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激动之下第一次狂怼了大房,当天晚上的辅导效果很不好,她自觉将自习结束时间从十一点延后到十二点。仿佛是和她较劲一样,大房居然也开始自习了。因他在,赵子铭和元书昀也跟着留下来看热闹。
中间大房下楼找吃的,夏涵站她面前问充满□□味地问,“你带他去看芭蕾,见崔明烟了?”
她点头又摇头,看表演了,但是没去见人。
“那他怎么跟吃药了一样?”
她摊手,无解。
赵子铭在手机上搜了崔明烟的名字,有几个考试和比赛时候的短视频。他趴桌子上给夏涵看,“喏,确实是大美女。脸好,身条棒,看看那腿的长度和比例,简直了。还有,软开度太棒了——”
夏涵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伤心。
“放心,这事肯定成不了。”元书昀安慰,“大房就是一头热,小姑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小夏,崔玉,别操心了,赶紧看书吧。”
“对嘛。这种高档美女一看就不止追求钱,大房那点小零花根本不够用的。”
崔玉狠狠刮了赵子铭一眼,“赵子铭,你乱说什么呢?”
元书昀马上捂他臭嘴,他嬉笑着赔礼,“哈,抱歉啊,不该那么说小姑姑。”
“下次再用那种口气说,我撕烂你嘴——”大概是硬怼了一回大房,崔玉心里隐约把住这几个富二代的脉了。确实家境良好,确实修养不错,没她脑补的那些不讲道理。
“得得得——”赵子铭拱手道歉。
夏涵看事情不对头,干脆道,“崔玉,你摸底考排名多少?咱们一定不能让大房追上来。你英语不好是不是?课外辅导我帮你。老赵,你负责她理化,老元负责数学。”
发展好像有点玄妙了——
大房却从门外回来,手里抓了一把牛肉干散给各人,冷冰冰道,“呵呵,都跟我作对是吧?老子要让你们晓得啥是真正的逆袭。”
崔玉从小的教育和环境,潜移默化告知的一个真理,家境一般的人更努力成绩更好。她在郊县省重的学习经历差不多也印证了那想法,虽然偶尔李婉会说世界不公平,现实不是那样的,可她半信半疑。
转学市实外后,短短两三个周的学习交流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漂亮爱打扮爱玩乐又成绩好的女生怎么那样多?帅气有才又有财的男生也不少,另外国际班和竞赛班的,衣着谈吐也是家境优越。
恐惧隐隐约约冒出来,长得好看不说了,有钱有权不说了,居然还够努力。
活路呢?
她瞪着埋头看书的房白林,若是比赛赢不了她,自己会被彻底打垮的。
是的,之前刚开学上课就蒙头大睡的大房,现在不仅家里的补习很积极,和她一样主动自习到半夜,上课也很认真了。那可怕的执行力和专注度,令崔玉很不安。
更可怕的是当另外三个看热闹的人加入后,对她进行单独辅导时展现出来的能力,降维打击。
崔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发短信给崔明烟,“小姑姑,和天资优越又努力的天才比起来,普通人的出路在哪里呢?”
崔明烟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的苦恼,“你原来学校的同学,也想问问你这个问题。”
她叹口气,其实崔明烟也是天才,她或许没有这样的烦恼吧?
“每个人都有难以企及的高峰。”她好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连续发了好些网页链接来,打开看却是许多著名芭蕾舞演员的简历。她们个个十万人里挑一,十四五岁开始上台表演,不到二十岁便名扬世界,甚至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成就。三十二个挥鞭转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特权,而是一批。“正确了解自己的能力,把目标定得稍微高一点点就行,确保一直进步。别一开始就盯着最高峰,会逼死自己的。”
有一点点被安慰到,但也并不轻松。
崔玉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崔明烟这个关于她的无聊赌注,又生怕自己会打搅她。没等想清楚,第一次月考来了,就在中秋节和国庆节前夕。
这一次,还算得心应手。
出了考场,夏涵便等在外面,“怎么样?”
“还不错。”
夏涵高兴死了,“大房肯定没戏,他基础还可以,但放了那么久的羊,二十天怎么可能补得上去?”
果然,一向得瑟的大房第一次没有得瑟了,他只远远地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出学校。
有点可怜。
那天晚上,考完试本该放假。中秋连国庆,即使高三生也得到了两天的假期。可是大房没回去,依然留在学习室看书。
崔玉站门口,“你考得怎么样?”
他头也没抬,顺手把耳机挂在耳朵上,不想被打扰。
她站了一会儿,下楼做了炒饭和果汁端上去,半道想起他爱吃糖,从冰箱里翻了许多的巧克力来带上。托盘放在课桌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大房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吃吧。”她对他道。
大房这才把耳机取下来,看着她问,“你有什么阴谋吗?”
看他可怜给口饭吃,居然阴谋?
崔玉被气到,起身走了,回自己房间看书。
李婉打电话问她中秋节要不要回家,爸爸买了好多大闸蟹等她回去;崔明烟也来了短信,说后儿下午放假,想和家里人聚餐。她便回了自己的安排,说在别墅这边多学习一天,等明天下午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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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床上背英语单词,听英语音频,搞到快半夜的时候想起楼上还有个人。既然占了人家转校这样天大的便宜,还是照顾照顾吧。她又端了水果和巧克力上楼,学习室的门半掩着,里面正在播放英语听力题,可间杂着一两声抽泣。
她停住敲门的手,缓缓退回去,下楼。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每个人都有不能放弃的理由,每个人也有必须要追求到的美好。
次日一早,崔玉模糊着起床,想去厨房弄点早饭吃。
结果人还在客厅,便听见巨大的哐当声。
她飞快跑过去看,大房有点慌乱地站在灶台前,地上是翻倒的奶锅和碎成渣渣的磁盘。
“手滑了。”他有点尴尬地解释。
崔玉看看他,没说啥,找出拖布来,开始收拾地面。
大房还算有点眼力,赶紧帮忙捡瓷片。她皱眉看他空手去捡,找了块新抹布给他包手,“别割伤了。”
他收了,认真干活。
地面收拾干净后,崔玉接手了厨房。重新热牛奶,煎蛋和培根,顺手多弄了一份。
崔玉展现了善意,大房也肯开口说话了。他一边吃一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家?和我一样跟家里搞不拢?”
“下午就回去。”她喝牛奶,“你家应该会来人接你吧?”
“一大早就打电话了,说中午要不见人就拆我骨头。”他耸一下肩膀,“真想再给他们送几张白卷。”
她忍了忍,道,“不要赌气。”
“不赌气了,我现在有小姑姑啦,怎么也不能让你看扁,对不对?”
崔玉喝完牛奶,看他低头猛吃。大房在几人中算是最活跃了,嘴巴有点贱,但其实还真是心大。不管当时闹得多凶残,事后不往心里去。她有些试探地问,“要是月考排名在我后面,怎么办?”
“怎么办?继续考呗,直到超过你那一天。”他夹起培根,“先说好啊,你不能赖皮。”
她觉得他有点傻,小姑姑的表演隔段时间就会有,自己买票去看就行了,何必要她引荐?
她盯着他看,半晌道,“我可以带你去看小姑姑练功,但是你不能出去和她说话。等到你真考赢我那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大房好奇地看她三秒钟,接受了她的善意,以龙卷风的架势吃完早饭,“走。”
崔明烟是被海市芭蕾舞团培养出来的,平时住舞团的宿舍,经常外出交流演出。也是巧得很,最近都呆在国内。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是芭蕾,因此闲暇时间都泡在练功房。
崔玉去过几次舞团给她送东西,也去练功房开过眼界,能混进去。
她带大房去,也是心软,也是不想他轻易放弃才起来的上进心。他果然真重视,规规矩矩换下身上的破烂衣服,从衣柜里翻出来一套还算正经的休闲服,额头的乱发也梳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我这样去,合适吧?”他很忐忑。
崔玉点点头,沉默地领着他进门。
舞团驻地是个老区,建筑陈旧且庭树幽深。练功房在最深处的一栋老房子里面,有一整排巨大的窗户。
还未走近,便听见隐约的音乐声。
伴随着节奏拍子,人声悠扬。
崔玉站到窗外的树边,“在这里看一会儿就行了。”
已经能听得出来,是天鹅湖的音乐声。伴随节拍,一个雪白的人影从窗户边旋转而过,轻灵得仿佛水面上的一片羽毛。
大房的身体动了一下,立刻僵住。
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渴望,脸上的狂热,以及整个身体的克制,甚至呼吸声都停止了。
崔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得紧紧的,难过。
突然,他动作起来,从衣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分了一颗给她。她把玩着透亮的糖纸,“你为什么喜欢吃这种糖?”
他笑了,“漂亮、够硬够甜,这是我的味道,最喜欢的。”
“如果一定要有妻子的话,也应该是这样才配我。”
崔玉没吃那颗糖,紧紧捏在手里,直到手心的温度几乎令它化开。
不是喜欢,不是嫉妒,是同情。
房白林,永远不可能得到崔明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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