧了一眼,父亲先前也曾对他提及,顾家长子应衍,只说若是自己一定要和他竭力交好。

    当时崔谨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同五姑娘的婚事,这才让父亲如此说。可今日瞧见如谪仙一般的顾应衍,他多少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此时瞧着对面的顾应衍,只见他眉眼之间似乎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一片浅碧的衣角再次在他的心头荡漾。

    自从端午真正见到令璇之后,崔谨在多少深夜时,心头那一个倩影久久无法散去。好在这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只要耐心等待,他终有一天会挑起她的盖头。

    何祁瞧了一眼身边的顾应衍,心头甚是复杂。一方面自然是感激顾应衍替自己的解围,一面却又是嫉妒顾应衍,他如今身有污点,出来交际旁人对自己都是不冷不淡的。可顾应衍一出现,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不过何祁心里头虽五味杂陈,但是对着顾应衍时,却还是温和笑道:“玉堂,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若是知你回来,定是上门拜访的。”

    顾应衍立即客气笑道:“我也是刚回来而已,是听说这里有诗会,又想着许久未见老友们,便过来叨扰。”

    “说什么叨扰,你能来咱们可都是高兴极了的,”何祁立即说道。

    不过他这主人公般的态度,却是让旁边的人看不下去,旁边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圆脸书生,立即笑道:“泽佑兄,咱们可都是和玉堂是同窗,你可不能一人霸着他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立即附和。

    “自从玉堂去了京城之后,咱们也是极想念的,每次聚会只觉得都少了些什么似得,”旁边穿浅蓝色袍子的少年也是如此说道。

    这亭子里头坐了十来个少年,都是趁着今日春光好,来参加诗会的。只是大家都不曾想到,居然会遇到顾应衍前来。

    崔谨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诗会,虽觉得顾应衍气质高华,长相也是极出众,却是不知他终究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众人这般推崇。

    “当年在集贤亭之中,曾有一个扬州出身的进士游历至此,说咱们信阳的状元街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结果他与玉堂兄比试,却落败了。”

    崔谨听着旁边俞升给自己解释,当即便有些傻眼。眼前的顾应衍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那当年的话年纪就更小,却能力挫一个进士出身?难怪众多学子对他这般推崇,他们这些聚会人中,即便是举人的都少,大多都不过是秀才之身。

    若说举人乃是千军挤过独木桥,那进士就是万人去挤这独木桥了。有些人汲汲营营考了一辈子,一直到白发苍苍之时,都中不了进士呢。

    就说崔谨吧,他爹乃是景阳侯府嫡次子,当初也是受了家中荫庇而进入官场。而顾应衍的父亲顾阶则是走正经科举进入官场的,所以崔谨的父亲这辈子是没什么入阁拜相的机会,但是顾阶则就有这个可能。

    顾阶当年是二甲第六名,被皇上钦点为庶吉士,在翰林院熬了好几年才外放出来。如今又在京城深受皇上恩宠,是京中极有前途的年轻官员。

    顾应衍环视了亭中众人,便是一声感慨,“我离开信阳不过两年而已,一路上看着两边的景致,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不过如今见到各位同窗,却依旧是亲切。”

    “那是自然,到底还是家乡,”旁边点头。

    此时诗会主人韩茂,突然将手中的折扇一合,便是敲了敲面前的石桌,朗声笑道:“原本还在想今日诗会的主题,如今玉堂倒是送了一个主题来。”

    “什么主题,”众人登时转头看他,而有些心急地已是问出口。

    “游子,”韩茂轻轻吐出两个字。

    当即便是有人立即附和赞道:“这个主题好,我祖父当年即便在京城做官,都心心念念着咱们信阳。”

    不少人也是附和。

    而此时河上远处竟是飘过一艘画舫,顾十三站在船上,手上拿着东西朝着河岸上瞧着。待看了一会,旁边的明宝便是急不可耐地说道:“我说十三,你能让我瞧瞧吗?你都看了多久了。”

    顾十三却是斥道:“去,去,等一会,我还没看够呢。”

    “我的十三爷,你就给我瞧瞧吧,”旁边的明宝不敢和他僵着来,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即便笑着求道。

    顾十三将眼睛贴在圆筒里头,朝着河岸上瞧,竟是连河边上挑着单子的船夫都瞧了个清楚,这东西可真是神奇。

    他自然知道这东西叫望远镜,不过这东西在京城里头也是好东西,就算在他们顾家,也只有他爹和两个叔叔才有,他们这样的小辈就算再眼馋,平日里头连边都摸不着。

    也只有出去打猎的时候,他爹拿出来瞧猎物,他才能趁机摸过来多看两眼。

    可谁知在江南,这样的望远镜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可见江南这几年外洋的货物可真不少,而这些远洋的商船大多是从福建和浙江上岸的,所以信阳地处福建又靠近舟山,这些蛮夷奇巧物件还真是不少。

    这会明宝在旁边哀求个不停,顾十三嫌他实在是太叽叽喳喳了,便将望远镜塞进他手心里头,大方说道:“看吧,看吧。真不知道三爷怎么不嫌你聒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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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宝此时拿了望远镜,便是白了他一眼,废话,要是在三爷跟前,他敢这样聒噪?

    这画舫外面装饰的却不是富丽堂皇,可是一入了里头,却极其精巧华丽。此时案桌上的香炉冒着袅袅香烟,坐在椅子上的宋寒川却是在一支玉笛,这乃是一根极品冻玉所制,底子的外形仿竹,寓意乃是君子、气节。

    此时宋寒川细细地擦拭着玉笛,放佛这乃是天地之间最重要的事情一般,他脸上露出的认真,让顾十三在一旁都不敢轻易打搅了他。

    好在没过多久,宋寒川便擦拭的物件,用手细细地抚摸玉笛之后,便是放在唇瓣,即兴吹了一段。

    顾十三是学武之人,并不懂乐理,只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好听,那样的清脆婉转,透着无尽地风流一般。偏偏这样的美妙的声音,却是由这样面容冷硬的吹出来,这样极致的对比,却让顾十三一时看呆了。

    此时集贤亭的人也听到河面上传来的一阵乐声,一时间所有的都闭口不言,竟是在认真听这笛音。

    待一曲罢后,众人醒过神都是有些意犹未尽的,只见韩茂朝后面瞧了一眼,便是忍不住说道:“这乐声当真是动人,不知这吹笛之人是谁?”

    这样清脆婉转的笛声,都让人不自觉地认为,这是一个极是貌美的姑娘在吹笛。

    此时明宝正拿着望远镜朝着河边看,就瞧见这亭子里头坐着好些锦袍少年,这望远镜着实是厉害,就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呢。

    此时明宝看着其中一人长着嘴巴,显然是被自家王爷的笛声惊呆了。

    于是他献宝一样地跑进船舱里头,此时宋寒川已是停下,却是又拿起桌子上擦拭笛子的物件小心地护养玉笛。

    “三爷,您方才吹笛子,岸上可是有好些人都看傻了呢,”明宝得意地说道,别看他家三爷平素低调,不过却是什么都在行的,骑射在一众皇孙里头那也是拔尖的,如今就算是随便吹个笛子,都能惹得这些人这般失神。

    “让我瞧瞧,”顾十三被他这么一说,又要伸手夺他的笛子。

    此时宋寒川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一大清早就吵地我头疼,再敢废话,就都把你们扔到河里,自个游回去。”

    顾十三一听,伸出去准备抢明宝手里望远镜的手,也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

    至于明宝则是哭丧着脸讨饶道:“奴才不会游泳,主子饶命。”

    “既还知道求饶,就少说两句,”宋寒川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擦他手里头的玉笛。

    顾十三看了一眼可怜的明宝,又瞧着宋寒川低头擦着玉笛,脸上却是柔和的表情,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竟是还比不上一支死气沉沉的笛子,当真是可怜。

    宋寒川这会低着头,周围一片安静。这两人只有一个人在自个身边伺候的时候,宋寒川还能忍受他们的聒噪,可要是两个凑到一块来,他还真是有灭口一个的打算。

    今个他本就是烦躁,便让徐炎租了一条画舫。如今他们已是找到了当初舟山总兵杀平民充作倭寇的证据,只是又发现舟山竟是不只这一个问题。

    除了杀平民当作倭寇之外,舟山总兵竟是胆大妄为到,将朝廷拨给水军的武器,私下里头卖给海盗。这几年福建和浙江一带,前往远洋的商船在回来的时候,有不少就是被这帮海盗所杀害。

    难怪如今商船上头,光是招揽的护船人就有上百之多。

    宋寒川如今在这信阳府,也不全是因为要调查,还有一部分是他手上的人手折损不少。张子周已将皇上出来时,交给他们的密旨派人送给了江南总督,不管是浙江总督还是福建总督,宋寒川都不敢相信。

    此时画舫上的船夫到了门口,明宝立即呵斥道:“不是说让你不要到船舱里头来的?”

    “公子,河岸上头有人叫你们,需要我靠岸吗?”船夫说道。

    顾十三登时奇怪了,他们在信阳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叫他们。

    这会明宝主动将望远镜递给宋寒川,他没出船舱,只在里头的窗户,朝着岸边瞧了一眼。待过了一会,他才淡淡道:“让船夫靠岸。”

    “三爷,是咱们认识的人吗?”顾十三凑上来问道。

    宋寒川转头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这才说道:“是你的老相好。”

    “三爷,我,我可没什么老相好,”顾十三以为宋寒川逗他呢,当即有些结舌地否认。

    “何祁在岸边,你就别下船了,”宋寒川吩咐顾十三。

    他一听登时面红耳赤,虽然当时他表演地十分投入到位,可是回头想想,还真是丢人,实在是有损他十三爷的光辉形象。

    他嘟囔道:“还不都是五姑娘出的馊主意,让我这样出丑。”

    宋寒川听到五姑娘这三个字,便是一愣,不过片刻之后,却是哼了一声,“我看你倒是你自个挺投入的。”

    此时船已向着岸边靠拢,顾十三还想辩解,可谁知宋寒川却是扔下他出了船舱。

    而身边的明宝则是得意地说道,“十三爷,我跟着我们三爷去了。”

    “滚吧,滚吧,”顾十三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登时心烦意乱。

    而明宝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寒川,待船靠岸时,还伸手要去扶他。

    岸边垂柳依依,随风摆动着柳条,湖边的亭子上或站或坐不少少年,乍然瞧去都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当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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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会这些少年却目不转睛的瞧着从船上下来的人,一身浅碧色斜织纹竹长袍,腰间紧紧束着白玉腰带,腿长腰线高,越发显出挺拔如松的身姿。而他姿态从容,缓缓地从船上下来,步伐稳当,不见丝毫紊乱。

    而当他走近时候,众人才瞧见他的面容,若是说顾应衍是英俊风流的面容,那他的五官便是如雕刻一般,斜飞入鬓地剑眉,眼眸深邃,墨玉般的瞳子不断有光华流动,而挺拔的鼻翼更是增添了五官的凌厉,这是个让人瞧了一眼,便再不会忘记的美人儿。

    此时因为宋寒川还未走近,站在崔谨旁边的俞升,便是忍不住说出众人的心声,“这样的男子,当真是瞧人汗颜。”

    崔谨盯着那走过来的人,只觉得他瞧着异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时。好在他记性不错,没一会就想起,是在端午那日,在酒楼与五姑娘相遇时,也瞧见过这人。

    当时他身边的少年,还出言讽刺了妹妹。

    虽说崔谨也觉得妹妹当日确实过分了些,可这会对来人印象还是差了些。

    宋寒川过来后,韩茂作为主人当即便拱手道:“公子在湖中泛舟,韩某贸然邀请,还请海涵。”

    “无妨,我素闻信阳集贤亭乃是信阳学子交流之地,如今能侥幸参与,才是三生有幸。”

    宋寒川虽神色冷硬,可是说的话却是异常客套,因此众人也就客客气气地跟他行礼。这见了面自然是要相互介绍自己了。

    于是宋寒川便道:“鄙人姓宋,字东廷,乃是宜州人士,如今游历大江南北,初到信阳。”

    “原来是东廷兄,幸会,幸会,”韩茂立即说道。

    待韩茂自我介绍时,在他介绍到何祁同崔谨时,宋寒川都是别有深意地瞧了他们两人一眼。不过在介绍到顾应衍之时,他露出微微惊愕之意。

    他自然是知道阿璇的两个弟弟,一个叫顾应承,一个叫顾应启,而她还有个哥哥在京城。虽说顾家有三房,可瞧见面前的顾应衍,这等气度与容貌,只怕就是阿璇的亲哥哥了。

    对于自个随便游个船,都能遇到未来的大舅兄,宋寒川认为,这大抵是老天爷都在想方设法帮着他。

    宋寒川虽寡言,可他自开蒙以来,身边的师傅各个都是当朝大儒,在翰林院都是有赫赫才名之人。所以想在这些人当中出彩,那自然是极简单的。

    不过这聊地越多,他倒是对顾应衍就越发刮目相看,心里还真的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显然顾应衍也感到宋寒川若有似无地亲近。

    当诗会要结束时,何祁便感慨道:“不知何日才能与诸位相聚。”

    众人自然纷纷安慰,不过顾应衍却是歉意一笑,“我此番回来便是为了祖母寿辰,过两日我就要陪着母亲去广宁寺,为祖母点长明灯,只怕近日实在是抽不得空。”

    何祁心中当真一振,他已是许久未见到阿璇的。上回又听妹妹说起,阿璇脸上的胎记已是全部消除了,早已是心痒不已,想要去见她。

    可偏偏妹妹却是如何都不愿再约阿璇,说阿璇如今是刻意冷落她,不愿再热脸贴着冷屁股。再加上阿璇在家中深居简出,何祁即便是想偶遇,也没这个条件。

    今个见到顾应衍,原本还想借着去他家拜访的机会,碰碰运气呢。

    谁知顾应衍竟是说了这话,既然他同顾二夫人都去,那五姑娘定然也会去吧。

    何祁明明心中高兴至极,偏偏还装作无奈地样子,安慰道:“无妨,待老太太寿辰,咱们也到府上去祝寿。”

    而此时和他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另外两人,崔谨自然也是那个想要偶遇阿璇却苦于没有法子的人。况且他还没有帮手,如今崔沅一提到阿璇,便是冷嘲热讽,他如何敢把自己的心思同妹妹说。

    至于宋寒川,则是冷冷地看了何祁和崔谨。这个姓何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真是将旁人都当作傻瓜呢。

    不过正好,他去的话,肯定会带上他那个恶毒的妹妹,正好就替那小丫头报了这仇。

    而崔谨,宋寒川则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是婚约又如何,不过是口头的约定罢了。

    待顾应衍到家时,卫氏正等得有些着急,见着他便道:“送他们去上学怎得这么久?”

    “正好去见了见何祁,”顾应衍不在意地说道。

    卫氏一听这名字,当即便露出急色,“你可是和他说什么了?”

    “娘,儿子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儿子只不过是去漏了点风声罢了,”顾应衍说道。

    待顾应衍告诉卫氏,自己已将过几日去广宁寺的消息漏给了何祁,如今只要商量着如何对付何芸便是了。

    等他让人将阿璇叫过来时,阿璇这才知道,哥哥已打算为自己报仇了。

    事到如今,她和何芸之间是再不必做什么好姐妹了。何芸既是害她,便该想着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阿璇不是那等心慈手软之人,自然当即点头。

    “你可想好要她如何吗?”顾应衍温和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本就是丹凤眼,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璇看时,放佛盛满了柔情。

    阿璇好想捂住心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她想让我毁容,我也让她尝尝容貌尽毁,受尽世人白眼的滋味。”

    卫氏本还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事情,可听到她说到,受尽世人白眼之时,便是再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而阿璇倒是淡然。

    因为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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