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那边因为大太太昏倒又是一片混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而大老爷过来的时候,还瞧见那一团绿色鬼火在空中漂呢。
饶是大老爷读了这样多的书,都被吓得腿都软了。
此时在卫氏院子之中,顾应衍端了一杯茶给她,此时玉瑶匆匆进来,便将大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卫氏。而卫氏端着手中的甜白瓷茶盏,抬头瞧了眼对面笑得像只狐狸的儿子,还真是跟他那个狡猾的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等玉瑶出去了,她才没好气地说道:“这事可是你做的?”
“娘亲说的什么话,儿子这才刚回来呢,”顾应衍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突然笑了一声。
他脸上带着惋惜的表情,摇头说道:“没能看见大伯母那见了鬼的模样,还真是可惜。”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卫氏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顾应衍看着卫氏,放下手中的水杯,突然托腮看着卫氏,“儿子在京城的时候,很是挂念母亲你们呢。”
“娘也想你,生怕你爹爹照顾不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卫氏每回不止给丈夫写信,还会给儿子写信,不过都是些细碎小事。
“儿子如今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顾应衍笑着安慰她。
卫氏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极是聪慧。就算自己爹,那样古板的人,甚至都喜欢他甚与自己的几个孙子。
“娘,阿璇脸上胎记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应衍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和卫氏密谈,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初顾阶收到信之后,便让管家从书院叫了自己回去。
卫氏一听他提起这个,登时便是眼眶一热,在阿璇跟前她作为娘亲自然不能软弱,是一心安慰女儿,生怕她一时想不开。毕竟之前落水的事情,她可是没敢和丈夫说呢。
这会儿子回来了,卫氏登时心里头也觉得找到了靠山。其实她是想报复何家那小贱人,可是她到底是内宅妇人,手上没个人手,无人帮忙,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况且何芸的外祖家乃是京城的泰阳伯府,即便如今泰阳伯府日渐衰落,可是这些京城的勋贵豪爵,哪家不是姻亲联谊,即便再落魄,这破船还有三千烂钉呢。
所以没有完全的把握,卫氏是不会出手的。
所以这会她把崔沅强行闯进后院,阿璇落水,一直到后来阿璇发现何芸给自己的膏药里头竟是掺着害人的毒药,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应衍,娘亲是个没用的,竟是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护不住,崔家这般欺负你妹妹,我也只能哑巴吃了黄连往肚子里头咽。至于何芸那小贱人,小小年纪就这样恶毒,偏生她又有泰阳伯这个靠山,”卫氏是越说越伤心,只觉得是戳到了伤心处。
“母亲,”顾应衍看着卫氏哭得梨花带雨,也是极不忍心,在他印象之中,娘亲是温柔又美丽的女子,在父亲的保护之下,从不曾像这般哭过。
“等我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年乡试结束之后,就带着娘亲、阿璇还有承哥儿和启哥儿去京城,”顾应衍向她保证说道。
卫氏听了更是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你爹可有同你说什么,”卫氏用帕子拭了拭,这才轻声问道。
顾应衍只道:“父亲已同我说过了,此间之事都交由我全权负责,儿子不会让阿璇白白受了欺负的。”
卫氏点头,对于顾应衍说的却是丝毫没有怀疑。虽然她的儿子不过才十六岁,可是她相信只要是衍儿说过的话,就从来没有实现不了的。
不过这会顾应衍又问道:“崔家对妹妹的态度不好吗?”
卫氏叹了一口气,要说崔谨这个准女婿,她是一点都挑不出毛病的,这模样也是万里挑一那般出挑的,品性也是极好,读书更是用功,在官家子弟之中是难得的出息少年。
可偏偏那个蒋氏对阿璇却是不冷不淡,崔沅那样闯进阿璇的院子,让阿璇生了一场大病,她也不过是派人送了薄礼过来。不管是蒋氏还是崔沅,卫氏对她们都极是不满,对于这门亲事也十分不满意。
“这成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父亲只瞧见崔谨这少年有出息,却不知这后宅之事。蒋氏是个心高气傲的,瞧她那模样应是觉得你妹妹配不过她儿子吧,纵地女儿这般无法无头,若是你妹妹真嫁过去了,岂有安生日子过。”
顾应衍虽不关心后宅妇人之事,可在听到卫氏说,蒋氏许是瞧不上阿璇时,登时便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母亲也不用担心,若崔家真是这般想的。这样的亲事即便不做也罢。”
卫氏没想到儿子竟是这样的果决,她又有些犹豫了,“若是退了亲事,只怕对你妹妹名声有碍,这还是得慎重。”
“母亲怕什么,咱们阿璇那样的容貌和性情,只有她挑选这世间男子的权利,哪有旁人挑剔她的资格。况且她现在年纪还小,待退了亲事之后,过了四五年再寻一门好亲事,又怎么会妨碍。”
卫氏似乎被他说动了,脸上也是露出赞同之事。
“况且这退亲本就要当机立断,若是一味地拖延,待过了两年到了阿璇及笄的年纪,只怕对她才是真正有碍呢,”顾应衍看问题本就是极通透的,这么三言两语就把卫氏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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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卫氏总算是想起顾阶来,“这门婚事到底是你爹爹同意的,你说他会同意吗?”
顾应衍不在意地一笑,“爹爹不是也说了,此间之事全权交给儿子来负责。”
其实顾阶只是回来让他对付何家的,谁知顾应衍竟是准备把崔家之事也一并处理了。自家的妹妹,能嫁给姓崔的,已是他祖上积德,竟是不知死活还敢挑剔。
“不过这事也还得听听阿璇的意思,”顾应衍突然说了一句。
卫氏却是有些好笑,只道:“你妹妹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她又懂些什么?”
“母亲,可千万别像那些古板夫人一样,只觉得婚事由父母定,而女儿家不该说些什么。毕竟这婚事乃是阿璇的婚事,以后这日子也得阿璇自个过。咱们能做的,如今咱们虽能帮她做主,不过也听些她的意思,”顾应衍虽是读儒家书,却不像那些迂腐的老夫子一般。
而卫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人,一心想让阿璇一声顺遂,偏偏事不如意,如今一波又一波的磨难。
“别担心,有爹和我在,定不会让阿璇受苦的。”
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时,阿璇在帘帐里头翻了个身,外头的碧鸢立即便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起来了?”
阿璇没回话。
碧鸢立即有些着急地说道:“姑娘,今个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你该起来了,要不然就晚了。”
阿璇是个畏热的性子,好在她这屋子乃是朝南的,冬暖夏凉,又加上每晚都有专门的冰塔放在屋子里头,所以一夜睡过,极是好梦。
此时阿璇动了动脚,朝天竖起,如今这身子的柔软度可真是好,那天她试了一下,劈叉做起来可是丝毫不废功夫的。
阿璇喜欢跳舞,从前她学的是芭蕾舞,踮起脚尖跳舞虽美,可是脚趾头却遭遇着非人的折磨。如今顾家没有教舞的先生,可能是这舞蹈并不像其他琴棋书画那般受人重视吧。
不过她却心心念念着还想学舞,虽说不能像从前那样在舞台上表演,不过可以学到和芭蕾完全不同的汉族舞蹈,阿璇还是很向往的。
“奴婢伺候姑娘洗簌吧,”阿璇下了床,碧竹便过来扶着她到旁边去,此时白帕子和铜盆都摆好了,还有漱口的用具。
阿璇瞧了碧竹一眼,只见她面带红光,眼中含笑,竟是说不出的高兴,便好奇地问了声:“你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呢,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姑娘,昨个大太太被她院子里头的鬼火吓昏过去了,”碧竹本就有心想说,如今她一问,自然是跟献宝一样,就说了出来。
“鬼火?那是什么东西?”阿璇一时不知这是什么,便问道。
碧竹神神秘秘地说道:“就是一团绿光一样的东西,一开始就在大太太院子里头飘啊飘,等大太太出来瞧时,那鬼火冲着她就去呢。”
这会她又刻意地压低声音:“人家都说,这是陈姨娘的鬼火来找大太太报仇了呢。”
“还有这事?”阿璇登时惊讶。
陈姨娘的事情,自然就是阿璇出的主意,而卫氏着手让人办的。卫氏这些年在顾家虽不显山漏水,也不愿和大太太争什么管家之权,可她手里头有银子,在大太太院子里有一两个钉子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二姑娘顾蓉,则是卫氏亲自找的她。顾蓉如今都十五岁了,大太太还拘着她不替她说婆家,不就是生怕替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就会给二少爷,也就是顾蓉的亲哥哥带去助力。
毕竟大房的庶出长子顾应松都十六岁了,而大太太自个的儿子才八岁,她如何能不忌惮。
所以卫氏答应顾蓉,只要她帮忙办成这件事,便由她出门向老太太和大老爷说情,早些给她找婆家。顾蓉本就恨大太太,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整治大太太,又能解决了自个的婚事,如何会不同意。
于是便又昨个那一幕捉妖遇到的奇景,明明帕子在小童手里什么都没有,到了二姑娘手里就有了通红的血字。那是因为阿璇事前就在帕子上用姜黄水写了字,又让二姑娘在手心里抹了碱水,姜黄水遇上碱水就会呈红色。
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而已,那个姓周的道士估计是看出来了。可是顾应衍那么一吓唬他之后,他如何还敢说别的。
阿璇一想到这,就觉得她大哥哥简直就是从天而降,来帮助自己的人。
经过下午那事,晚上出现鬼火,这会大太太院子里头早已是人心惶惶的了。
“可不就是,如今咱们府里头都传遍了,听说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呢,”碧竹幸灾乐祸地说道。
阿璇隐约猜到这鬼火是谁的手笔,嘴角也是扬起一抹坏笑。
因着今个心情格外的好,所以碧鸢问她今个穿什么时,她特意挑了自个喜欢的浅碧色衣裳,颜色既不十分出挑鲜艳,也合她自个的心意。
待到了卫氏的院子里头,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的等着了,因要给老太太请安。所以他们起得比往常都要早,这会两人一左一右地搂着顾应衍的腰,竟是不松手。
“哥哥,今天送我们去蒙学好不好,”顾应启撒娇说道。
“我也想要哥哥送去,”顾应承也附和弟弟的话。
他们两上蒙学都是由车夫和管事送去的,旁的同窗有些时候便是由自家爹爹或哥哥,骑着马送去的。说实话,小孩子都有比较的心思,双胞胎走哪儿都是焦点,偏偏上学这事却不能这般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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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爹爹和哥哥都不在,而娘亲和姐姐都不能送他们。所以怨念很深的两人,在哥哥回来的第一天就立即撒娇求哥哥送他们去蒙学。
“应承、应启,不许这么和大哥哥这样,哥哥刚回来,你们该让他好生歇息,”卫氏一听便阻止两个小儿子撒娇。
“大哥哥,”顾应启抬起头,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看得人心都能化掉。
“等待会给祖母请安回来之后,哥哥就送你们去,”顾应衍对这两个小家伙也是有求必应,这会立即便同意了。
今个老太太院子里头的气氛也不是很好,大房的姑娘都没来,听说顾蕙因受吓过度也病倒了,而顾菀则忙着去照顾大太太。至于顾蓉昨个在院子里头哭了一晚上,说是陈姨娘死的冤枉,早上便被丫鬟发现发了高烧。
老太太瞧着二房和三房齐整整的人,再瞧着大房一个都没来,这心里真是不是滋味。特别是她瞧见三太太满面红润,又瞧七姑娘顾筱穿了件鲜艳的衣裳,当即便冷哼一声,怒道:“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如今家里头一团乱,还穿红戴绿的。”
这在场唯一穿红色的就是顾筱了,她知晓老太太这是指桑骂槐呢,当即羞地垂下头,不敢辩驳一句。
而旁边的三太太虽心疼女儿,可是却不敢反驳老太太一句话。
好在这会小丫鬟过来说膳食已摆好,顾应衍当即起身,便是走过去扶着老太太,笑道:“孙儿许久未在家,今个便让孙儿服侍祖母一回。”
老太太瞧见他,脸上便是由阴转晴,开怀道:“你在京城里头读书,是给咱们顾家争光。祖母只盼着你好好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好,顾应衍虽话不多,却能在老太太说话时,迅速转移话题。一顿饭下来,三太太看顾应衍的眼神,别提多感激了。
待顾应衍送了双胞胎去上学,阿璇便回了自个的院子。而卫氏则依旧留在老太太院子里头。
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有些疲倦地瞧着底下的二儿媳妇,无奈道:“这家里头乱糟糟的,如今你大嫂病着,到底该交给你来管了。”
“大嫂身子一向康健,待过些时日,只怕就会大好的,”卫氏推脱,只因她实在是太了解大太太的性子了,那就是只进不出的,她把家里头的管事权抓的这样紧,是一分一毫都不愿漏给自己的。
卫氏又不指望通过管家捞钱,自然是瞧不上这管事权。
“这家里头人心惶惶的,可怎么办啊,”老太太又说了一句。
此时卫氏倒是说了,“我瞧家里头也确实是不太平。上回阿璇身子不好,媳妇在广宁寺请了高僧回来诵经,若是真有冤魂,也只能请大师以佛法消除了。”
老太太也是信佛之人,这会卫氏说请高僧回来诵经,她也是点头的。
于是这事便由卫氏去办。
其实卫氏哪有这样的好心,家里头根本没有什么邪祟。不过她请了高僧回来,在大嫂院子里头念上七天七夜的经,到时候这谋害陈姨娘的名声,即便没有,她也能硬生生地给她按上。
卫氏走到园子里,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大太太的正院,只淡淡一笑,还敢使这样的损招算计阿璇。如今她就让大太太名声扫地,瞧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自个跟前,摆出大嫂的谱。
顾应衍送了两人到蒙学,又亲自站在马车下,一个接一个地把两人抱了下来。
顾应承和顾应衍两人都穿着蒙学的青色儒生袍子,头上带着顶小帽子,一模一样地小脸眼巴巴地瞧着他们,别提有多可爱了。
“待你们下学了,哥哥再来接你们。”
两个小家伙果真是立即笑了起来,一边往蒙学里头走,还一边回过头冲他挥手。
待两个小家伙彻底进了蒙学,旁边的车夫这才小心问道:“大少爷,咱们现在回去吗?”
“自然不回,去集贤亭,”顾应衍上车后说道。
今个集贤亭正有诗会,崔谨本极少凑这样的热闹,今个却是被好友拉了来。不过这集贤亭在信阳府可是极有名的,当初顾阶便是在这集贤亭一战成名,又成了信阳府的解元。
这些儒生学子虽说饱读诗书,可也是极迷信的。所以这集贤亭隔三差五就会有聚会,而这会的诗会却是较为隆重的。
何祁到的时候,就见不少人朝他望了好几眼。虽说他上回的事情,最后推给一个疯子,可这话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
况且何祁本就有才名,自古文人相轻,如今他身有污名,自然有人瞧他不上。
所以他坐下之后,周围便是没人坐了。而何祁却是一片我心坦荡的模样。
此时诗会筹办人,瞧了一眼众人,便笑道:“看来人已是到齐,那咱们这诗会便开始吧。”
可他话音刚落,就瞧见又是一辆马车朝这边驶过来。
众人纷纷朝那边看,就见这马车在集贤亭外停下。此时河岸边微风吹过,马车檐下的飞燕吹起,而一只手掀起车帘,只瞧那手修长白皙,是一双极好看的手,让人忍不住想一探这手的人究竟是谁。
当车中之人出来时,亭子之中显然是有些沸腾。
“是顾应衍,竟是他回来了。”
“他不是上京了?怎么这会又回来了。”
“咱们今个可实在是太幸运了,竟是能同他一起参加诗会,”有人在听到顾应衍的名字时,当即便同身边的同伴说道。
而崔谨则是有些不解地看着正在下马车的人,说实话,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即便是他都忍不住看地有些呆住了。
“顾某不请自来,还望海涵,”顾应衍见了诗会主人,便是歉意说道。
“要是知道应衍兄回来了,韩某必定是亲自登门拜访,邀你过来,”诗会主人韩公子立即笑道。
待韩公子请他坐下时候,众人纷纷盯着他看,就见顾应衍径直坐在了何祁身边。
而何祁当即便是吃惊,随后又是惊喜,却在最后露出一片苦笑,“玉堂,我实在不愿牵累与你。”
顾应衍故作惊讶,问道:“不知何兄何出此言?”
何祁简单地将他遭遇疯子,被人误认为性好男色之事说了出来。
顾应衍当即正色道:“我想此事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
“多谢玉堂信我,我这心里可真是好受多了,”何祁当即说道。
顾应衍淡淡一笑:“你对我照顾良多,我如何能不记挂着你。”
何祁还以为他这是替自己说话,却又是感恩戴德。而顾应衍则是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河水,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显得平静又安详。
所以,这就要回来报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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