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在复兴社特务处上班，工资并不高。

    新人每月薪水2法币，资深特务撑死4法币，国府规定，1法币兑换1银元。

    为笼络人心，戴老板会时不时发放福利。

    今天，3月11日，一份特别福利，等待着李国基。

    上午1点，中央警校二楼办公室外。

    身着便装的李国基，与一袭酒红色旗袍的崔芸，前后脚赶来。

    身材高挑，乌鬓如云，肤白胜玉，明眸似水，饱满的双唇润泽欲滴。

    即便放到后世，这丫头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中央警官学校的校花，电讯班“全能型学员”，发报又快又好，枪法不输男生。

    李国基不禁感慨：有的女孩，生来就是让人宠爱的！

    此前，家境贫寒的原主表现平平，和对方没有太多交集。

    但，他不知道，“学霸”崔芸也给了李国基好评。

    礼帽蓝衫，清爽整洁，人很精神，看着很有朝气蓬勃的感觉。

    更何况，单论身高相貌，李国基甩电讯班男生一大截。

    电讯班是戴老板的心头肉，总是隔三差五找机会慰问视察。

    一去二来，学员们也就听到较多隐秘的传闻。

    比如，男女特务结伴执行外地任务，往往以夫妻为名。

    力行社崇尚法西斯思想，他们的口号是“一个政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

    一边以国家名义，弘扬无私奉献精神。

    一边要求每个成员牺牲小我，实现领袖意志。

    这种疯狂的独裁思想，蒙蔽了大批爱国的热血青年。

    命，都可以不要，身体更不值一提。

    特务执行的大多是高危任务，随时随刻会坠落深渊的诅咒，如同阴霾一直压在特务头顶。

    特务搭档往往假戏真做，在舒缓焦虑与恐惧的同时，增进彼此间的信任。

    此种现象，古今中外都一样，最著名的是7和邦女郎。

    至于伦理和道德，你得先有命才有资格谈。

    意识到自己和李国基被同时召见，处在分配的关头，崔芸不可避免产生联想。

    她宽慰自己：一切为了领袖！至少，看上去蛮顺眼的。

    不多时，秘书出来，领着两人进入办公室。

    穿着中山装的戴雨农，坐在巨幅领袖画像下，不苟言笑地看着两名学员。

    戴笠的样貌并不扎眼，甚至可说非常普通的中国人脸。

    但，他深邃的眼神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清每个人的五脏六腑。

    头一回见到戴老板如此冷酷，崔芸的内心不禁忐忑。

    李国基刚刚受过酷刑折磨，又获得了系统得加持，心态相对平静。

    哭是一天，笑是一天，再艰难的生活总要熬下去。

    足足盯了一分钟，戴雨农威严地喝问：“你们是否愿意为领袖献身？”

    李崔二人同时答道：“服从领袖，忠勇不二！”

    从学校校训中节选出来的答复，很正式，也很应景。

    确认两人是真心报国，大特务立马换上春光和煦的笑容。

    “华北乌烟瘴气，倭寇霸道，汉奸猖狂，你们有什么想法？”

    想个屁！

    不杀光这帮侵略者，难道留着过年？

    崔芸毫不犹豫答道：“杀身成仁，保家卫国！”

    李国基略显沉稳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戴笠的视线，在李国基脸上停留了七八秒钟，然后说道：“不错，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

    他将一份卷宗放在桌上：“王树生是大汉奸殷汝耕的副官，不但耍了我们，还带小鬼子抓我们的人。你们的任务：一个月内，找到他，干掉他！”

    两人先后翻阅王树生的档案后，崔芸点头表示记住。

    李国基却试探着问道：“戴长官，干掉殷汝耕也可以吧？”

    “嗯？”

    戴老板显然被问住了，继而哈哈大笑。

    “哈，这殷汝耕不单是华北头号大汉奸，还是民国之耻！他参与《塘沽协定》，自立冀东伪政府，拉拢分化华北政要，残害抗日志士，鼓吹华北五省分裂！坏事做尽，天怒人怨，真把他干掉，称得上盖世奇功！”

    见两人跃跃欲试，戴笠又语重心长地敲打起来。

    “但，处里男女两大王牌先后刺杀，不但没得手，还差点把命搭进去。所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切不可好高骛远，你们明白了吗？”

    听到王牌特务全部失手，崔芸一脸慎重，眼神变得警惕。

    “属下明白！”

    李国基也就随口一问，毕竟殷汝耕上了历史教科书，他有点印象。

    “谢长官教诲，属下谨记于心！”

    戴笠不再纠缠细节，接着说道：“你们年纪相仿，又是邻省，从现在开始结为夫妻，这是你们的新身份。”

    他拿出两份户籍资料，以及两张做旧的“公民证”。

    李国基变成富商纨绔子弟，化名张振江。

    崔芸改为书香门第的才女，化名李淑仪。

    李国基不由自主地看向崔芸，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应该算国民党版本的《潜伏》了吧？

    戴笠的眼力入木三分，看着李国基沉声问道：“国基不满意？”

    崔芸也看向新鲜出炉的“丈夫”。

    听话听音，对于一般的人情世故，李国基大致能拎得清。

    “没有。报告戴长官，我很满意！”

    戴笠哈哈一笑，叮嘱道：“那就好！记住资料，否则，露出马脚会掉脑袋的！”

    作为特务，记忆力必须及格。

    两人相互交换资料，片刻后都表示记住了。

    收回卷宗，戴笠随口说道：“你俩为自己取个代号吧。”

    李国基想了想说道：“锡山泥娃娃最有名，我就叫‘阿福’。”

    崔芸有样学样地说道：“舟山人祖祖辈辈受菩萨关照，我叫‘观音’好了。”

    戴笠点点头说道：“阿福，镇山驱兽避灾辟邪，观音，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很好！去吧，凯旋时，我亲自为你们接风庆功！”

    “是！”

    喜结连理的“阿福”和“观音”，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看着背影出门，戴笠轻轻摇了摇头。

    崔芸是典型的热血青年，无知者无畏。

    李国基稍好一些，但也太年轻，太过自信，就像初生牛犊。

    他们的目标，不好杀！

    特务处布置多次暗杀，都被对方察觉而功亏一篑。

    事实上，大多数汉奸都是精英人才，所以，日本人才会花重金收买拉拢。

    眼下，机警的王树生躲在通州，出入都有护卫，陌生人难以接近。

    某个瞬间，“万一这小子走狗屎运呢”的想法，在戴老板的心头掠过。

    随即，一笑了之。

    接下来，为了震慑卖国者，喝阻小鬼子，华北会爆发大面积“锄奸反谍”行动。

    个别汉奸死不死，学员能回来多少，都不影响大局。

    四万万中华儿女，最不缺的就是热血的青年。

    作为掌生杀大权特务头子，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当然，戴老板也有各种烦心事。

    汉奸就像雨后的蘑菇，铲除一批，会冒出更多。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离开办公室，崔芸渐渐冷静。

    首次执行任务，与课堂上听案例做作业，迥然不同。

    此去通州，万绪千头却无从下手，想去想来，她决定问问搭档有什么好主意？

    “国基，我们要怎么做啊？”

    李国基恍然回神，转头看向身后的搭档。

    这丫头一脸严肃，像随时会爆的火药桶。

    太紧绷了，这样可不行。

    略一思索，他凑上前突然揽住对方的纤纤细腰，嬉皮笑脸地说道：“走，回家，我教你怎么做。”

    崔芸惊讶到不敢置信，脑海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抗拒着对方的“轻薄”，下意识地叫道：“你别这样！”

    警校办公楼前，人来人往。

    前来递交公文的毛副处长，撞见荒唐一幕，立刻皱起眉心。

    站在台阶顶端，他冲着“非礼”女性的混蛋，厉声呵斥。

    “胡闹！你叫什么？是哪个单位的？”

    李国基抬头看了一眼：毛副处长。

    毫不犹豫地回怼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张振江！我家在无锡有半条街，南京上海的大人物都认识，你算哪根葱？”

    崔芸霍然一惊，瞬间理解搭档的用意。

    他在演戏！

    接受戴长官命令时，她这个“李淑仪”和“纨绔子弟”张振江结成了“夫妻”。

    现在，对方已经进入角色，明显是提醒搭档：尽快适应新的身份。

    这事往重了说，自己是典型的玩忽职守。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立刻恢复如常，向毛人凤行了一个常见的福礼。

    “长官好！我叫李淑仪，浙省舟山人。阿江是我先生，我们刚才在闹着玩。打扰到您，真是抱歉！”

    男的嚣张跋扈，女的陡然变脸。

    毛人凤若有所思。

    少顷，挥挥手，一语双关地说道：“去吧！以后小心点！”

    二楼窗口，戴笠注视着并肩离去的一双身影。

    既意外，又高兴。

    把纨绔演到“欠揍”的地步，这个农家子弟的悟性还不错。

    愿苍天厚土，佑我中华好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