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驻屯军，北平军营。

    门前广场，日军官兵有序列队。

    最前方，旅团司令，河边正三中将。

    第二排，步兵第一联队长，牟田口廉也大佐；步兵第二联队长，萱嶋高大佐；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

    第三排，包括日本北平武官今井武夫中佐，在内的一大波中下层将领。

    最后面，是驻北平所有日军，以及台基厂日谍机关人员。

    日军官兵，全都穿着笔挺的黄呢军装。

    右手提帽，左手持刀，或三八大盖。

    悉数，低头默哀。

    河边正三前方。

    日本太阳旗下，左右各有八名举枪的日军士兵。

    中央空地上，19个被灰色化学毯包裹的日谍尸身，剧烈燃烧。

    随之，腾起19股黑色烟火。

    闻之欲呕的焦臭味，弥漫在操场上空。

    良久，化学制剂燃烧殆尽，不再有火光冒出。

    黑烟，渐渐散去。

    日方神职人员宣布：阵亡将士火葬仪式，结束。

    19位日军收敛队员，捧着白瓷罐上前，各自收敛遗骸。

    骨灰罐与头发、遗物以及死亡证明，用白布包在一起。

    等到明早，有专人护送遗骸至天津海光寺，即田代皖一郎司令本部。

    每月1号，司令部会将骨灰罐集中送回国内。

    军方接收之后，挑选部分将士遗骸进行国葬，供奉于神社。

    余者，交阵亡将士家人，或送忠灵塔。

    此种形式，被日军称为“无言的凯旋”。

    收敛小队动作熟练，19个白布包裹，很快收拾完成。

    在神职人员的引领下，日军将士“咿咿呀呀”地放声高唱。

    “皇祚连绵兮久长，万世不变兮悠长，小石凝结成岩兮，更岩生绿苔之祥！”

    如此，反复吟唱三遍，葬礼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从始至终，日军将士的表情除了哀伤，并没有多少愤怒和激动。

    在他们的传统概念中，大和武士战死后，骸骨返回家乡，意味着投入天神的怀抱。

    这样的机会，是日本普通国民，无法享受的最高荣誉！

    第一批侵华日军，为什么能横扫亚太？

    是因为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给日军官兵灌输了“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神。

    所以，打起仗来，小鬼子个个都不要命，死战到底。

    尤其，面对中国时。

    小鬼子，从上到下盲目迷信，“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民族的谬论。

    令全体日军认为：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

    另外，日军的装备在亚洲，强悍到极点，无论大国小国完全碾压式的。

    这导致，日军和日谍普遍存在“骄傲”的思想。

    骄傲，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轻敌”。

    所以，松井太久郎自负且狂妄地下了战书。

    当他误判毛万里的“倔”，低估李国基这个“外挂”，就注定会遭到惨败。

    这次特工战失败，台基厂机关付出代价是极其沉重的。

    大量精英日谍，包括中岛下作在内19名日籍特工阵亡，占武装人员近二分之一。

    24名铁杆汉奸，小半个北平城的地头蛇，也跟着陪葬（尸身交给汉奸家属土葬。

    21名轻重伤员，包括通州机关长细木繁大佐（抢救回来，昏迷中，至今仍躺在军医院。

    而始作俑者，松井太久郎郁闷忧心到吐血。

    眼下，他虽然苏醒了，但，看上去病殃殃的，体质较为虚弱。

    中将司令办公室，坐在会议桌上方的河边正三，环视满桌中佐以上军官，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思忖片刻，他缓缓说道：“此战乃继喜峰口之役，大日本皇军第二次挫败给支那军方。诸君，都说说吧，为何如此？”

    作为机关长，以及一线指挥者，松井是无可逃避的第一责任人。

    他率先站起，低头说道：“中将阁下，此战失利，是由于卑职的指挥失当所致，我愿意承担责任，自裁谢罪！”

    河边正三盯着他，缓缓说道：“松井大佐，现在并非追究责任，而是搞清楚为何战败？否则，在田代司令官阁下面前，是交代不过去的！”

    松井双腿并拢，立正：“哈依！旅团长阁下，卑职明白了！”

    随后，他从川岛芳子收买石友三被抓开始，详尽讲述了“特工战”的来龙去脉。

    他坐下，今井武夫接着站起，从他的角度，做了更为细致的补充。

    河边正三可以接受川岛芳子被捕的偶然性，但两次爆炸造成的伤亡，明显是松井玩忽职守。

    至于西跨院被伏击，更完全不能理解。

    就算派四十头猪去，也未必会输的这么惨！

    牟田口廉也，萱嶋高及其他军官，同样迷惑。

    此时，一名日谍匆匆进入会议室，交给松井一份情报。

    一目十行看完，松井露出懊悔莫及的神色。，

    旋即站起，他满脸愧色地，将情报递交河边正三。

    从29军流传出来的情报，记录着北平特务站的伏击计划，以及伤亡人数。

    阵亡比1:5。

    此前，今井武夫送还四具国府特工遗体，被视为大日本皇军的人道。

    如今，对方“十倍偿还”的意味，则让人无地自容。

    稍稍平息怒火，河边正三认为，该计划并非老对手毛万里，或陈恭澍的手法。

    他想起松井提及开战前，对方主屋屋顶那个手持望远镜的年轻人。

    但，情报并未提及此人。

    当他问及此人。

    松井和今井立刻回忆起，李国基的样子，分别描述一番。

    “这么说，他发现你们，然后毛万里出现，细木君便中了枪？”

    松井与今井点头确认。

    “同样是大佐，他们为何先射杀细木君，而非指挥战斗的松井君呢？”

    松井和今井此时，也发觉蹊跷之处。

    面面相觑中，今井武夫提出三点判断：“此人并非北平站固有人员，身份非同一般，毛万里上屋顶是为了确认细木君的。”

    “由此，卑职认为，此人是南京派到华北执行锄奸任务的重要成员。或许，他的目标就在通州。”

    如此大胆的推论，令松井十分惊讶。

    他提出疑问：“今井君的意思，他想刺杀殷汝耕？”

    这个结论很容易得出。

    南京特务处想铲除殷汝耕，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自从通州日本宪兵队，破获多起暗杀和密探小组后。

    很久，都没在通州境内发现国府特工的行踪。

    “目前信息有限，但，卑职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的目标是殷汝耕。”

    宁可信其有！

    河边正三立刻下令，强化通州入城检查，并对通州重要人物提升警卫级别。

    第二道命令是给松井的。

    “查出此人身份和真实使命，同时，务必救出川岛芳子。”

    松井与今井同时起立：“哈依！”

    两人返回台基厂，脸色都不好。

    河边正三下令营救川岛芳子，实在过于超纲。

    没想到，刚进入院子，值勤门岗就递给松井太久郎一份请柬。

    “明日午时，六国饭店，小会议室。”

    落款，毛万里。

    今井奇怪地问道：“他们想做什么？羞辱我们？”

    松井盯着请柬，半晌才自嘲一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是想讲和……看来，都是输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