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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深夜转战
    零点二十四分,韩渝被杨建波叫醒。

    尽管依然很困,困的双眼都疼,但命令来了不能再睡。

    “韩书记,洗把脸。这儿有泡椒凤爪,张总专门给你和郝总买的,吃了提神。”

    “哦,谢谢。”

    韩渝顾不上吃凤爪,洗好脸走出帐篷,赫然发现营区内空荡荡的,只剩自己刚才睡的这一顶帐篷,其它帐篷都不见了。

    主班司机把路桥公司的挖掘机开回来了,正在副班司机协助下,给挖掘机换从老家带来的加长臂。

    主臂在正常作业时使用,只有在拆楼、挖河道、坑基、深井或清淤时才会换上22米的加长臂。

    这根加长臂并非原厂的,而是日本一家专门改装挖掘机的小公司生产的,郝哥哥前年为定制这根加长臂,请陵海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公司的经理专门去了一趟日本。

    臂长了,斗子也小了,自然不可能像用主臂一样挖那么多土。

    韩渝举起对讲机问:“郝总郝总,我韩渝,到底什么任务,还要换加长臂。”

    “我马上过去,我过去跟你说。”

    “好的。”

    韩渝放下对讲机,想想又问道:“教导员,沉市长呢?”

    杨建波连忙道:“沉市长去荆州市防指了,徐副市长请他过去的。荆州防指领导可能考虑到我们现在虽然是荆州段的应急抢险力量,但我们是预备役部队,想给我们下命令要通过105军404师,绕一大圈容易延误战机,又不能跟昨天那样总麻烦大军区首长,就经上级同意邀请沉市长加入防指。”

    “沉市长加入荆州市防指了?”

    “嗯,两个小时前跟李副部长一起走的,走前来看过你,见你睡的很香,没叫醒你。”

    “其他人呢?”

    “人员和小型装备能装船的都装船了,第一批人员和装备已经过了江,正在往岸上转运,我们是最后一批。”

    杨建波转身指指不远处空荡荡的停车场,补充道:“荆州市领导可能意识到大型装备在岸上转运不方便,决定不再麻烦港务局的那八辆大平板车。三个小时前,沉市长让港务局的车先回去了,长航分局的刘局也回去了。主要是担心八辆大车没牌照,他们不一起走很容易被沿途的交警拦查。”

    北湖这边能有几支舟桥部队?

    荆州市防指可以请舟桥部队支援一次,不可能请舟桥部队别的事不干专门给陵海预备役营修路架桥,并且修路架桥需要时间,远没有利用各类船只在水上机动方便快捷。

    想到那么多人和装备装船过江,韩渝心里很不踏实,紧张地问:“船队是谁指挥的?”

    “港务局的顾主任,你刚睡着他就到了,我和葛局想让你多睡会儿,也就没跟你说。”

    “有顾主任在我就放心了。”

    “陵江的郑书记和李县长也来过,给我们送锦旗、帮我们在工程资料上签字盖章的。照理说应该拍个合影,可大半夜的光线不好,主班的同志那会儿又都在外面协助抢险,副班的同志要抓紧时间睡会儿,沉市长就没让我们叫。”

    陵海预备役营抢险是分主、副两个班次的,每个班次干五个小时,然后轮换。

    韩渝正想问问冬冬是不是上船了,郝秋生从大堤上跑了过来。

    “韩书记,荆州防指让我们去安公县,那边有一段干堤的堤脚被洪水淘空了,并且大堤内侧出现多处管涌。出现险情的堤段长约二十五米,随时都可能坍塌决口。”

    “管涌的漏点有没有找到?”

    “没有,江面上看不到水泡,防指已经请求海军潜水学院协助,海军潜水员最迟明天,不,应该是今天上午八点前赶到。”

    “大堤内侧的渗水点有没有采取抢护措施?”

    “正在抢护。”

    管涌是指在渗流作用下土体细颗粒沿骨架颗粒形成的孔隙,水在土孔隙中的流速增大引起的土细颗粒被冲刷带走的现象,也称翻沙鼓水。

    涌水口径小则几厘米,大则几米,孔隙周围会形成隆起的沙环。

    如果不及时采用正确的方式抢护,险情会不断恶化,大量涌水翻沙,会导致大堤地基土壤骨架破坏,孔道扩大,基土淘空,引发塌陷,造成决堤!

    而现在要去抢护的不只是管涌,大堤临水侧的堤脚也被洪水给淘空了,也就是说即便没出现管涌险情,大堤也随时可能坍塌决口!

    可能看上去没有闸壁、闸板开裂,闸口内侧全是无规则“喷泉”的老庙闸口危险,但事实上其危险程度远比已成为长江干堤一部分的老庙闸口大。

    毕竟老庙闸口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闸壁和闸板虽然开裂但里面的钢筋并没有全部断裂,整体结构相对稳定,拥有一定强度。

    看着正在换加长臂的1号挖掘机,韩渝意识到“郝哥哥”打算怎么抢护了,问道:“先找到漏点,再想办法把漏点堵上,然后在江上投抛石料,用挖机把石料往被淘空的堤脚里推,看能不能先撑住大堤?”

    “装备不能上堤,只能在水上作业。”

    “有足够的石料吗?”

    “指挥部说有,但需要时间。”

    “几点能运到?”

    “不知道。”

    “编织袋呢?”

    “编织袋有,正在往那儿送,县里保证在天亮前送一万条过去,市防指调拨了五千条。”

    在这儿抢险最大的问题是严重缺乏抢险物资!

    郝秋生深吸口气,接着道:“桩木他们确实没有,幸亏抢护闸口险情时剩下五百多根,不然他们又要去砍树,又要去拔电线杆。”

    正说着,1号挖掘机的加长臂换好了。

    主臂不能扔在这儿,1号挖掘机用刚换上的加长臂,在2号挖掘机的协助下,把刚换下的主臂吊起来,在安全员的指挥下慢慢往江堤上挪。

    深夜两点二十七分,转运人员和装备汽渡船在001和荆州港监局的监督艇护航下回来了,缓缓靠上大堤放下甲板。

    甲板刚搁在江堤上,几个船员就跑上来带缆。

    跟在后面的两条小拖轮也在港务局浮吊码头主任、陵海预备役营水上航行及锚泊安全分队的分队长顾鹏飞指挥下,拉紧拖缆,不断调整姿态,确保汽渡船尽可能保持稳定。

    手臂是挖掘机的关键部件,吊装上船必须小心、小心又小心。

    随汽渡船回来的2号装载机开过来协助,三十几个人,忙碌了近二十分钟,才把1号挖机的主臂安全运上了汽渡船。

    老庙闸口堤段的险情早排除了,这里不再是陵江县防指在长江干堤上的指挥分部,王副县长早就走了,只剩下几个干部和十几个基干民兵在这一带巡堤排险。

    见陵海援军的最后一批人员和装备要走,他们从东西两边飞奔过来相送。

    “韩营长,谢谢你们啊,我什么都没带,身上就两盒烟,一点心意,你不要嫌不好。”

    “韩营长,郝营长,我是老庙乡副乡长王书文,等抗完洪,等你们不忙了,欢迎你们来我们老庙做客!”

    守堤的基干民兵都是附近的村民,他们的饭都要自己从家带。

    有一个民兵上堤前从家里带了几个煮鸡蛋,见韩渝等人要走,赶紧掏出来往韩渝手里塞。

    副乡长抽的是红梅,算不上多好的烟。

    他不知道要在大堤上守多久,竟把仅剩的两包红梅都塞给了郝秋生。

    韩渝和郝秋生很清楚不收下人家会不高兴,只能噙着泪收下,跟他们挥手道别。

    ……

    与此同时,安公县长江干堤杨柳村段的江堤上突然变得灯火通明。

    通信及电力保障分队的发电房已经从岸上转移到了一条昨天夜里往老庙闸口运输石料的货船上。

    为了把集装箱改装的发电房吊上船,陵海预备役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夜航了一个多小时赶到这儿,众人就在安公县的党员干部和民兵帮助下,把能运上岸的设备往岸上运。

    “登陆场”距发生管涌的堤段约一公里,之所以选择在这儿登陆,一是考虑到安全,如果出现险情的堤段坍塌决口,人和装备不至于被洪水冲走。

    二是这边的大堤相对比较宽也比较坚固,船只可以靠泊,挖掘机和装载机等工程机械可以从这儿上岸。

    韩渝和郝秋生在后面,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到。

    路桥公司项目经理邹向宇当仁不让地成了前线总指挥,徐工继续作为长江防总的防汛专家去跟在江堤上指挥抢险的安公县领导沟通。

    路桥公司总工程师孙有义带领几个分队长去实地勘察险情,抓紧时间研究制定更具体的抢险施工方案。

    姚立荣顾不上再做工程资料,按预桉把没有抢险施工任务的人员临时编成六个巡堤查险小组,对“登陆场”方圆一公里内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看这边存不存在漏水乃至管涌险情,确保“登陆场”和即将搭建的新营区安全。

    “徐工徐工,我邹向宇,取土点在哪儿?我要抓紧时间平整场地,等挖机到了就要取土灌沙袋,没沙袋让我们怎么抢护!”

    “收到收到,黄县长这就安排人带你们去。”

    “徐工,请县领导再给我们安排三个向导。张总和邱书记对这儿不熟,需要两个向导带他们去采购后勤补给。葛局天亮之后要跟戴参谋去团部,他们也需要向导。”

    “收到,马上安排。”

    “等等,县里不是有编织袋吗,让他们赶紧把编织袋送到取土点!”

    “邹经理,这里的险情是上半夜刚发现的。之前为了抵御洪峰,把能用的编织袋都用完了。”

    “市防指给我们下命令的时候不是说有吗?”

    “是有,人家正在想办法筹集,筹集需要时间,运到这儿一样需要时间!”

    “让他们快点。”

    “我知道。”

    江对岸的荆江大堤比这边的干堤重要,那是因为大堤后面是江汉平原。

    这里的干堤虽然没对岸“重要”,但这边受灾的严重程度远大于对岸。

    这边已经有好几个民堤民垸弃守了!

    成千上万群众的家园被淹,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投不了亲的要么被安置在附近乡镇的学校里或者仓库里,但更多的灾民只能蜗居在支在大堤的帐篷或棚子里。

    面对天灾,个人的力量有限,地方政府的力量一样有限。

    县领导已经做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徐工不忍再催县领导,跟县领导说了下取土点和向导的事,就打着手电去堤下看管涌渗透的情况。

    对于管涌险情抢护,最好的办法是临截背导,导压兼施,降低渗压,防止渗流带出泥沙,直接堵住渗水处不但没用反而很危险。

    他在县水利局工程师的带领下,跑到距大堤约三十米的稻田里一看,发现县里的抢护措施还是比较得当的。

    乡村两级干部组织附近村民把垒子堤的沙袋从大堤背下来,在六个冒水孔周围垒了一圈,筑成大小六个围井,井壁底与地面压的也很紧实。

    井里也按三层反滤的要求铺上了稻草作为滤料,并在井口安设了几根排水管,将渗出的清水引走,以防溢流冲塌井壁。

    “徐工,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我们也想尽快堵住漏点,但现在不知道漏点在哪儿!你们来之前江堤上没电,只能用几个手电照明,连江面什么情况都看不清。”

    县水利局的老工程师从六月底就开始四处“救火”,已经十几天没回过家、没洗过澡、没换过衣裳,甚至没刷过牙。

    头发乱糟糟,身上脏兮兮,乍一看根本不像工程师,更像一个乞丐。

    他知道自己口臭,生怕熏着徐工,捂着胡子拉碴的嘴,凝重地说:“洪峰走了,但水位还很高,江水那么深、流速那么急,如果就这么安排人下去摸,谁能保证下去的人能上来?”

    不安排人下去摸,怎么知道漏点在哪儿。

    001上有水下测绘系统,但只能测绘河床和水面以下堤身的情况,探测不到漏点。

    徐工正准备说市防指已请求上级安排海军潜水员过来协助,老工程师竟哽咽着说:“我们安公损失太大,我们安公不能再死人了。”

    徐工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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