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早就吩咐我,一定要好生招待神医,所以这院子一早就打扫好了,只等着神医您来呢,”管事是个嘴巴利索的,这会立马请了几人进门。
季铭朝宋寒川瞧了一眼,恭敬道:“师哥,您请,”说着,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管事看着明显比季铭小,却一马当先很是气势十足往里走的师哥,这个神医的师门还真是不一样,师哥居然比师弟年纪小。不过这位神医师哥的气势可是十足,瞧着便不是一般人。
宋寒川一进门便打量了周围,这庄子倒是不错。
“师哥,这边请,”管事进来的时候,见他停在门口,便赶紧在前头带路。只是他不知宋寒川的名讳,这会也只得这般叫。
后面的季铭和顾十三都忍不住笑出声,只不过宋寒川淡淡回头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又闭嘴了。
好在管事一路将几人请到了前院的上房正堂里头,又赶紧让人备了茶。没一会穿着干净褂子的小厮就端了茶水进来。
管事亲自给神医师哥、神医和药童端了茶水,待看着三人端了杯子时,便淡淡笑道:“这茶叶是咱们庄子上里头出产的,不是什么好茶叶,不过胜在新鲜,是今年的新茶。”
“庄子上还有茶叶呢?”季铭顺嘴便问了一句。
管事立即便笑了,说道:“这后山就有种茶的梯田,所以咱们庄子上也特请了人种茶,每年这产了新茶都是要送给夫人尝尝的。”
“哟,这后面还有山呢,那你们庄子可是不小,”季铭居然这会和管事拉起家常来了。
宋寒川放下手里头一口没喝的茶水,他端起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他听季铭和管事在这扯闲篇,登时就觉得他这话有些多。从前还不觉得他话多,今个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朝季铭看时,正和管事闲聊的季铭,正好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说实在的,三爷的眼神不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就是那种不紧不慢地打量。季铭正又惊又疑,正想着三爷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时,就见他又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去。
不过被宋寒川这么冷眼一瞧,季铭也不敢再闲扯了,立即正色道:“前两日我因要寻一味药,这才没能及时过来。如今既然来了,就请五姑娘出来吧。”
管事有些为难,自家姑娘到底是大家闺秀,就这么见出来见客是不是不太好?
季铭一眼就瞧出了管事的疑虑,立即便说:“我来便是要给五姑娘瞧病,若是连她人都见不着,这病只怕也无从看起啊。”
管事登时尴尬一笑,便道:“还请神医在此,稍带片刻,小的立即就去请姑娘。”
这庄子上也分了前后院,管事是庄子上相当于大总管这样的人物,他也是左小婵的爹。阿璇一度以为他的名字叫左冷禅。
此时他匆匆进了后院,刚到阿璇院子门口,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小婵正在门口呢,他招了招手,便道:“赶紧进去和姑娘通传一声,说季神医已经到咱们庄子上了。”
小婵这几天尽听着碧竹念叨季神医,说只要季神医来了,姑娘脸上的胎记就能消除了。
可小婵觉得吧,其实姑娘长得这样美,即便脸上有胎记,可还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反倒没碧竹那般盼望着季神医来,因为姑娘病一治好了,就该回府了。
此时阿璇正在屋子里头绣书袋,走之前她答应给顾应承和顾应启一人绣个书袋的。为着这个,阿璇还特意让碧鸢带了料子到庄子上来。这两天碧鸢裁了布料出来,阿璇正开始绣呢。
“姑娘,”小婵是庄子上唯一能进阿璇屋子的人,这会进来后,挑起帘子像模像样地给阿璇行了个礼。
这会碧竹正在收拾东西,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行礼没出差错,这才满意。
阿璇见她这模样,登时便笑道:“我竟是不知碧竹你还好为人师呢,不过小婵确实被你教导的不错。以后咱们院子里再来丫鬟,都交给你教。”
“姑娘,您还别说,这事儿还就得我来做。碧鸢姐姐性子温和,对那些小丫头总是心慈手软的。都说严师才能出高徒,交给我准没错。”
“我这一会没在屋子里,你竟是在姑娘面前编排起我了,”碧鸢挑了帘子进来,就听见碧竹的话,登时笑着说道。
碧竹一点没害怕,反倒是说:“我这是和姑娘夸姐姐你性子温和呢。”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碧鸢无奈摇头。
小婵在一旁听她们打趣,一直到阿璇有什么事时,她才回道:“我爹方才来了,让我同姑娘说一声,季神医到庄子上了,请姑娘到前头去一趟。”
阿璇登时便停住手上的绣活,而旁边的碧鸢和碧竹都是脸上闪过惊喜之色,随即碧竹便大声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
碧鸢赶紧去衣柜拿了衣裳。
而碧竹则是扶着阿璇到梳妆镜前,今个阿璇因只在院子中,便只梳了一个乌溜溜的辫子,这会碧竹赶紧将辫子拆了,重新挽了发髻。
“姑娘,今个就穿这件芙蓉色的吧?”碧鸢拿了衣裳过来,阿璇见了便点头。
这边两人一个替阿璇挑衣裳,一个替她梳头装扮,倒是很快就收拾利索了。
待阿璇到了前院时,虽还没进门,就瞧见这正堂椅子上坐着的三人,不是说季神医的吗?怎么还捎带上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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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来了,”管事将阿璇请到了上座,便恭敬地站在旁边。
这两边打了招呼,阿璇这才知道,原来宋寒川是季铭的师哥?
不过这话也就顶多偏偏管事而已,阿璇是一概不信的。至于顾十三是不是药童,她看着也不像。可如今她有求于人,也只能任由这帮人编着瞎话骗人了,最可恨地是,她还得帮着一块骗人。
“既神医来了,便在寒舍住下吧,也免了这路途上的来回奔波,”阿璇客气地说道。
季铭立即蹬鼻子上脸,笑道:“既姑娘这般盛情想邀,那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打扰了,”此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寒川,突然朝阿璇淡淡点头,骄矜地客气了一句。
阿璇脸上露出笑意,淡淡说道:“师哥客气了。”
季铭登时闭嘴,再不开口了。
而顾十三则很没眼色地,也跟着说了句:“打扰顾姑娘了。”
“药童客气了,”阿璇很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既然这神医都来了,治病的事儿总该提上议程了。
于是第二日,季铭便请了阿璇到前院,给她重新把了脉,很是仔细看了很久之后,才说道:“五姑娘,你体内的毒素已淤积许久,所以光靠药石之,只怕无法完全康复。索性这庄子上有温泉,我会开了药材,让姑娘配合这温泉水泡用。”
阿璇点头,她不懂药力,自然是季铭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了。
这季铭管给阿璇看病,可另外两人显然就无所事事了。顾十三看着在临窗书桌上练字的三爷,便大着胆子过去搭腔道:“三爷,咱们怎么不去福建?”
“不是有徐炎在呢,咱们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宋寒川闷着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十三有些不敢问了,说实话,他觉得三爷最近真是有些喜怒不定。他算是自小跟在三爷身边长大的,说来也奇怪,他在淳王府算是个异类,说他是宋寒川的小厮吧,那也忒埋没了他。
可要说他是宋寒川的侍卫,可他这资历还是远远不够的。可他爹就说了,他是得了三爷的眼缘,是要一辈子跟在三爷跟前效忠的。
既然是要效忠的主子,那就掏心掏肺地,所以以前顾十三很敢和宋寒川说话的。而宋寒川虽然性子冷,可对他却是极宽厚的,即便他说再出格的话,他都能一笑置之。不过这几天,顾十三还真觉得自己不怎么敢和三爷这么没大没小了。
“可舟东那帮东西,未免也太猖獗了些,咱们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去了,”顾十三很是不高兴地说道。
宋寒川原本正在聚精会神地练字,可这会难免有些意兴阑珊的。那起子小人为了讨军功,生生杀了无辜的百姓混做敌寇,向朝廷领功劳。要宋寒川说,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了。
可偏偏皇爷只让查,让拿了证据。之前宋寒川拼着自己的性命,用血换了证据,可送回京里头,只得了皇爷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帖子,让再查。
这还要怎么查,这不是明白白的事情?要他说不仅舟东领兵的有问题,这浙江巡抚、浙江总督一个个地都逃不过,特别是浙江总督,他可是辖管整个浙江军务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倒是一问三不知。
即便他真的没牵扯上这事儿,可要宋寒川说,也该治他个监管不力之罪。
他抬头道:“如今我派了徐炎过去,他办事素来稳妥,倒也不必担心。咱们如今只管蛰伏下来,待徐炎回来后,便立即启程回京。”
顾十三一听,便诧异道:“这就回京了?”
宋寒川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便横了他一眼,“你还不想回京,是在这江南温柔乡待得不想走了?”
“那哪儿能啊,三爷您到哪儿,我就跟着到哪儿,”顾十三立即表忠心。
“你就没点旁的事儿做?”宋寒川见他死赖在自己面前,就觉得心烦,开口就撵人。
顾十三素来是个厚脸皮的,也不怕他赶,还赖在他跟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谁知不知怎么就提到阿璇了,他说:“咱们就算走,也得季先生给顾姑娘看好了病吧?我看这个顾姑娘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被人这么坑害,也幸亏遇到了季先生。”
宋寒川听他一口一个顾姑娘叫着,心里头竟是冒出一团无名火,登时连口吻都不善了:“好了,我要练字了,你先下去吧。”
顾十三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干脆利落地赶人,朝他看了两眼,眨巴地眼睛,最后终于在宋寒川的一脸寒冰下败下阵来。
顾十三灰溜溜地出去了,可又没事可做,四处溜达的时候,就走到了庄子的池塘边上。这会微风一吹,湖面上碧绿的莲叶便随风拂动,形成一波又一波地‘绿浪’。
他看得有趣,便朝前面走了几步。
谁知就看见湖中心听着一只小小的乌篷船,此时船上穿着青布褂子的人,正拿着一支长竹竿子插在水里。没一会,就见她手臂一抬,就见长竹竿子顶端挂着一个长长的网兜子,此时网兜里一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鱼,正在里面四处翻滚。
那人迅速将竹竿子往回拿,从网兜里头掏了鱼出来。
顾十三站在岸边,看着那姑娘在抓鱼,简直看得他心里头直痒。于是他便朝湖心大喊道:“喂,你是不是在捕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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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搭理他,而是又将长杆放进水里,没一会又往上一提,不过这会却是什么都没有。
顾十三又喊了两声,结果船上人虽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就是没搭理他。
结果顾十三在她抓了第二条鱼时,扑通一声就跳进湖里了。此时湖边砸起一个巨大的水花,船上的人也吓了一跳,盯着湖里看了半天,见没人浮上来,刚要摇了船撸回去救他。
结果这会,就见一个人浮出了水面,便是很快地朝着乌篷船游过来。待顾十三游到船边时,便抬头朝着船上的人,得意地说:“我可是有浪里白条外号的人。”
他双手撑在船边,便是翻身上来。只是他上来的时候,船朝着一边歪斜,险些呀翻船。而船上的人则是睁着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宋寒川抬头望着窗外,这院子里也种着一颗树,瞧着树龄也不小了,树冠枝桠错杂,而树叶很是繁茂,因此知了的叫声就一直没听过,此起彼伏的简直跟比赛一样。
他也实在是静不下心练字,干脆出门走走。可出了门,到了院子里,都没瞧见顾十三的人影。
于是他也出了院子,这庄子不小,不过格局倒是简单,就分成前院和后院,还有连带着旁边一个巨大的池塘子。
这会他走了一圈,都没照着宋寒川,正要回头时,就遇见庄子上的人。这庄子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庄子上来了贵客,于是一见宋寒川便赶紧低头。
“你知道顾十三去哪儿了吗?”他张嘴就这么问。
这人自然不知道谁是顾十三了,于是宋寒川想了想,又慢声重问了遍:“你们庄子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会对面的人听懂了,赶紧笑着说道:“您若是说庄子里头的自然就是前头的池塘了,可要是庄子外头,那就是咱们后山那块了。”
宋寒川问清了池塘怎么走,便缓步往那边去。结果走了一会,就遇到不少人往那边赶。
此时两个穿着灰色褂子的妇人匆匆超过他,还一边讨论道:“听说姑娘在前面分鱼呢,咱们得赶紧去,别去迟了,分不到。”
这庄子上如今就住了一个主子,所以宋寒川自然知道她们说的姑娘,就是顾令璇。于是他也跟着往前走,待走到湖边时,就瞧见前面真是热闹极了。
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梳着简单发髻,穿着一身广袖轻纱裙的阿璇。此时她也笑着同旁边湿透了的人说话,宋寒川看着她脸上的笑,登时便觉得刺眼。
她跟自个在一块时,别说这般笑了,便是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宋寒川觉得自己这种比较很是无聊,可偏偏越是不去想,她那如花的笑颜就越发刺激着他。他觉得自己这会肯定是魔症了,要不然怎么看见她冲着旁人笑,心里头就升起一股子邪火呢。
待他看见她旁边那个湿漉漉的人是顾十三时,登时脑子里头的那根弦就绷断了一般,脸色那叫一个冷硬。
待他过去时候,顾十三也看见了他,还特别得意和高兴地冲他说道:“三爷,你看这都是我抓我的鱼。”
宋寒川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原来她分的都是他抓的鱼啊。
此时两人虽没站在一块,可宋寒川怎么都觉得顾十三的眼睛就跟黏在她的身上一样。他上前一步,什么话都没说,就是拽着他脖子上的衣领往会走。
顾十三被他拖着也不敢反抗,只小声道:“三爷,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你穿着这一身湿衣裳站在这,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宋寒川扔下一句话,拉着他就往回走。
阿璇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却还是高兴地让人将鱼都抬走了。
她笑着对旁边的小婵说:“你可真厉害,居然一个人就抓了这样多的鱼,待会让人熬些鱼汤,今个午膳人人有份。”
小婵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不是我一个人捉的,还有他。”
小婵指着远去的顾十三。
等季铭回院子的时候,顾十三已经被迫和宋寒川比了两场武。当然宋寒川美其名曰,帮他练练身手,免得整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季铭进来时,顾十三正趴在床上抹眼泪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今个是真的到了伤心处了。
“这又怎么了?”季铭问他。
顾十三自觉十分委屈,他只是下河捕鱼了而已,结果就被三爷教训了一顿。
季铭见他临死还不知缘由,不由有些同情,便点醒他说:“谁让你又去平白招惹他的?你难道不知如今三爷对她上心了?”
“三爷对小婵上心了,三爷什么时候见过小婵?”顾十三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吃惊地问道。
他又回忆了一下小婵的模样,皮肤有些黑,眼睛倒是乌溜溜的有神,还有那么一根顺溜的大辫子,顶多也只能勉强算是清秀吧?三爷居然对她上心,顾十三觉得他整个人生都要倒塌了。
可季铭却也奇怪地问:“谁是小婵。”
“就是今个和我一块捕鱼的姑娘啊,我今天就招惹了她啊。”
季铭登时惊讶了,反问道:“你不是和顾姑娘一块捕鱼的?”
“谁和她一块捕鱼啊,你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像是个捕鱼的吗?”顾十三有些嫌弃地说道。
季铭顿了一下,随后就爆发一阵大笑。
所以英明神武的宋三爷,这会是吃了一顿天外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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