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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拿什么赢?(求月票!)
    林泰来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王天官果然是在朝时间太短,很多套路还不熟练。

    就现在这样,还用跟陆光祖废什么话?直接在皇帝面前摘官帽表示辞官就行了!

    皇帝明显觉得王天官刚才发言挺有意思,肯定不会当场接受辞官啊。

    那么关于陆光祖的蛮横指责,不就彻底化解了?

    不过一个放浪了三十多年的文艺老年,骤然升至政局顶层,有点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没办法,自己选的天官,咬着牙也要支持。

    所以林泰来只能再次亲自下场,对皇帝奏道:「朝廷之重大人事,经常用廷推来决议!

    刚才陆光祖反对王世贞的提议,主张被提名的八人应该全部保留,不妨再询问其余诸卿的看法。」

    然后又紧接着说:「如今户部正堂空缺,当从礼部开始。」

    把这样具体落实的细节说出来,无可无不可的上级一般就顺理成章答应下来了。

    礼部尚书于慎行犹豫了一下后,奏答道:「臣赞同陆光祖,保留八人的提名。」

    这个回答让众人小小的吃了一惊,你于慎行拍板换了典礼铙歌,明显是开始帮忙林泰来了,怎得这会儿忽然又站在林泰来对立面了?

    兵部尚书王一鹗没太多派系色彩,一般情况下首辅说啥就是啥,保持与首辅一致。

    但这次表态比较突然,他也没时间与首辅沟通,只能跟着潜意识说:「应该保留八人的提名。」

    毕竟八人中一半是首辅安排的,总不好否定了。

    刑部尚书孙丕扬本来应该要押送俘酋去西市,并且监斩,但也被叫上了午门。

    被清流势力挺上台的他别无选择,此时只能支持陆光祖,奏答说:「先前的提名应当保留,不该无故作废。」

    左通政徐申的心态和兵部尚书王一鹗也差不多,也是下意识跟着首辅走,奏答说:「应该保留八人的提名。」

    有资格参与重大人事廷推的九卿缺员三个,剩下六人都在这。

    除了王天官,左都御史、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左通政的意见全部一致。

    理论上不参与人事推举程序的内阁大学士们默不作声,以旁观者身份在边上看。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大学士们越看越不对劲,脸色各异。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套路又出现了!

    前一段时间,林泰来就是这样装虚弱,不停的收缩,仿佛被围殴了一样。

    今天又是这样,搞得好像朝廷所有人都在集体欺负他!

    或许是因为阁老们的站位距离皇帝最近,他们眼角余光已经瞥见皇帝的眉头轻微皱起。

    此时听完诸卿发言的林泰来不禁仰天长叹,非常君前失仪的捶胸顿足,对着陆光祖低声咆哮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这样一个功臣,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为什么我这样一个功臣,回朝不过月余,就被几乎所有朝臣针对?」

    正常情况下,林泰来这几句话没人敢接,众人只能心里暗骂几声。

    血战归来的功臣当廷卖惨,谁接话谁倒霉。

    不过四阁老赵志皋突然说:「或许是你林泰来平日行为不端,招致众怒。」

    这又把众人惊到,今天简直太阳西出了,赵志皋竟然当众批评林泰来了!

    林泰来立刻反驳说:「这是外朝的提名和推举事务,与内阁无干!阁老请勿多言,免得遭受越权之嫌!」

    申大王二王三:「.」

    你这话

    到底是想点赵四,还是点他们三个?

    如果不能说话,又怎么控场?

    万历皇帝看向「始作俑者」陆光祖,问道:「陆卿还有何话要说?」

    陆光祖深吸了一口气,言辞恳切的奏道:「陛下!被提名八人里,不乏清廉正直之人,正该升迁。

    怎可以因为一些莫名理由就全部作废?若这样传出去,平白就毁了他们的清名,不合国家用人之道也!

    陛下固然顾念大捷功臣,难道就不顾念其他股肱之臣么?」

    如今也别无他法,讲理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影响皇帝的情绪了。

    冷不防林泰来在旁边插嘴说:「听你陆光祖的意思,我大明除了这八人,就找不出清廉正直、应该升迁的人了?

    若要选拔清廉正直之人,别人就不行么?比如我林泰来就很清廉。」

    陆光祖:「.」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情绪,忽然就泄气了。

    噗哧!忽然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众人正想是谁人如此大胆,但听到笑声似乎来自宝座方向,那就没事了。

    「林泰来何敢胡言乱语!」万历皇帝笑完后,赶紧又呵斥道。

    林泰来比陆光祖更恳切的语气说:「先前陛下罢免官员,本意是为了回护功臣,保障功臣安稳。

    但如今看来,朝中不满者实在太多,只怕连陛下也投鼠忌器。叩请放臣告老归乡,免使陛下继续为难。」

    众人:「.」

    二十四岁就告老?你林泰来还能更矫情一点么?

    万历皇帝心里又衡量一番,下定决心后下旨道:

    「不必再说了!先前关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大理寺卿、太仆寺卿之提名,全部作废!」

    今天一直在反对林泰来的陆光祖真急眼了,苦苦谏道:

    「万万不可如此,叩请陛下收回旨意!不然这八人名声尽毁,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廷?

    还望陛下念在他们大都是多年苦劳的老臣,给他们存几分体面!」

    此刻林泰来又跳了出来,开口道:「陆光祖!到了这时候,你还不忘争权夺利,欲罢免吏部尚书王世贞乎?」

    王天官:「?」

    自己好不容易又重新低调了,怎么又被提到了?陆光祖在这垂死挣扎的苦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泰来继续说:「刚才你陆光祖认为,如果吏部提名的八人全部作废,吏部尚书就是重大失职。

    如今你不妨再说说,又该如何处罚失职的吏部尚书?是罢免吗?还是说,你想借此要挟什么?」

    陆光祖顿时被噎住了,刚才只是拿大帽子砸人,压制住王天官,并没想到要怎么落实啊。

    并不占据道德高地的情况下,又是当着皇帝的面,力保被提名八人同时又逼迫吏部尚书辞官,就会显得很霸道,必定招致皇帝极度反感。

    众人看到这里,终于可以确认,陆光祖再无回天之力。

    喷人不如林泰来嘴毒,卖惨不如林泰来矫情,扣帽子不如林泰来精准,搅浑水也不如林泰来能搅和,拿什么赢?

    陆光祖不禁失魂落魄,再也不说话了。

    他怀疑,如果继续争下去,连自己这左都御史也保不住了。

    他倒是不在乎官职,但是清流势力需要这个左都御史!

    工部尚书宋纁去世了,刑部尚书孙丕扬不是坚定派,有时未必靠谱,所以千百同道绝对不能失去自己这个左都御史!

    大家还以为要散场,却又听到万历皇帝对林泰来说:

    「朕现在思量,朝廷对你这功臣的赏赐确实偏少,应

    该补充。你还有什么想法,尽可与朕说来。」

    但凡在朝堂干过一年以上的,都能明白如果回答不好,这就将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说林泰来刚才利用皇帝对结党的疑虑,成功打击了一大片。

    那么现在对于大获全胜的林泰来,皇帝也产生些许新的疑虑了。

    这个问林泰来还想要什么赏赐的问题,可能就是试探。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常言里的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么回事。

    在阁部大臣、司礼监诸太监的注视里,林泰来仿佛打蛇随棍上,奏道:「臣确实有两个想法!」

    万历皇帝呵呵一笑,「说来!」

    林泰来继续奏道:「第一,恳请陛下赐假探亲,暂时回乡孝敬父母。

    等臣用两个月时间组建通信司,到了十月份便可以南下,明年春季再回京。」

    万历皇帝反问道:「那岂不是冬至、元旦两大朝,你这本朝九元都不能朝参了?」

    林泰来:「.」

    如果陛下你能勤快到上朝,尤其还是这种一年当中最大的朝会,他林泰来就敢把腰间的象牙官牌吃下去!

    众人便听懂了,看来皇帝心情不错,居然还讲冷笑话。

    林泰来又道:「第二个想法,听说这午门五凤楼里供奉着一柄长矛,乃是昔年成祖皇帝用过之物。

    若陛下有意,不妨将成祖长矛赐予臣,若将来再出征时,以此鼓舞士气。」

    大臣们十分讶异,你林泰来怎么知道的?

    连他们这些老臣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他们也没上过午门,更没登上过五凤楼。

    四号太监陈矩更是莫名其妙,你申首辅总是看自己作甚?难道还能是自己告知给林泰来的?

    万历皇帝同样诧异,询问左右太监:「楼里真有此矛?」

    万历皇帝宝座设在五凤楼前,召见大臣也是在楼前,并没有进楼。

    先前实地察看过楼里的掌印太监张诚答道:「楼上确实供奉着一柄长矛,传自成祖,据说是成祖征伐之时亲手所持。」

    身形胖大、腿脚不便的万历皇帝懒得进楼亲看,对张诚吩咐说:

    「自古云,宝剑赠英雄,长矛亦如是。你们去取下来,赏与林泰来吧,也是一段佳话!」

    这样名义上极其神圣,实际没多大用的赏赐,也算对得起七战七捷、先登破城的功臣了,天下人也说不出不是!

    「不可!」三阁老王家屏有点失态的脱口而出。

    林泰来本就有御赐甲胄,如果再得一柄御赐祖宗长矛,那在京师动起手来,还能有法有天吗?

    面对皇帝的视线,王家屏连忙奏道:「御前持器极为不妥!」

    万历皇帝大度的说:「不妨,拿了长矛就下去吧!」

    不多时,一号张诚和二号孙暹共同捧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矛,从楼里出来了,在远离皇帝宝座的地方站定。

    林泰来上前几步,行过礼后,郑重接过了浑身锈迹的铁矛。

    而后万历皇帝就说:「林泰来先下去吧!朕还要与阁部大臣说说这各地矿贼啸聚的事情!」

    卧槽!林泰来提着铁矛就往下跑!皇帝想开矿了,赶紧溜了溜了!

    历数万历朝的大坑,不只是国本之争,开矿和矿税也是其中一个,都是那种左右不讨好的大坑。

    想到这里,林泰来忽然觉得,王司徒这时候丁忧似乎也不完全是坏事。

    如果说国本之争是礼部的大坑,礼部尚书被迫冲在一线。

    那么矿税以及商税就是户部的大坑,户部尚书肯定要舆论裹挟反对皇帝直派矿监开

    矿征税。

    如果王司徒还继续当户部尚书,只怕距离踩坑也不远了。

    至于皇帝为什么这时候琢磨开矿搞钱,林泰来也是能明白的。

    说起皇宫财政,除了每年江南一百多万金花银,以及其他皇庄、草场收入,最简单省事的办法就是从太仓国库直接搬银子进内库。

    但太仓国库从前两年开始,银子就开始出现亏空,今年宁夏用兵,更是耗费了大几十万。

    所以皇帝就算想直接从国库搬银子,也没得搬了,可不得另想办法。

    林泰来一边想着国库问题,一边潜意识里要快速远离午门,免得又被叫上去讨论什么「矿贼啸聚」问题。

    所以林泰来下意识的一路小跑,从午门上一直跑出了左掖门。

    所以还在午门下面徘徊不去、等着吃瓜的朝臣们就远远看到,林泰来手持一柄通体带有暗红颜色、似乎血迹斑斑的长矛,从左掖门冲了出来。

    再联想起林泰来在京师街头的赫赫武功,还有曾在宫里大打出手的传闻,留在这里的一百多个大臣当场炸群,转身就往端门转移。

    难道林泰来这是从午门上面,一路杀了下来?午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见其他大臣下来?

    在午门这里值守的锦衣卫官校纷纷拔刀,连忙大叫道:「放下凶器!」

    大内禁兵也纷纷举起武器,高度戒备。

    林泰来愕然,随即举起长矛,高声道:「此乃成祖皇帝长矛,供奉于五凤楼,被陛下赏赐给了我!

    另外陛下还有旨意,先前被提名的八人出来!」

    停住了转移的人群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有个别人已经腿软的站立不住。

    林泰来手持御赐铁矛来宣旨,这是什么意思?奉旨报复,点到名的当场捅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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