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目睹此景,眉宇微颤。传闻公子温文尔雅,不善争斗,今日一出手,竟让赵高如此狼狈。
赵高虽名义上权力不大,但作为中车府令,深受陛下信任,许多意见直达陛下耳中,其实权不容小觑。而嬴轩贵为公子,虽地位崇高,但在朝廷中并无实权,本应是旁听者。但现在,他以平等身份压过廷尉,令在场众人皆低了三分。
短短时间内,律刑司的格局已由廷尉主导转为嬴轩掌管。他已成为此案真正的主审者。
这一转变令一旁的张良也为之惊讶,他对嬴轩的目光再次有了新的解读。
在简单询问廷尉后,嬴轩对案情有了初步了解。
线索实际上在自杀侍女那里早已烟消云散,廷尉毫无头绪,所能做的只是将那位夏都侍女近期内的所有接触者尽数拘捕审讯。
经过昨晚的彻夜排查,被捕的一百人已大体排除嫌疑。
廷尉的话语中甚至流露出放弃侦破的意味,他现在只求自保。
刚与赵高交谈,也是希冀他能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
赵高还嘲笑他的紧张,扬言要以其全家为代价,但这只是气话,他绝不会真的这么做,否则朝堂之上日后谁人不惶恐,谁还有心力为国家效力!
嬴轩闻言,面无表情未加评论,目光扫过对面的中年男子。
“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廷尉一怔,连忙介绍。
“此乃屈家家主!嫌疑人中有一人涉及他的长子,屈家主深明大义,得知后立即让长子前来,以供查证!”
嬴轩立刻记起。
屈家!曾是楚国三大豪强之一,一度能抗衡国君的力量。
未曾想,如今也因始皇的政策迁徙至咸阳。
嬴轩正欲开口,一旁的张良忽然凑近低语。
“公子,那年轻人身上,同样带有断魂桥之物!”
嬴轩瞳孔瞬间收缩,视线转向庭院中央。
那名青年,腰间挂着一枚与嬴轩一模一样的断魂桥木坠,正不耐烦地喊道。
“问完就完了,跟我无关!到底何时能离开?我还要为秋猎做准备呢!”
此时,无人留意到墙角一名低头行过的仆人,手提满满一桶井水缓步而来。
下一刻,水桶猛然泼向青年。
除了张良和嬴轩,其余人都惊愕在当场。
他们困惑,仆人此举何意。
青年怒吼中,张良与嬴轩仓促奔向远离青年的房间。
赵高疑惑地看着两人离去,廷尉也瞪大眼睛,似欲询问发生了何事。
屈家家主并未关注嬴轩,始终注视着庭院中的青年,唯有在二人快速消失之际,他眼角微颤。
“狂妄之徒!你在找死吗?”
青年抹去脸上的水,狠狠一脚将泼水的仆人踢翻,仍不解恨,捡起身旁的石头砸向对方。
“这身衣物,足以买你十条狗……咳咳……性命!”
青年恶狠狠地嘶吼,试图宣泄怒火,然而声音突变沙哑,体内随之传来剧烈疼痛,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内脏中撕扯。
他退后两步,手中的砖头失手落地。
恐惧写满他的脸庞,他在身上乱抓,捂住喉咙发出求救。
“啊!啊!哇!救……救我!”
嬴轩回到房间,回头看向庭院,只见青年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屈家家主,口中溢出黑紫的血渍,眼中满是绝望与难以置信。
而他周围的嫌疑犯还未及困惑,旋即感受到体内涌来的剧痛如潮。
随后,同样嘶哑的求救声,同样口溢鲜血的画面。
顷刻间,整个庭院化为人间炼狱般的惨景。
无人能明了究竟何事,仿佛天降惩戒,猝不及防。
无知的众人惊恐失措,哭喊四起。
反应最快者,赵高瞪圆了眼眸,他终解开了嬴轩疾驰之谜。
此刻,他毫不犹豫,转身奔向嬴轩所在的房间,既然嬴轩洞察危机,那里理应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廷尉在恍惚中亦觉醒,连忙跟随赵高逃离险境。
中毒者数量激增,周遭的狱吏纷纷倒下。
这画面令人惊骇,人群如决堤般,一部分奔向律法司大门,另一部分则簇拥着赵高涌入了嬴轩的居所。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挤满了慌乱的身影。
有几位嫌疑犯的侍女,在屋内哭喊不止,直至张良厉声呼唤。
“那并非妖魔鬼祟,只需再忍耐半个时辰,待毒素散尽,便可离去!”
张良冷静的话语,犹如定海神针,稳定了众人的心绪,房内渐趋安静。
然而屈氏家主的哀嚎声又响起。
“我的孩子!”
他伏在门口,神情痛楚至极。
“都是我,是我愚昧啊!”
“本与你无关,只因你的友人涉入,我才带你前来澄清。我未曾料到,这会成为你的致命之祸!”
屈氏,昔日楚国权倾一时的人物,如今却在门前泣不成声,如同妇人一般。
忆起庭院中惨死的华服青年,廷尉心中也不禁泛起怜悯。
原本的抓捕名单上并未包括他的儿子。
廷尉轻叹,上前试图扶起屈氏,给予些许安慰。
赵高在一旁,悲痛难抑地说道。
“屈氏家主深明大义,屈公子为朝廷揪出幕后黑手,无辜丧命,此事我必上报朝廷,以昭忠义!”
“请赐予屈家一份忠勇之家的荣誉!”
屈氏掩面涕泣,摇头拒绝。
“府令的好意我心领,但孩儿已逝,名利对我又有何意义?他曾说,向往幼时的故乡,渴望回归。”
“我只愿,若有机会,待咸阳解封后,望朝廷能网开一面,准我携子骨回九江,葬于淮水之畔,此乃对屈家最大的恩惠。”
说完,屈氏向赵高深深鞠躬,满含悲痛。
众人闻言,无不动容,嫌疑犯侍女甚至已在脑中构思起一场悲壮的葬礼。
正当众人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一声刺耳的嘲笑突兀响起。
“哈哈哈!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让屈家逃过此劫吧?”
“根本完不成,完全没有希望!”
“既然都来了,不妨留下来拍几场戏再回去!”
……
“赵力在哪里?”
萧辰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赵力的身影。
“萧辰大哥,原来是你!”
赵力从楼梯上探出头。
紧接着跳了下来。
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这让特警经历的萧辰也不由得感到惊讶。
“赵队长,你刚才不是在楼下吗?”
“怎么会突然跑到上面去了?”
陈南刚刚恢复了视觉和听觉,就目睹了这出乎意料的场景。
“这不是特效吗?”
“地面上是不是放了垫子?”
“导演是不是悬挂在威亚上?”
“导演正在热身!”
“导演说他没经历过江湖,我可不信。”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感到难以置信。
酒店的二楼,相当于普通住宅楼的三楼高。
陈南更是困惑不已。
如果说跳下来还说得过去。
那瞬间爬上去就难以解释了。
难道他是猴子变的?
“可能是你记错了。”
“我本来就在上面。”萧辰无奈,只能撒了一个谎。
穿越之后。
他没有获得什么特殊的能力。
但他的身体和心智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记忆力惊人。
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更让萧辰惊讶的是。
他的学习能力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
仅一天的练习,就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的努力。
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也很强。
当震爆弹和闪光弹出现时。
萧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在他的本能驱使下。
他踩在拍摄架上。
然后猛地一跃,抓住了二楼的扶手。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连萧辰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为了避免被抓去研究,他不得不撒个小谎。
“我说你们。”
“拍个电影为什么要搞这么大排场?”萧辰说。
他的印象里,拍电影就像过家家,在绿幕前摆摆动作就行了。
只有爱情故事什么的。
怎么会有这样拍电影的?
“为了追求真实!”
“不然,年轻人会觉得混黑道很酷。”
“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这条路是何等艰险。”萧辰说。
赵力点了点头。
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许多年轻人接触黑道。
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
跟着某个大哥混。
吃好的喝好的。
在路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如果萧辰能展现出黑暗一面。
说不定能让很多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回头。
“外面的那些人是演员吗?”赵力问。
“那些不是。”
“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萧辰回答。
这话一出,直播间的观众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难怪他们像见到鬼一样。”
“别提收保护费的人了。”
在秦都的另一头,秦王嬴政注视着下方蒙恬的禀报。
“目前的局势就是这样,公子恐怕已与屈家有所冲突了!”
嬴政颔首认同。
“这小子一大早来挑衅,显然是憋着一股怒火,但屈家那位家主老谋深算,恐怕不易找到确凿证据。”
他沉思片刻。
“待时机成熟,我会暗中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发泄掉这股怨气,以免明日再来给我添乱。”
蒙恬点头,即便他的密探们耗费大量精力,才在咸阳城内编织出一张庞大的情报网,逐步锁定屈家的行踪并实施监视。
他并不认为嬴轩能独自揭露屈家的罪行,然而屈氏一族的罪行又必须昭彰。他再次向嬴政行礼,然后退出宫门,决定亲赴现场。
此时的律法衙门内,惊呼声此起彼伏,无人料到嬴轩竟会牵连众人共赴险境。离半个时辰尚早,众人惊慌失措地试图关闭大门。
然而,众人惊讶地发现,本该空荡荡的庭院中央,竟站着两个活生生的身影。地上的石砖被悄然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此刻,其中一人从洞中拖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身形与华衣青年相仿,衣饰毫无差别。
而那个本该惨死的华衣青年,却在一旁试图逃离。嬴轩嘴角勾起冷笑,早在踏入庭院之初,他就察觉到地底有人在活动。屈家家主与青年的目光不时扫向那块石砖,就连青年倒地时,刻意的肌肉收缩,使身体朝着石砖方向倒下,这一切都在揭示着一个事实——他们在演戏,一切都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